罗浮幼儿学堂的办公室。
钟离躺在一边的老人椅上,安详地双手交叉在胸口,盖着小单被,闭上眼眸,小憩。
而一边的桌前,几名老师正在研究这一个月的学生状况,然后,针对下个月的教学方针做讨论。
过了一会,一名老师抽出一张学生的资料,吃了一惊,急忙向钟离汇报道:
“校长,不好,应刃这个月逃学三十次,基本不写作业,考试也不来。”
“实战演练也不参与,说了多少次也不听,该如何是好。”
“目前,不仅整体的平均分被拉低零点零一,而且因为上次那件事,被将军开下罚单。”
“再这么下去,这次的年度考核,我们一定会输给其他几个仙舟,搞不好,投资都得少一半。”
“不慌,关于这个学生,我亲自观察一段时间。”钟离依旧闭着眼眸,语气平淡。
从表面上看,这确实是最让他头痛的学生,但在他观摩过刃与丹恒战斗。
以及了解过上次任务的一些细节后,对刃的看法有了新的改观。
人虽小,但是胆魄十足,剑术意外精妙,与实际年龄严重不符,还是一个短生种。
钟离有预感,这孩子以后必成大器。
但是从他赚养老金的角度来说,刃不遵守学堂规矩,这一点,他是零容忍。
他还等着将幼儿学堂开向星际,挣各种各样的钱,方便旅游,买各种稀世珍品,为此,扎实的名声基础是必须的。
想要往上爬,先从干掉其他仙舟的幼儿学堂开始。
如果刃还是以这种态度学习的话,那么钟离只能采取一对一的辅导模式,起码完成基本的任务,不要乱跑。
——
今天是刃穿越来到过去的第六年三月零七天。
清晨,百鸡尖叫,太阳在云端旖旎,灰蒙的天一丝泛红的霞光,晕染在蓝色的纱帘上。
随着床头的可达鸭闹钟摇摆唱着:
“两只青龙,两只青龙,跑的快,跑的快,一只有犄角,一只没有尾巴,真奇怪,真奇怪。”
“饮月,你跑的再快有什么用,死。”
刃睁开眼眸,习惯性地将床边的剑扔飞出去,嗖的一下,刺中挂在墙上的丹恒肖像,命中人物脑门。
第八百零一刀,完美,今天的身手也没有退步。
咣当一声,房门被打开,应星顶着一头乱糟糟的白发,挂着两个黑眼圈,“刃,快起床,洗漱。”
“不要催我。”刃穿上衣服,一脸不耐烦,一大早,最讨厌应星在耳边唠叨,他又不是不知道,至于反复强调吗。
还真拿他当六岁的小孩。
“说你几句就不耐烦,这臭脾气到底和谁学得。”
应星翻了一个白眼,走到刃的旁边,给刃梳着头,扎成两个小丸子,再系上大红蝴蝶结。
“啧,换一个发型。”刃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嫌弃道。
“哪那么多事。”
“再不靠外观挣一点好感,你还真就打算孤寡一生,行了,自己把书包整理整理,过来吃饭。”应星一拍刃的脑瓜,没好气道。
哼,有没有可能就是因为这种鬼发型,才没有人敢和他说话。
无所谓,反正他不在乎,不过一群小屁孩。
刃拿起桌上的小书包,这应星亲手做的,边角绣着「应刃」。
但是却从来没有装过书。
随意地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堆短刀放进书包,刃掂了掂,满意地一笑。
作案工具准备完毕,就差饮月之血为「兵刃」锦上添花。
在吃完那从未改变的蛋炒饭加牛奶后,应星拉着刃来到幼儿学堂门口,开始千叮万嘱模式,并发出威胁。
「如果再逃学,他一定会打烂刃的屁股。」
对此,刃左耳进,右耳出,背着书包,连再见都不说,直接跑进学堂,留应星一人在原地气急败坏。
路走到一半,刃当然不会乖乖听应星的话语,毫不犹豫地来到一处偏僻的地方。
熟练地翻过墙头,从怀中拿出从景元那顺来的资料,查看丹恒的工作路线,计划一日的刺杀计划。
没办法,受体型与年龄的限制,正面和丹恒打,他打不过,更何况还有一个喜欢管闲事的景元。
于是他换一种方案,就是刺杀。
饮月,你逃不掉。
刃眯起红眸,笑声深沉而阴冷,就如寒风划过冬日枯枝的声音。
可还没走几步,一道青色的残影闪过。
魈面无表情地将刃拎起,将其扔进快递盒中,语气夹着一丝严肃,说着那百年不变的话语。
“回去上课。”
“逃课的孩子会被夜叉带走,再也吃不到杏仁豆腐。”
“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怎么这条路上也是你。”刃额头闪过一丝黑线,他逃过无数次学,自然被逮住无数次。
而每次逮住他的人都是魈。
不管怎么换线路,怎么隐蔽自己的气息,魈总会精准找到他,然后像运快递一样,将他送回学堂,听钟离上课。
丝毫不感到意外,刃已经习惯。
回到学堂,果不其然挨了一顿批。
办公室中,见刃一副冷淡的模样,知道这小子又没听进去,钟离无奈地挥了挥手,再次让刃抄写一百遍校规。
然后便让刃回教室学习,准备上课。
“又是无聊的一节课。”
刃走向最后靠窗的位置,手托着下巴,望向窗外,微闭眼眸,开始脑海中模拟作战计划。
一天不见饮月,内心发痒。
换一句话来说,在没见到饮月之前,他是不会放弃的。
讲台上,钟离手握书卷,激情昂扬地讲着,语调抑扬顿挫,说着那几百年都没变的故事,其名为「小魈替父从军记」。
【传闻,在提瓦特的七国成立一万年后,某一日,有敌外势力侵犯提瓦特,天理再次下令七国派人充军,极速阻拦外敌。】
【七国之一的璃月,是一个爱好和平,欣欣向荣,蒸蒸日上,地大物博,幅员辽阔, 江山如画,人人都学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国家。】
【但是暗地里的执掌人——钟小离,已经年过万岁,心有气而力不足,唯恐拿枪会戳到战友的脚,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哀叹之时,钟小离的大女儿——钟小魈,脸色严肃,单膝跪在钟小离的面前,说道:“父亲,请让我代替您去参军,您年事已高,孩儿实在不忍你上战场戳队员的屁股与脚。”】
【钟小离大为感动,可是考虑到钟小魈是女儿身,还是拒绝。】
【“我的魈宝,你贵为女儿身,正是谈婚论嫁的时候,理应被宠着,我怎么能让你替我去战场。”钟小离掩面哭泣。】
【“不,父亲,我不怕,请让我去吧。”钟小魈意志坚定,神情坚韧。】
【“不,我舍不得你,我的魈宝,没有你,我心难安。”钟小离抱紧小魈,泪眼汪汪。】
【两人一句“魈宝”,一句“父亲”,就这样感动彼此一千零一夜,而在第一千零二日的早晨,就是参战之时,钟小魈无奈,只能打晕钟小离。】
【替父从军,生死两茫茫。】
【璃月港的山郊外,大风吹过,钟小魈最后望了一眼自己国家,流下一滴泪水,转身离去。】
“孩子们,今天你们感动了吗?”
钟离放下书卷,面色深沉,一字一句道。
讲台下的学子纷纷热泪盈眶,抽泣着。
“呜呜,钟小魈好伟大,我以后一定要娶她做老婆。”
“好感人的故事,决定了,今晚回去打晕老爸,给他做一顿西红柿炒蛋。”
“……我想娶钟小离行不行。”
一时间班级里议论纷纷,小孩们嚷嚷着,让钟离继续往下讲,他们要听后续。
唯有窗户旁的刃,听得一脸懵逼,他很想吐槽这个故事,但又不知道槽点在哪里。
首先钟小离活了一万岁,居然比仙舟人还长。
他是怎么活这么久的。
还有感动一千零一夜是认真的吗,不用吃饭吗。
“刃,看你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说说你的感想。”钟离在一众哭泣的表情包中找到一个苦瓜包,心头来了一点兴趣,不愧是与众不同的学生。
别人是把悲伤流露在外,唯独刃,把悲伤压在心底。
“……我没有什么感想。”
“什么时候下课。”
刃蠕动了一下嘴唇,无语道。
“等讲完这个故事。”钟离唇角勾起柔和的弧度,金色的眼眸里似笑非笑,内心暗想,刃这孩子没想到还有腼腆的一面,明明就感动的不行。
看看那抽搐的嘴角,肯定是忍着哭泣。
刃与钟离对视,皱了一下眉,怎么感觉钟离的眼神怪怪的,能不能快点下课,他还等着去刺杀小青龙。
好不容易熬到钟离故事讲完,要轮到实战课,结果钟离笑着说一句:“今天自己老寒腿发作,继续上室内课,下一节临时改成算数课。”
他特意请来了「牛杂集团」创始人——刻晴给同学们做经验分享,所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鬼的老寒腿,刃望着钟离的腿,修长笔直,明明健壮的不得了,就是懒,不想上。
上次是晚上没盖好被子,有些感冒,上上次是忘记喝枸杞泡菊花茶,体虚。
还有腰痛,骨质疏松,没钱病。
这个持明也太娇气了吧。
饮月都没有这么娇气。
刃啧了一声,干脆趁着下课,溜了出去。
这次换了一个方法,挖地道。
勉强使用出力量,像个螺旋一样,绞开坚硬的泥土,刃戴上有着小灯的安全帽,时不时看着手上的地图,确认方向。
他就不信,魈还能钻地洞。
挖了一会,听到上面杂碎的脚步声,以及熟悉的罗浮口号:“罗浮杂碎,好吃不贵。”刃判断出,他应该抵达至商业街。
很好,今天丹恒的巡视路线就在这。
咻的一下,破土而出,刃闪亮登场,发现正在兼职卖冰棍的重云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立刻没好气道:“看什么看,没见过破土而出的娃吗?”
重云他认识,云秋书阁的副店主,饮月常去的那家店,之前为了杀饮月,他提剑进去,吼过几次,但都被行秋赶了出去。
理由是「太吵」。
“……只见过破土而出的麻瓜。”
重云额了一声,收回视线,含着一根冰棒,加快手上的制作速度。
最近书的销量不高,行秋写的书又卖不出去,他得多卖点冰棍,补贴家用。
远处,穿着云骑装的丹恒与景元走了过来,刃一见,邪魅一笑,果然来了。
隐蔽呼吸,一个滑铲,溜到重云的腿边,藏在小摊位的后面。
“欸,这位小朋友。”重云没反应过来,眨着蓝色的大眼眸。
“闭嘴,安静卖你的冰棍,再多嘴。”
“小心我杀了你。”
刃抬着脑袋,眼眸里闪着凶光,嘴角微微向下抿起,挥着手上的短刃,冷声道。
“……哦。”
重云一脸平淡,乖巧地继续做着冰棒,还拿了一支递给刃,刃冷哼一声,小嘴一张,含在嘴里,正好有一些渴。
莎莎莎莎——
脚步声靠近。
“丹恒,累了吗,请你吃冰棒,喜欢什么口味?”景元偏头望向丹恒,嘴角轻轻上扬,笑容中透露出温柔。
两人肩并肩,终于又回归到平常的生活。
“不怎么累。”
“淡一点的口味就行。”
丹恒停在小摊位前,和重云打了一声招呼,“店主,今天卖冰棒吗?”
“对呀,丹恒,今天,巡视也辛苦了,年轻真好,想我当年突然来到罗浮,也是以云骑军作为目标。”
“为此历经千辛万苦。”
“对了,我还担任过一支小队的队长,打过布离人,去过其他星球远征,不过现在年纪也大了,几十年前退休。”
“现在想想看,那可真是一段热血的岁月,嘿嘿,突然想起还没庆祝你成为云骑军,改天请你吃饭。”
“冰棒的钱不用付,免费。”
重云眼神清亮,嘴角噙笑。
“不用了,店主,这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这么……大动旗鼓。”丹恒无奈地拒绝。
但是听重云说当过云骑军,一下子来了兴趣,好奇地问道:“店主你是云骑,但行秋店主也是云骑吗?”
“对呀,我俩那时可是最好的搭档。”重云骄傲一笑,拍着胸脯,“没有行秋守着我的后背,我都不习惯”。
“哇,就像我和丹恒一样。”景元开心地双手插腰,脸上浮现和重云一样的自豪与骄傲。
浑身上下散发着耀眼的光芒,让丹恒没忍住捂住眼,后退一步。
“哈哈,确实。”
“给,冰棒,工作加油。”
重云见景元像打了鸡血一样,没忍住笑出声,将冰棒递给丹恒,可就在丹恒伸手拿时,一个小团子飞了出来,手上的短刃闪着寒光。
“饮月,受死。”
丹恒眉头一皱,迅速反应,将冰棒插进小团子的口中,另一只手夹住短刃,一个用力,将其震碎,最后抓住小团子的脚。
“不是饮月,是丹恒哥哥。”
“很好,今天也要打你的屁股。”丹恒熟练地一扒刃的裤子,露出白花花想屁股,毫不犹豫地伸手呼了上去。
“放开我,你劝你快点住手,饮月。”
“不然,我——”
“又叫错,再追加二十下。”
丹恒面无表情地挥着手。
啪啪啪——
刃气急败坏地吐掉冰棒,对着丹恒的胳膊,发疯似的,咬来咬去,却发现这家伙戴了护腕,根本咬不动,还崩掉自己的一块门牙。
“唉,又来。”景元见怪不怪,耸了耸肩,叹了一口气,捂着刃的嘴,将其抱在怀里。
“没办法,丹恒,我先去送刃回学校,过会汇合。”
“好。”丹恒嗯了一声,专心地吃着冰棒,自动忽略刃杀人一般的视线。
半小时后,景元将刃丢给钟离,钟离难得一脸黑线地按着刃的脑瓜。
这小家伙,就这么讨厌上自己的课吗,还有,在魈的严密监视下,是怎么逃出去的。
强制留刃到放学的时间,钟离见到应星后,对其讲了刃的逃课的事,这是第一百五十三次,希望应星可以好好地和刃沟通一下。
最近罗浮人贩子多,这么乱跑,很容易被拐走。
听完之后。
应星大发雷霆,对着刃的脑瓜就是一顿连击,掏出包里的拖鞋,追着刃打了一路,骂了一路。
刃倒是无所谓,习惯性地去景元家蹭饭,然后蹲在大门口,等气消的应星将他领回家。
今天也没刺杀成功,睡觉前,刃脸色冰冷,丢出十把短刃,刺在饮月的画像上,冷哼一声,阴森地说道,明天一定要成功。
明天一定要成功。
重要的事说三遍。
明天一定要成攻。
“明天一定要——”
“乱叫什么,你明天不上学吗,喝完这杯热牛奶,给我睡觉,臭小鬼,终有一天被你气死。”
咣当一声,应星打开门,将牛奶放在桌上,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刃。
“哼。”刃将热牛奶一饮而尽,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应星翻了一个白眼,将灯关掉,离开。
等应星走后,刃回想着今天又被丹恒打了几十下屁股,怒火中烧,条件反射地坐起身。
瞬发十把短刃,分别刺在画像的脑壳,心脏等致命之处。
见饮月面目全非,然后才心满意足地躺回去,闭上眼眸。
不久,便打起小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