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星心乱如麻, 可也没耽误她给醉酒的白玥脱掉多余的外套和鞋子，再细心地给她盖好被子。
离开时，甚至贴心地特意没有把门关死。
餐桌前独自喝酒解闷的南门颜，注意到她关门时的小心思, 嗤了一声, 又给自己满上第三杯。
“瞧你在乎的，我真不敢相信这都是信息素的力量。”
叶星听着南门颜带着酒意的吐槽, 矮身坐到她斜对面的位置上, 拿来一个新酒杯满上：“你相信什么就是什么。”
南门颜：“……”好, 都欺负她没有Omega！
发暗的灯光没有重新调亮, 两人看着窗外的夜景, 隔着桌子碰了一个。
来不及醒的酒还带着无法忽略的涩, 叶星的喉头滚动，一口喝掉大半。
南门颜瞥了眼剩下的酒, 生怕待会叶星还要加, 忙把话说在前头：“喝完这些就算了，不要把自己搞得太醉。”
叶星不置可否，垂下眼皮看着手中的酒杯，半晌才回了一句：“我有数。”
南门颜撇嘴：“那最好, 刚刚皎瑞给我发了消息，说是在老同学的群里看到我们今晚去付清妍婚礼上的照片了，你的目的达成了。”
“嗯。”叶星的表现看上去已经不甚在乎。
南门颜欲言又止，设身处地想了会儿, 觉得叶星反应这么冷淡也算正常，无奈地尝了口自己杯子里的酒, 轻轻摇头。
叶星被南门颜今晚接二连三的叹气声刺到, 放下酒杯看她：“你今晚一直在叹气, 想说什么直接说。跟我还要兜圈子？”
南门颜等的就是这句话，放下酒杯正面朝向叶星，跷着二郎腿问：“我真是早就想问了，你说你有什么事你和你妈直说不行吗？为什么非要兜这个圈子呢？多拧巴啊。”
叶星抿了抿唇，低着头说：“你说得对，可是有些事情做起来和说出来是不一样的。”
南门颜：“有什么不一样？她们都那么疼你，这是我们多少年前就在羡慕的事儿，你和她直接说了，还能有不依你的？”
叶星眨了眨眼睛，似乎被南门颜的问题给难到了，沉吟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也说不清楚为什么，我的心里就是对于拒绝她这件事感到恐惧，我说不出口，我……”
“？”
叶星表情看上去十分纠结：“我总觉得她们对我太好了，好到我不敢去忤逆她的意思，这种感觉……你懂吗？”
“我不太懂。”南门颜果断表态。
叶星理解地点点头：“能理解，这种话要是我听别人说，我也会觉得那人不识好歹。”
南门颜的眼神变了变，虽然接下来没说话，但看表情明显是在说——原来你也知道？
叶星早习惯了她无声中的吐槽，抿了抿唇角没有继续纠结这个话题，心里却默默记下来自己此刻的感受，准备等只有自己的时候，好好琢磨琢磨这个问题。
这是跟了她许多年的心病，以前是没遇到什么事情，一直没有一个发作的机会。现在遇到了，还是需要解决掉，不然太影响她和陆娴之间的母女关系了。
南门颜不知道叶星的具体想法，却认可她对于自我的总结，拿起酒瓶将两人的杯子满上，主动提了一杯。
当晚，没有心事的人陪着两个有心事的人喝得不省人事，跌跌撞撞摔到小卧室的床上，一梦天亮。
叶星反而成了心里最难受，却最清醒的那个。
她顶着一双醉眼，看着酒店的服务人员进来收拾干净餐桌，又一个人在套房的小客厅里坐了许久。
亲眼看着窗户玻璃上挂上星星点点的雨珠，听着窗外骤起的夜风呼号。
云城又要降温了。
这是叶星睡前最后一句感慨。
次日上午，窗外依旧阳光明媚，但呼啸的冷风却没有随着夜色不见。
睡得最早的白玥醒得也最早，她单手蒙着脸从床上坐起来，另一只手的掌心不小心按到身侧的人的手指，吓得她猛然收力，差点因为重心不稳后仰撞到床头的实木板上。
叶星还在睡。
房间里的窗帘只关了半边，白玥借着光打量身旁人的睡颜，后知后觉昨晚喝得太疯，忙低头检查身上的衣物。
然而等看到昨天穿的高领薄毛衣还好好地穿在身上，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自己实在多余。
——以她们俩现在的关系，真的想做点什么，哪里又是一件高领毛衣挡得住的。
她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不知是不是因为睡觉姿势的原因，左侧小腿落地的瞬间有些无力，带着她的整个身子都朝左侧歪去。
得亏反应速度不差，白玥才没能在床前摔得狗啃泥。
而床上的人听到掌心拍抓被面的声音，蹙眉动了一下，翻身朝向另一侧。
屏住呼吸的白玥紧张地看了眼叶星，确认她没有被自己吵醒后，顺势坐在床前的地毯上按了好一会儿腿。
人清醒的状态下，血液流通是很快的。
她一边检查着自己的手脚，一边垂着眼回想昨晚见到的新娘付清妍。
心口仍旧隐隐作痛，但呼吸明显没有昨天那么堵了。
白玥用大拇指抵着胸口，上下滑动了数次，感觉好些了便提气尝试站起来去卫生间洗漱。
昨晚喝得太多，直接倒在床上就睡了，根本没有洗漱，脸上的妆都没顾得上卸，闷了一晚上再加上这一顿大酒，只盼着不要起痘。
距离她接的另一档真人秀开录已经没几天了，现在正处于随时待命状态，千万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儿耽误了工作。
白玥心不在焉地祈祷着，扶着墙壁一瘸一拐地走进卫生间。
侧躺在床上的叶星却随着关上的卫生间门慢慢睁开眼睛，从枕头下摸出刚刚震动的手机看了眼。
亮起的屏幕上果然显示着陆娴的微信头像。
昨夜，她和白玥两人彻夜未归，时刻关注着她们动态的陆娴会着急也是正常的，叶星捧着手机回了微信，并重点强调了白玥一直和自己在一起。
陆娴对白玥没什么不放心的，她要的是叶星平安，不过还是秒回了一条语音。
叶星减低音量后放到耳边，二十秒的语音，有十五秒都是在关心她，提醒她今天降温，不要吹到风，最后五秒像是顺嘴提了一句，让她提醒白玥给手机开机，及时回复田姨的消息。
田姨的消息？叶星以为自己听错了，又谨慎地将语音条转成文字，发现陆娴说的确实是田姨没错，猜测大概是白家养父母的事情，心情颇好地床上下来，亲自去把遮光的另外半边窗帘也拉开。
小卧室里的南门颜还没睡醒，叶星趁机去上了个厕所，回来时正好赶上白玥从卫生间里出来。
四目相对，两人的表情都有些不太自然。
沉默良久，叶星率先打破尴尬：“你手机没电了吗？房间里应该有充电器，记得充一下，你养父母那边应该快解决了，到时候田姨会联系你。”
白玥哦了一声，反手摸了摸刚刚被她塞进牛仔裤后面口袋里的手机，说：“我已经收到消息了，说今天就能去走手续，我现在过去正好。”
“好，那你去吧。”叶星有些诧异，但想到田姨的办事效率一向很快，便往侧面让了一步。
白玥点头，没有丝毫犹豫地走到门口，然而手刚搭上门把，身子又忍不住转了回来。
叶星一直注意着她的动作，看到她回头，立即紧张的问道：“怎么了？”
白玥有些不好意思开口，原地站了好半晌才难为情地叫了一声叶星。
“？”叶星不解地看着她，“有话直说。”
白玥的下唇咬得泛白，被叶星盯得身上都快有窟窿了，终于开口说：“可以给我你那位同学的联系方式吗？”
“什么？”叶星本以为她是想说什么感谢的话，完全忘记了付清妍的事情，现在听到白玥主动提起，脸色又一次沉了下来。
白玥的语气和表情一样忐忑：“手机号码，微信号，随便什么都行……谢谢你。”
叶星：“……”
白玥看叶星不说话，以为她是不愿意给，声音又低了些：“拜托你，叶星，我真的找了她很久。”
叶星的唇角不受控制下撇，她侧身避开白玥的眼睛，面向可以看见无数高楼的落地窗，语气和窗外的风一般透着冷：“她结婚了，你找她也改变不了什么。”
白玥：“我知道，我没想做什么，我只是想问问她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叶星：“你看到了的，她这些年应该过得很好。”
白玥张了张嘴，明白叶星说这话的意思是不想给她联络方式了，嗯了一声，没再坚持，拧开房门把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可她不知道的是，房门重新关上之后，落地窗前的叶星烦躁地抹了把脸，接着堪称暴躁地拿出自己的手机，从通话记录里找到一个电话号码截图后分享到了她的微信上。
不管怎样，叶星还是希望她们之间可以做一个了断。
听说了这件事，顶着两只肿眼泡和叶星一起吃午饭的南门颜，夸张地发出一声鹅叫——
“啊？你还真给了？哎哟喂，你让我怎么说你好啊，你就惯着她吧！”
叶星：“……”
南门颜看叶星一副不知悔改的表情，喝了口温开水，又惊奇地啊了一声。
叶星：“……？”
南门颜捂着嘴说：“天呐，我刚想到一件事！白玥说付清妍就是当初福利院的那个小妹妹，所以付清妍也是被领养的？！”
叶星扶额：“那可能是吧。”
“不对吧，我记得付清妍和她姐长得很像的！”南门颜来了精神，眼睛瞪得堪比大眼蛙。
叶星无语：“那你记错了，她没有姐姐，高中时候的那个是认的。”
南门颜又化身一只尖叫鸡，连连点头：“对对对，她上学的时候最喜欢搞什么姐姐妹妹的，那我记混了。”
她说得随意，听着的叶星却随之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