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挂断,车厢内一时无言。◎
卫司融想到也就问出来:“他装腔作势到你面前要和你细谈想做什么?”
“他是飞腾实木的走狗, 当然想为主子擦干净当年没能擦好的屁股。”冉泓嫌弃道,“我本意是和宣帛弈合作,回回想谈都有他在, 身不由己的同时不好私自联系,一直到你回国。”
“你在警方这里,他肯定也得到消息。”
“得到消息也无计可施, 我把我拿到的证据线索全给你了。”
事到如今, 冉泓再无别的退路,只能竭尽全力帮助卫司融他们早日搜查更多确凿证据, 把涉案的林又琥等人该抓的抓, 该罚的罚,一切尘埃落定, 他才有安稳无忧的生活。
想明白了这件事后,冉泓反比他俩更焦急于此案进展,道:“不能让黄嘉绫死,她手里有很多林又琥多次犯罪的证据,如果能让她自愿配合,那……”
别说林又琥,就是连飞腾实木也能被拿下。
关键就看他们有没有能让黄嘉绫开口的本事了。
此事不用冉泓说,经办的简无修和卫司融也清楚黄嘉绫的价值, 在审完冉泓就打算动身去医院见黄嘉绫,中途出点意外,让人盯着的罗子垚有新动向,简无修得去碰这位同样事关紧要的证人,便让赵美艺陪同。
说是陪同, 有宣帛弈在场, 赵美艺一句话插不进去, 全程看小情侣不说话胜似亲昵的甜蜜氛围,狗粮差点吃撑死了。
第一人民医院。
四楼,最角落的高级病房,刚从ICU转出来的黄嘉绫被安排在这。
楼上同样的位置同样的病房门口站着两位看守的民警,病房里却是空的,唱着空城计,等着有缘人。
卫司融看了眼病床上死气沉沉的人,对身边的赵美艺说:“问问医生,伤到腹部的并发症包不包括装睡。”
被看穿也就没装下去的必要,黄嘉绫睁眼怨恨地看着他:“你究竟想怎么样?”
“把你手里的证据全部交给警方,再出庭作证指认林又琥。”
“你还真敢说啊。”黄嘉绫挣扎着想坐起来,牵扯到伤口,疼得面目扭曲数秒,最后还是赵美艺看不下去,帮她把病床摇起来,使得她至少不在气势落下风,“我恨不得你死,还会答应帮你的忙吗?”
“有件事你从头到尾弄错了。”卫司融凝视她,“真正害死薛绍亭的不是我爸妈,是你。”
“哈,你在胡说什么?”黄嘉绫漂亮的脸蛋狰狞得宛如恶鬼,“如果不是他们的死引起韶亭注意,他怎么会触碰到别人底线?”
卫司融神情微动:“看来你很清楚知道薛绍亭怎么死的。”
黄嘉绫一下子闭嘴了。
人死那么久,但凡想要深究的,总能从意想不到的角落挖到想要的线索。
虽然黄嘉绫为保命东奔西逃像只过街老鼠藏在阴暗角落里苟且偷生,但她不穷,长得又漂亮,时常能找到几个推心置腹为其奔波的工具人。
想查清楚薛绍亭的死就是时间问题,不至于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她也不是傻子,在林又琥指示下勾.引薛绍亭,让卫邈夫妇接下本拒绝的项目,再结合全民沸腾的金融案,很轻易就能懂这些事间的串联。
她的遭遇,那些被刮走的钱财,不过是被某些人当了垫脚石。
所以她不甘心,想要报复。
她扬起脸,眼里有着疯狂:“对啊,我知道,那又怎么样?不耽误我想针对你,不想让你好过。”
“这么说没能成功报复我,你很失望。”卫司融说。
“我特别失望,失望到醒过来看见熟悉的天花板都在想我是不是该让杀手直接对你下手。”黄嘉绫咬牙说。
卫司融的情绪没受她影响,走到床尾正面对她:“你之所以报复我是因为你没办法报复真正的凶手,在你心里,我是个比他好欺负的弱者。你没办法为心爱的人报仇,可又不甘心就那么放弃,将一切恩怨全部发泄在我身上,哪有对错,就是迁怒。”
黄嘉绫脸色微变,听他饱含怜悯的又说了句:“你真可怜。”
心底最柔软最不能碰的地方被人狠狠戳了一刀。
黄嘉绫瞬间愤怒,叫道:“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我?”
“我当然有。”卫司融冷冷道,“我比你底气足多了,起码我没有为报仇随便迁怒别人,更没有拿着证据不敢曝光,攥着所谓的心血演着深情戏码,这副做作的姿态看着真让人作呕。你是在为薛绍亭出气吗?”
“我看不见得,你在为你的无能找借口。”
“他林又琥再厉害也不可能逃开法律的责问,你知道他为什么到现在还能逍遥法外吗?”
“就是因为有你们这群手里握有铁证又瞻前顾后的人纵容着,他知道你们胆小,知道你们不相信警察,更知道你们在死亡面前有多软弱。轻松把控你的生命,让你不敢开口。”
“你说你当年为什么要拼命逃下那条船呢?人生从这刻被改写。如果老实上船,或许能有个不错的未来。国外世界很大,以你的姿色和聪明才智很容易赢得一席之地。”
卫司融一口气说完,不解地看着黄嘉绫,似乎真受到这个问题的困扰。
被抨击到大脑险些转不过弯的黄嘉绫听过又往心里去,最终引得思考的是他最后一段话,僵着脸扯唇道:“你以为坐在轮渡里被偷偷运往国外的那些女孩子真能好好活下去?”
卫司融侧过身靠着床尾扶手,眼神幽深,像是出神,语调也很飘忽:“听说国外更好混。”
这言论引得黄嘉绫一声嗤笑,不再愤怒嘶吼的她神情安和:“假的,当你坐进轮渡的那刻就注定你的生死不再由你自己掌控,而是由天注定。从海上去国外不比飞机,少说也要一天一夜。二十四小时足够发生很多事,或许没能你抵达目的地,人先进气少出气多。”
“能被送往国外的人不该是精挑细选过的吗?”卫司融轻声问。
“警方对这方面一无所知。”黄嘉绫面无表情道。
卫司融半转身看她,没否认也没回答。
黄嘉绫扭头看向窗外,嗓音哑哑的:“没关系,我会把我知道的全说出来。”
“毕竟……”她又转回头看卫司融,“你说得对,继续针对你会显得我非常可怜。”
两个小时后,卫司融和宣帛弈站在医院特定的抽烟区。
“弈哥,给我支烟吧。”
这是他们重逢后卫司融第二次主动要抽烟。
宣帛弈从口袋摸出烟盒,抖出两支烟,一支双指夹着抵在他唇边,粉色的唇灰白色的滤嘴,倒是意外的相得益彰,宣帛弈眼神幽深数秒,被他张嘴的湿润轻触,又回过神来,抽出手用同样的位置给自己送了支烟。
第二次抽比第一次好多了,起码没有出洋相。
卫司融抽得很慢,慢到大半支烟是自由燃烧的,他眯着眼睛像只被舒展了毛发的猫:“林又琥是不是不在浔阳了?”
“猜到了?”宣帛弈温吞着说,“昨晚黄嘉绫抵达医院,刚好他去国外的飞机起飞了。”
“跑得挺快。”卫司融单手揩着眼角,偏头看注视着自己的男人,男人和他一样两天一夜没合眼,不见疲倦,脸色倒挺好,就是漂亮的眼睛里多了血丝,瞧着挺疲惫,他忍不住伸手去触摸那带着缱绻的眼尾,“赚那么多钱有什么用?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长长的睫毛轻颤了下,像蝴蝶展翅。
宣帛弈又抽了口烟,低声说:“人的贪婪难说。”
“有黄嘉绫的口供和证据,他跑不掉了。”卫司融的手指顺着眼尾往下滑,停留在他咬烟的薄唇上,稍稍用力揉了揉,“我们先回灵河。”
在这待得够久,该有的证据也拿到,是时候回去找郑汝水部署抓捕计划。
林又琥那么大一条鱼,决不能让他鱼死网破。
宣帛弈被他揉得眼皮子一跳,再纵容下去得出事,伸手握住他调皮的手,轻挠他掌心:“别撩,这种时候怕搞完了你下不来床。”
卫司融没吭声,看眼渐渐苏醒的卧龙,他很识趣地收回手:“我打电话和简无修说声。”
宣帛弈颔首,依靠着玻璃窗,眼神深邃的跟随着他移动,喉结微咽,平复着不该被点起来的火,咬着烟重重出着欲念。
六个小时后,郑汝水在机场接到一脸刚睡醒的两人,无语的分发出两个加料版煎饼果子。
本不算多清醒的两人让外面寒风吹得瞬间认清现实,缩着脖子坐进车里。
郑汝水把商务车开成了赛车,一点没客气道:“别弄脏我车,不然你们出清理费。”
“还能差你这两个钱?”宣帛弈说。
“行,宣检察官有钱。”郑汝水没好气道,视线在卫司融身上打着转,一脸的欲言又止。
宣帛弈看不惯这等矫揉做作的姿态,回想最近灵河与之有关的事,抬眸直视驾驶座的某人:“他有男朋友。”
“你说啥呢?”郑汝水骂道。
“你那么盯着他看,我怀疑你别有用心。”
两句话惹得卫司融忍不住笑了起来。
“真是腐眼看人基。”郑汝水翻了个白眼,这插诨打科一闹,有些事反倒好说了,“卫顾问,你是不是知道沈局要退的事?”
卫司融不答反问:“新局长调令下来了?”
郑汝水啧了声:“这两天人会到岗,沈局昨天离职,内部通报过了。他说明晚请大家吃饭,一是欢送会,二是感谢他在职期间大家工作上的配合,三是让大家放松放松,最近案子太多,好久没聚过会。”
“他自己提出来办欢送会?”卫司融问。
“就算他不说,我们也有这个打算。”郑汝水也知道这挺奇怪的,哪有人给自己办欢送会的?
“地点定了吗?”
“还没,估计明早会通知。”
得到这个消息,卫司融心中难安,这段时间和沈儒林的相处顺利又太平,不然不会在周查等人眼里,他是对方面前红人。
越是如此,越显得调令下来沈儒林没给他打电话说这事——
念头刚起,沈儒林电话就打了过来。
宣帛弈挑眉,往他身边挤了挤,摆明要听沈儒林说什么。
卫司融也没避着,接听后先行打招呼。
“沈局。”
“不用叫局长,我昨天就退休了。是这样的,明晚我打算在传味土菜馆做东办个聚会,局里的人都来。你和宣帛弈回来了吗?如果回来的话,也来一趟。没来的话,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见。”
“您做东,我们无论如何也要去的。”
“好,明晚六点,不见不散。”
电话挂断,车厢内一时无言。
宣帛弈拧眉:“他不是个喜欢热闹的人,在职三十二年参加过的聚会屈指可数。”
“他和传味土菜馆的老板很熟吗?”卫司融问。
郑汝水答:“挺熟,那家老板娘是宣检察官的远方表婶,平时没少和我们来往。她家菜物美价廉,每次加餐都直接打她家电话。”
表婶?
卫司融瞪大眼睛,倏然想起第一次去那时老板娘送上来的甜汤,那时候对方打量他的眼神耐人寻味,原来是因为宣帛弈。
显然宣帛弈也想到这件事,似笑非笑道:“我爷爷只有我爸一个亲儿子,但他兄弟姐妹挺多的。”
那……卫司融突然不想问他到底有多少人脉,转而认真讨论起沈儒林办欢送会的用意。
“他把聚会地方订在你们常吃的那家土菜馆是为让大家更自在,可他究竟为什么要做东?”
“或许,有他想邀请,我们想不到的人?”这是郑汝水能想到的。
儿子出事前,沈儒林是局内出名的工作狂,儿子出事后更是疯魔了,一天到晚扑在工作上,对家庭不闻不问,这导致相伴三十年的妻子忍受不了家庭冷暴力,在儿子死后第三年提出离婚。
沈儒林的那个家到最后沦落为一个空宅,偶尔当做个落脚地。
谁是他真正想邀请却是他们想不到的人?
三人互相看看,竟无一人能说得上来。
在这诡异境地里,卫司融喃喃道:“我生出种风雨欲来的紧张感。”
郑汝水不爱猜没头没尾的事,问:“简无修什么时候来?”
两方会合,才好实施抓捕计划。
卫司融说:“后天,他说先处理完罗子垚的问题。”
“这家伙是不是想过来捡现成的?”郑汝水骂骂咧咧,“两天人去楼空,还往哪里抓人啊?”
“林又琥有动静了?”卫司融神色一肃。
宣帛弈不轻不重拍了下驾驶座胡言乱语的人:“他和薛韶玉见过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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