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之城的餐馆内。

  酒吧的老板是个厨艺精湛的师傅,他年轻的时候游历各国,学会了不少菜系,直到来到至冬,他才这个遥远的雪国停留下,在冬之城中央开了一家餐馆。

  餐馆里的食物美味可口,受到不少至冬当地人的欢迎。

  往常这个时候,餐馆的订单已经排满了,但最近格外不正常。

  老板擦拭着手中的碟子,用余光观察着坐在角落里的客人。

  空荡荡的餐馆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坐在靠玻璃窗的那一面,手里把玩着一枚摩拉,摩拉灵活的在他纤细的手指里转动着,不论怎么样没有落在桌面上。

  他漫不经心的看着窗外,似乎在等什么人。光洁的落地玻璃窗照出他的侧脸,冷淡又疏离,看起来不太好靠近。

  老板打消了上去询问他想要吃些什么的人想法,继续低头擦拭着自己的碟子。

  叮当一声,门上挂着的铃铛响起,有人推开门走进来了。

  老板抬头望去,是个披着黑色长袍的少女,黑袍上面落了不少雪,她不在意的抖抖,抬头朝屋子里环视一圈,精准的朝窗边走去。

  于是同时,那枚摩拉“叮”的一声落在了桌面上,在安静的餐馆内格外明显,他转头朝她望过去,终于露出了这么多天来了第一个笑容。

  “你醒过来了。”艾尔海森将摩拉收起来,望向对面坐着的师妹。

  她看起来变了很多,和三天前的样子完全不一样,整个人面无表情,又凌厉又冷漠。

  伊莉加尔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一个笑容,但还是失败了,她现在实在没有什么心情笑。

  “嗯,麻烦师兄浪费时间找过来了。”她礼貌的回答,因为一篇小小的毕业论文,就麻烦对方跑这么远到至冬,自己实在是不值得。

  艾尔海森垂下眼眸,笑容微敛:“你永远不用和我说麻烦,这是我应该做的。”

  伊莉加尔没有在这件事上纠结,她只是问出了心中的疑问:“师兄,最近愚人众的事情是你干的吗?”

  她从城堡逃出来之后,本来还担心有人会发现那里着火了,转而通缉她,却发现冬之城的愚人众乱成了一团,根本无暇顾及着火的执行官住宅。

  伊莉加尔去城里一打听,发现博士的实验基地着火了,有实验体出逃,愚人众们满着抓捕纵火犯和实验体,就连达达利亚都被安排去执行任务了,也因此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伊莉加尔已经离开了城堡。

  艾尔海森没有否认,只是言简意赅的说:“他们做的实验违背了该有的伦理,就连教令院都不会这么做。”

  教令院都不会研究的东西,那是什么?

  他看出了伊莉加尔的疑惑,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禁忌的知识只会污染人们,你不适合听到这些东西。”

  听到这,伊莉加尔按捺住了心中的疑惑,她在须弥留学这么多年,知道教令院一直暗中研究着某些项目,虽然大贤者并没有声音,但是内部学者们处理一些实验材料时,总是能发现些蛛丝马迹。

  而这些事情也让伊莉加尔联想到了沙漠的赤王,因为污染而死去的神明。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艾尔海森问的话打断了她的思路。

  她抿了抿唇,视线落在了玻璃窗外的愚人众总部,眼神有些迷茫。

  她当然是恨那个人的,但到底是恨他的欺骗,还是彻彻底底恨这个人,她也不明白。

  况且他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能占据阿贾克斯的身体,伊莉加尔从未听说过有什么东西能够占据他人的身体,而且......阿贾克斯到底是怎么死的?

  这些谜团太多太多了。

  “我想搞清楚一切。”她听到自己这么说。

  艾尔海森有些听不懂,他想问她和那个公子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自己站在什么样的位置去问她呢?

  以一个同门师兄的身份去关心她的私事吗?他似乎还没有这样的资格,她的师兄也不止他一个人。

  他低头抿了一口咖啡,咖啡已经凉了,苦涩的味道在嘴里弥漫,似乎舌根都微微发麻,他想,至冬的咖啡真苦。

  再抬头,他又恢复了那副冷静镇定的模样,须弥的书记官不需要被感情连累的废物。

  “不管什么事,先把你的论文写完,教令院接下来可能会迎接巨变,你最好在这一个月内解决这件事。”

  伊莉加尔微微一愣,“教令院怎么了?”

  “愚人众似乎和大贤者达成了某种交易,我在博士的实验室内发现了不少教令院的技术支持。”

  “他们想干什么?”伊莉加尔有些迷惑,冰之女神也算提瓦特大陆中相对强大的神明,为何一再纵容自己治下的愚人众干涉其他势力。

  要知道须弥可不是第一个被愚人众渗透的国家。

  艾尔海森冷冷吐出两个字:“造神。”

  “什么?”

  伊莉加尔怀疑自己听错了,但是看到他脸上的神情,不似开玩笑,她只觉得荒唐至极。

  世人皆知,尘世七执政已经统御提瓦特大陆多年,他们引导人类,保护世界,是强悍到人类只能仰望的存在。

  他们竟然想要造神?

  这怎么能成功?

  “他们在做梦吗?”伊莉加尔嘲讽道,“虽然小草神是位仁慈的神明,可是这不代表这她没有脾气,要是她知道了大贤者的作为,神明的怒火可是无法想象。”

  “我发现这件事情的时候也像你这样不可思议,但是在来至冬前他们已经进行到了最后一步了,只需要一颗神之心,便可成功。”

  “至于小草神,她已经被大贤者囚禁在净善宫内了。”

  伊莉加尔如遭雷击,她不过是离开须弥才几个月,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愚人众到底想干些什么?

  和贤者们合伙造一个神明吗?

  她又想起达达利亚书桌里面厚厚的机密文件,他是不是也参与其中?

  身为愚人众的执行官,他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从渊下宫离开时,他的部下也抬着沉重的木箱子,里面装的东西是些什么?

  伊莉加尔突然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他,那个朝夕相处,温言以对的人根本就是一个伪装,自己竟然被骗得团团转。

  从十六岁到二十岁,她感觉自己的生活就是个巨大的谎言。

  “那我们赶紧启程回须弥。”她急匆匆的说,抓着桌角的指尖微微发白。

  但艾尔海森却丝毫不着急,他仍旧是那副冷静的样子:“不必担心,已经有人代替我去完成这些事情。”

  “可是......”

  伊莉加尔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艾尔海森打断了:“那位旅行者是个很靠谱的人,我相信他会制止大贤者的。”

  伊莉加尔还是有些不解,师兄是个冷静理智的人,她很早就知道这件事,但是这么大的事情让一个外人来,怎么看都不太放心吧?

  他还有时间来至冬寻找自己,除非他有别的想法......

  伊莉加尔直直的朝师兄的眼睛望过去,他深绿色的眼睛像是须弥起伏连绵的群山,安静又冷淡。

  “师兄,你想干什么?”她问道。

  艾尔海森静默了一会,他没有想到伊莉加尔是个如此敏锐的人,他只不过说了一些须弥的局势,她这么久能察觉到自己的想法。

  “你觉得神明的职责是什么?”他这么问她。

  伊莉加尔不需要思考,直接脱口而出:“引导人类,保护世界。”

  “想必每一个人都是你这样的想法,但如果七神的诞生并不是为了这个呢?”他淡淡道。

  “那还能为了什么?”伊莉加尔不明白。

  艾尔海森并没有直说,只是说了一句让伊莉加尔猜想纷飞的话。

  “我们都是被放牧的羔羊。”

  伊莉加尔躺在旅馆的小床上,硬硬的床板硌得她疼,睡贯了柔软的天鹅绒,躺在简陋粗糙的棉被上,她难免有些不适应。

  床头时钟的指针已经指到了一,她还是睡不着。

  两人计划明天去捣毁愚人众最后一个实验基地,行动完之后乘坐当天晚上的船只从港口出发,船出了港口,便能毫无阻拦,一路南下回到奥尔莫斯港。

  艾尔海森计划的很详细,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只是唯一的不好是他不愿意让伊莉加尔参与到行动中,按照他的说法是太危险了,她还是适合在船上等待他。

  但是伊莉加尔再也不愿意站在他人的身后,她想拿起武器,做到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师兄听到了她的想法,沉默良久,最后还是同意的,唯一的要求就是让她一旦察觉危险,立马离开。

  伊莉加尔答应了,但是没想到晚上却失眠了。

  她躺在床上不由得想起了师兄的那句话:“我们都是被放牧的羔羊。”

  这是什么意思?

  她的手无意识的揪起了衣角,“被放牧的羔羊”指的是连同她和艾尔海森在内的人类,那牧羊人岂不是指的是神明?

  用牧羊人来形容神明,这让伊莉加尔觉得有些奇怪,但是她又说不出来奇怪在哪里。

  神爱世人只是大家公认的,而牧羊人会爱羊吗?

  伊莉加尔突然觉得自己抓到什么东西,她若有所思的望着窗外,今夜是个晴天,群星静静的在天空中闪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