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羽飞鸟和松田阵平一起, 在日比谷急救医院的附近找了间24H的便利店。

  随便买了份便当,拜托了店员加热后,两人就在落地窗那一侧的吧台座位前坐下。

  外面的焰火已经放完了, 夜空重新恢复了宁静。一片深青之中, 总算露出了那几颗刚才被花火闪烁的光点盖过的碎星。

  玻璃之外的步行道上是来往的行人,大家都是行色匆匆,也没有人会因为便利店而驻足。

  毕竟这种本就是给人提供便利所以才会被称作便利店的位置,并没什么东西值得多看几眼。

  这样也好, 就不会有人注意过来了。

  “我还是第一次这样坐在便利店里随随便便吃晚饭。”飞鸟忍不住这么感叹了一句。

  尽管在便利店里解决饿肚子问题是一件很常见的事, 但对几乎每天都在承包家里料理工作的飞鸟而言,确实是人生第一次的新鲜体验。

  以及……她觉得便利店的便当有点贵。

  松田阵平哼笑了一声, 又用一贯懒散的玩笑语气答道:“那还真是抱歉了啊又夺走了你一个第一次。”

  货架之间无意听见了对话中几个关键词的店员正在整理货物的手一顿, 忍不住抬起头朝着玻璃窗的方向看——

  长相柔弱的女高中生和一身黑色套装好像个黑.道打手的男人……

  这种组合配上什么“又”啊“第一次”啊之类的词,当即勾起了八卦之心。

  不过这道过分好奇瞩目的吃瓜视线,很快就被朝这边偏头看过来的松田阵平用完全恶人的乖戾表情给吓了回去。

  店员:“……”

  默默收回了视线,店员继续低头整理起了没有收拾完的货品。

  听到松田阵平这么说,飞鸟感到几分失笑。

  她当然知道松田阵平是在开玩笑,但确实诚如所言,她在松田阵平这里已经打破了很多个“第一”。

  第一个陪她一起洗碗的异性,第一个说她哭着很丑的人……

  第一个陪她一起经历生死的人,第一个会在她情绪崩溃的时候把她按在怀里的人, 也是第一个让她挂心得……竟然会感到有点不知所措的人。

  如果商住大楼的爆.炸中死掉的那个人就是松田阵平, 飞鸟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自己死了时间会回溯,那松田阵平呢?

  在这之前,好像也没有遇到过松田阵平一个人死亡的情况。

  可如果真的遇到那样的事……

  额头上突然又被用手指弹了一下的疼痛打断了飞鸟的沉思。

  “嘶……”飞鸟怨念地瞪向使坏的手指的主人, “干嘛又弹我啊!”

  松田阵平收回了手, 转而托在了自己的下颚处。

  低沉的声线以慵懒的腔调再次响起:“不要再发呆了, 快点吃吧,吃完我送你回公寓。”

  “那松田先生呢?”

  “哈?”

  “今晚……松田先生应该不会留在公寓了吧?”

  “你在问什么废话?那是当然啊,明天的事我还是直接待在警视厅里比较方便。怎么?你又不敢一个人过夜了?”

  “怎么可能不敢了啦!”

  句末一句调侃的话让飞鸟有些羞赧地激起了情绪,她娇恼地盯着松田阵平,大声反驳着。

  只是那样的玩笑话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飞鸟确实不能否认自己闪过一丝希望松田阵平会留下和自已一起的期待。

  “我就是……”还是有些放心不下罢了。

  她就是感觉心里被什么揪着,但又说不出来具体。

  后半句“放不下心”的话飞鸟没有说完,她主动停了下来,抿了抿嘴唇,然后不再继续

  出声,以至于这半句话的中断听起来有一点突兀。

  看着松田阵平那依旧是云淡风轻的随性表情,飞鸟默默按下了自己心底鼓动的情愫。

  她在期待什么啊,明明某些钢铁直□□本就不会有回应……

  她垂下眼帘,露出的几分落寞,倒是难得地被松田阵平给捕捉到了。

  松田阵平换了一只手撑脸,偏过了飞鸟的视线,用半侧着的后脑对着坐在身边的少女。

  他的目光投在玻璃之外,没有焦点地望得很远。

  “放心吧,我没那么容易死。”

  低沉的烟嗓轻飘飘地这么说了一句,好似正言,也像个玩笑。

  “诶?”

  “你刚才就在想这种事吧?”

  松田阵平没有看着飞鸟的眼睛在说这些话,因为他自己也想过这个问题。

  如果死了的话……

  商住大楼的爆.炸事件确实很凶险,仅仅只是受伤真的是不幸中的万幸。

  再者,飞鸟和他提过的,在米花中央病院被他忘记的那部分记忆,就是因为他在电梯井里和飞鸟一起被炸.死。

  如果真的死了的话……

  “‘要是松田先生死了我该怎么办嘛嘤嘤’在想这种事吧?”松田阵平学着飞鸟平日里的措辞习惯,把他自己也想了一遍的问题又重复了一次。

  “什……我哪里会用这种口气说话啊!”飞鸟不满地控诉着松田阵平那过于娇柔做作的表演成分。

  虽然,松田阵平确实说中了她的心中所想。

  飞鸟看着松田阵平那头卷毛,有一点点郁闷。

  这个人……是会读心术吗?明明已经侧过了头的他也没有在看自己的眼睛啊……心思是怎么被看穿的?

  彼时,松田阵平又接着把话说了下去:“我虽然很不喜欢那些条条框框的规则,不过和人的约定……说到做到好歹是诚信做人的基本吧?”

  语毕,松田阵平把脸的朝向重新转了回来。

  他看向了飞鸟的眼睛,捕捉着女孩微微颤抖的目光,也看着飞鸟眼底自己的缩影,坚定了神色。

  “我好歹也是个守约的人,怎么?你不相信我?”

  这个问题很熟悉,飞鸟的回答是以前就说过一次的答案:“没有,我一直都很相信松田先生。”

  “那不就得了?”

  是啊,那她还有什么好纠结的……

  飞鸟也偏过了身体,正面对向松田阵平。

  她直直回视着松田阵平落在自己脸上的目光,认真地盯着对方的眼睛。

  “明天……松田先生明天中午要给我打电话啊。”

  在她所“预知”的那个事件结束之后,给她打电话。

  飞鸟多少都对于报平安这件事有了点执念,因为涩谷的爆.炸后松田阵平的突然失联,她确实被吓得不轻。

  所以才提出了这样的请求。

  她看着松田阵平的眼睛,对方却十分果断地拒绝道:“那可不行。”

  “为什么啊?!”

  “你自己的手机也没法接电话吧?我怎么给你打?我的手机明天可没法借给你用。”

  原来是因为这个……

  飞鸟还以为是松田阵平自己不愿意,比如宁可让佐藤美和子给她打电话转告也不愿意自己打。那样的话……她多少都会感到有一点点难受。

  “电话亭!我会去路口的电话亭等!”

  女孩眸光透彻的眼底似乎有某种让人无法拒绝的期待在闪动,松田阵平就陷在这两汪纯真的清澈里,微微失神。

  “这个也算作和我的约定吧,好吗!”

  飞鸟说着,抬手翘起了小拇指,完全就是要做拉钩定约的架势。

  “‘说到做到好歹是诚信做人的基本吧’,松田先生刚刚才这么说的!”

  她压低了嗓音,学着松田阵平说话的口吻把刚才对方的话重复了一次。只不过清甜柔和的音色和那完全没有学到精髓的弹舌,让这句话模仿得一点都不像,甚至还有几分滑稽。

  然后松田阵平就听笑了。

  “噗——”

  “不许笑我!”飞鸟又把小拇指往前伸了伸,“呐,我们再做一次约定吧?”

  松田阵平无奈地摇了摇头,宠溺地顺着女孩的行径而附和。

  “知道了,就拉钩是吧……”

  他亦抬起手,用自己的小拇指勾住了女孩那比自己细弱短小了一截的葱白手指。勾住的同时,他又使坏地勾得很紧还用力地晃了几下。

  “嘶很痛啊!”飞鸟把手猛地抽了回去,怨念地瞪了松田阵平一眼,“手指都要被你勾断了!”

  “这样就可以了吧?”

  “嗯……”

  “干嘛?还是这样不满足的表情?不是都答应你了?”

  “可我总感觉还是少了点什么……”

  即便又和松田阵平做了附加的新约定,飞鸟心底的不安,还是在隐隐作祟。

  是因为担心松田阵平在负伤状态下去处理明天的事件吗?还是因为其他?

  “安心吧,不要胡思乱想那么多。有这个时间你还不如考虑一下,万一明天早上你一觉醒来回去了,七号,你不是有全国模考?你复习好了?”

  “啊……”

  对哦……

  回去。

  听到松田阵平提及这个字眼时,飞鸟愣了愣。

  自从昨天白天去波洛把兼职给敲定下来之后,她就下意识地把自己放在了或许永远都无法再回到三年之后的立场里了。

  所以自己心里这种不安的感觉,是快回去了吗?

  “啊什么?快点吃吧,吃完送完你回去我还得去警视厅。还是说,你要我喂你?”

  “喂……什么鬼了啦!不要戏弄我啊松田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