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猴儿说得理直气壮的, 通天就笑了,摸摸小徒弟头毛,“下手还挺快~”

  悟空见师父没有责备之意, 眼睛里满满的都是纵容, 赞扬,甚至还有一点点儿鼓励,一时不由得有些怔住, 上一辈子十四年过往在脑海中飞快闪过, 他讷讷地道, “师父不训我?”

  但凡他有不逊,那取经人便“泼猴”、“无礼”、“歹人”地训斥于他, 悟空早已习惯, 此时见通天如此态度,他竟略有些不安。

  通天正摩挲那大禹神铁,查看其上禁制,闻言知道这是又触动了悟空旧日心事,便笑道,“这算什么, 凭悟空在这三界怎么闹腾,师父也能护得助你,不过是拿了东海一块废弃的铁块儿罢了,哪怕就是再去王母的蟠桃园吃他一回桃子,又如何?有师父呢,安心。”

  他小徒弟心善, 做不出伤人性命之事, 乖乖巧巧的, 闹一闹怎么啦?

  谁家孩子小时候不淘气?

  玉帝王母小时候, 在紫霄宫少祸害东西了?

  他可不是那西方教派下界的废物点心,白担了师父的名儿,实则无能之际,没事骂悟空,遇事只会哭!

  他家悟空乃是正儿八经的截教二代弟子,普天之下最正宗的仙三代,莫说拿了块儿没啥大用的废铁,就算是去天庭闹一场又如何?

  他这个做师父的出来了,还许他们对自己家小徒弟喊打喊杀的?

  那大鹏在西牛贺洲行暴虐之事,如来尚且都要护他一条命在,他小徒弟这么乖巧,凭什么要挨训?

  都是洪荒老人了,量劫不知过了多少回,欺负一个三百多岁的小孩儿,羞也不羞?

  大不了赔偿些他们的损失罢了,左右他老师鸿钧道祖富着呢,在那儿放着也是落灰,拿出一星半点儿,就够填老头子徒孙的小窟窿了。

  悟空不知道他师父一心惦记着“啃老”弥补小徒弟,见通天如此纵容自己,不免十分开心,抱着师父胳膊又撒娇,“师父这样都把悟空惯坏啦!嘻嘻~”

  通天笑呵呵地搂着小徒弟,“一说起桃子就这么开心啊?那我给你大师伯去个信儿,叫他来的时候,到王母那里给我们悟空弄几只大桃儿来!”

  才不是因为桃子!

  不过有桃子吃,也很好呀!

  小猴儿美滋滋的,看着师父给太上老君写信,叫来一只仙鹤邮走了,又拄着下巴趴在师父身边,给师父说,要把神铁做成什么样的兵刃。

  “判官笔?怎么想起来做这个啦?”

  悟空摇摇头,“无伤自己要做成那个哩,他许是自己做金箍棒做腻了吧?正好这不断了,刚好做对儿判官笔,旁人也瞧不出。”

  通天笑道,“两个小滑头!”

  悟空嘻嘻一笑,“师父,我那个好宝贝也不做啦!您给我做把宝剑吧?”

  通天道,“怎么想起来用宝剑?”

  小猴儿撅了下嘴,“反正就是想学。”

  通天忽地心领神会,便笑着道,“行,师父不教旁人,只教悟空一个人练剑,好不好?”

  嘻嘻~

  师徒两个拉了回钩,通天许了诺,沧海桑田,再无更改的,小猴儿终于心满意足,便再不说话,专心瞧师父将那神铁炼制成判官笔。

  无伤若是想拜北方真武为师,以后走的必是煌煌正道,若是用归属暗器类的判官笔,倒是显得有些不那么光明正大。

  再者这神铁总重十分沉,即便分成两截,每个也有六七千斤,判官笔听名字也知大小,暗器一般都很轻盈,做得这么重,反倒有失优势。

  通天略想了想,取出一点真火来,将两截神铁慢慢炼化,粹出一点杂质,继而揉捏,定型,内部篆刻符箓阵法,外面分别刻上“无”“伤”二字,之后一口仙气喷上去,待温度缓缓下降,通天伸出手去,将浮在空中的两只判官笔抓在手中,仔细打量一二,点点头道,“可用!”

  这判官笔,形如其名,笔身倒要比旁的七寸长笔身长出一倍有余,体量也粗,不看笔尖,倒像是两只短棍。

  通天放在手中耍了几下,猛地一甩,笔身暴涨,化为齐眉短棍,手下轻按,却又缩回原身大小,却原来里面按了伸缩机关,这可真是叫人防不胜防。

  通天收了判官笔,掐一个法诀,便见其又缩回笔杆大小,也不停,继续缩,躺在手心,最后变成两粒毫针,悟空忍不住拍手道,“好好好,这个却妙!”

  通天笑道,“我记得悟空喜欢把你的金箍棒放在耳中,想来无伤有样学样,必定也要如此的。”

  他把判官笔重又变回正常大小,这才交于悟空手中,“我做的略大了些,不做暗器用,做个正常兵刃也是可以的,平日里背在后背上,拿取也方便。”

  悟空连连点头道,“还是师父考虑得周到!”

  通天笑道,“不过是做的多了,有经验罢了。”

  悟空便笑,“师父可莫谦虚,您这一手本事,可不是单单经验二字就说得过去的!”

  师父凌空在判官笔内部刻下符箓阵法的时候,小猴儿屏息凝神地去看,哪知即便是他的火眼金睛,瞧了一会儿,就也目眩神迷,头晕的很,到最后根本不敢看了。

  通天听悟空说起,不由得笑道,“师父都修炼多久了,你才多大,即便加上上辈子,总共也没一万岁吧?如何能和师父比。”

  小猴羞赧地道,“上辈子我成佛后,放眼凡间,后世也不过才过去一两千年,零零散散加起来,徒弟也没有五千岁呀,师父说一万岁,太多哩!”

  通天便揉揉小徒弟头毛,“嗯,这么算起来,也不过一千多岁的小毛猴儿嘛......”

  悟空委屈,“人家不是小孩子啦!”

  通天便笑,“是呀,我们悟空长大啦!”

  哼~

  说笑一会儿,悟空辞了师父,回去找无伤,而他自己的兵刃,通天说要放在拜师大典上再拿出来,并不给小猴儿看,悟空闹了师父一通,见通天态度坚决,也只得罢了。

  不过好在通天答应了他,择日起便开始亲自教他练剑,并把青萍剑暂借给小猴儿一用,悟空终归是心满意足,再无他求。

  悟空乐颠颠地揣着弟弟的判官笔,抱着师父的青萍剑,一跑一跳地出了正殿,打算回自己院子去,正好与鸿钧道祖撞个正着。

  小猴儿笑眯眯地道,“睢兄,才给我师兄们讲了课来?找我师父有事吗?他刚歇下,屋里没人,我陪你进去?”

  才不要这人与师父单独待在一处呢~~

  鸿钧道祖一见着小猴儿,就总想逗他,这会儿见他高高兴兴的,想来是被自己的三弟子给哄开心了,便笑着道,“不去不去,我就随便逛逛,走到了这里,悟空干嘛去了?”

  小猴儿喜滋滋地道,“才叫我师父帮着炼了一对儿兵器!这会儿要回去啦!睢兄去我那里坐坐?你还没见过我弟弟吧?我介绍你们认识?”

  行呀!

  这小神铁化成的小娃娃,据说个头儿特别高,他还没仔细看过哩!

  瞧瞧去!

  鸿钧道祖便袖着手,溜溜达达跟着小猴儿走了。

  到了院子里,就听里面很是热闹,无伤奶声奶气地道,“长寿,咬他屁股!”

  小白龙嗷嗷狂奔,“臭小子你混蛋!等你哥回来,看你不教你侄女好,你就等着他打你吧!”

  长寿汪汪汪的小嗓门儿超嘹亮地响了起来!

  下一刻,头发都散了的小白龙一个健步从门里钻了出来,一见着悟空,跟瞧见了救星一般,两眼含泪地扑了上来,“悟空救我!!!”

  ......

  面沉似水的悟空大马金刀地坐在桂花树下的石凳儿上,桌子上摆着青萍剑、判官笔,还有一把乌黑的戒尺。

  戒尺的提供人鸿钧道祖施施然地袖着手,坐在悟空身边看热闹。

  敖烈、无伤、小胖狗子长寿三个,规规矩矩地靠墙站着,低着头,一脸乖巧,一声不吭。

  悟空拿起戒尺啪一拍桌子,把这三个吓得一哆嗦,齐齐侧过脸去,把脸皱成一团,好似真挨打了一般。

  悟空又气又乐,开口问道,“无伤,你不好好修炼,做什么出来胡闹?”

  无伤委屈,小奶音带着一点哭腔,“哥哥又冤枉我,我修炼来着,是长寿醒了,要吃药,要喝水,要上厕所,我才带着她从静室出来的......”

  小狗子站起来,对着老爹拜一拜,嘴里“嗷呜”了一声,无伤赶紧道,“哥你听,长寿都说是什么回事的!”

  这门外语技能哥哥没掌握,听不懂!

  悟空咳嗽一声,招招手,长寿屁颠屁颠地跑过来了,小猴儿揉揉狗闺女小脑门儿,“那长寿吃了药没呢?”

  小胖狗子善解人意地没出声,只点了点头,悟空这才放心了,把小狗子抱起来,放在怀里,拍一拍,“长寿睡吧~”

  小胖狗子舔舔爹爹下巴,扭回头得意地瞧了小白龙一眼,一呲牙做个凶凶的样子来,便缩回衣服里去了。

  悟空继续审弟弟,“长寿乖巧,胆子也小,从来不与人起冲突,无伤你继续说,你们是怎么闹起来的?”

  无伤一指敖烈,“他欺负人!”

  敖烈委屈脸,“明明是你叫长寿咬我!”

  两人就又一人一句地分辨起来了,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闹得悟空直头疼。

  鸿钧道祖在一旁便给出主意,“悟空,这熊孩子打架斗嘴,常有的事儿,你发个什么愁,都叫过来,挨个打五下手板儿,下回就都不敢了!”

  悟空哪里舍得,不说无伤是他弟弟,便是小白龙他也下不去手啊!

  不过“睢兄”第一句话说得倒是很有道理,熊孩子打架斗嘴,常有的事儿,而且往往都没什么道理,他索性也不管了,对着敖烈和无伤道,“看你们俩相处得也挺好的,若是想比试,咱们碧游宫有斗场,去那里打架!以后在家里,谁要是再胡闹,我就真罚了!”

  敖烈和无伤两个对哼一声:谁跟他相处的好!

  傻大个!

  娇公子!

  哼x2~!!

  悟空又拿戒尺对无伤道,“还有你!你侄女是女孩子!虽然还没化形,但是她已经懂事了,怎么能叫她去咬人屁股?小姑娘家家的,成何体统?”

  无伤一嘟嘴,奶声奶气地道,“哥,我错了,我以后注意,再不敢了!”

  悟空心累,他弟弟才化形,到底细节常识还不熟悉,他得趁着拜师大典前的这段时间,好好地教教他,免得到时候在真武大帝面前露馅儿!

  训完两个熊孩子,见敖烈和无伤撒欢儿一样地瞬间就跑没影了,悟空便把戒尺还给鸿钧道祖,笑着道,“睢兄,你这戒尺,什么时候得的?都盘的乌黑了,可见着是没少打人!”

  鸿钧道祖笑道,“这可是个好物件儿,乃是道祖讲道时所用,这家伙,打过三清,抽过玉帝,敲过如来,悟空不想要?”

  小猴儿惊道,“真的假的?睢兄不是说笑吧?”

  鸿钧道祖哈哈大笑,“这哪里有说笑的,给你给你,拿去用!我瞧你这处不省心的可多,有了这么个家伙,不打人还可用来敲敲桌子!”

  悟空哭笑不得,说不要,结果鸿钧道祖哪里容他拒绝,硬塞在小猴儿怀里,还道,“我都拿出来了,也不能带回去了,给你你就接着,左右你也是道祖亲徒孙,拿把戒尺有什么的呢?”

  悟空心说,可是他拿戒尺也没用啊?

  他才不会给自己弟弟徒弟搞什么体罚呢!

  鸿钧道祖不管悟空如何纠结,拿起桌子上的青萍剑,拔丨出来瞧了瞧,道,“啧,竟会唬人!?”

  悟空没听清,问道,“睢兄说什么?”

  鸿钧道祖笑道,“你不知,你师父的青萍剑,当年在万仙阵,都说是被打碎了的,在紫霄宫也没见他拿出来用,我也以为碎了的呢,哪成想这不是好好的?唉......”

  悟空见“睢兄”打量着那青萍剑,一脸怀念,不免笑着道,“这剑还有什么说法么?”

  鸿钧道祖放下青萍剑,叹口气道,“你还小,不知其中内情,这青萍剑,乃是与太乙拂尘、三宝玉如意一起,由、由鸿钧道祖赐予你师父他们三兄弟的,实为阐、截、人三教一体同源之象征,它虽未必比诛仙等四剑威力大,但是却是三清同出一门的象征......”

  当初在通天口中得知这青萍剑下场,鸿钧道祖真也是痛彻心扉。

  没想到却是那小混蛋虚晃一枪?

  孩子真是皮了!

  鸿钧道祖突然就很想把戒尺拿回来,半夜去抽徒弟屁股一顿!

  他问悟空道,“你师父怎么把这剑给了你?”

  悟空赶紧摆摆手道,“哪里是给了我,我师父给我做的兵刃,他非要在拜师大典上给我,说是有仪式感。我又要学剑,他便把这柄剑借给我用,说最近最好连睡觉都要抱着,熟悉熟悉剑意。这青萍剑,我师父说了,过后还要还给他的!”

  鸿钧道祖一听,不由得捋着胡子笑了。

  抱着剑睡,这是他当年教小弟子学剑时说的话啊,没想到如今,又轮着他来教给自己的徒弟了!

  肚子里的一点郁闷之气一下子便散了,鸿钧道祖心里叹口气,唉,自己教出来的别扭徒弟,自己受着吧,要不然能咋办呢?

  他施施然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对悟空道,“好好学,你师父一身本事,剑道占了七成,阵法占了两成,你若是能学会他一半的本事,这三界就能横着走了!”

  当初太上和元始,联合着接引准提,四圣齐出,还靠着收买通天座下弟子,偷走六魂幡,才赢了通天,可见他小弟子本事了。

  若非有人背后捅了他小弟子一刀,照样一个打四个!

  哼!

  鸿钧道祖骄傲地一挺胸,背着手,出了悟空院子,不知往哪儿去了。

  小猴儿瞧着莫名骄傲起来的“睢兄”,再低头看看那乌黑的戒尺,心说我这到底怎么办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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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鸿钧道祖:不要老说我偏心,一个学霸,剩下的都是学渣,我偏心那不是应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