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琛不是第一次回晴市了,以往每一年他都会回晴市看奶奶,上一次回来的时候,他又把之前和聂郸一起租的房子租了回来,请了个保洁,经常去打扫。
清扫了幕前的灰尘,荣琛将一束奶奶生前最喜欢的小雏菊放在墓碑前。
“奶奶,”聂郸也蹲下来,“我们来看你了。”
他还记得之前荣琛就坐在墓前,直到黄昏,自己也在不远处陪着他。
荣琛开口:“奶奶,我们抓到聂清远了,本来我都决定把他送去警部,但他快要死了,所以我决定不管了。”
聂郸静静听着,以为荣琛还要说什么,荣琛却忽然转头看着他:“郸哥,你是害怕我心里一直想这件事吧,所以才把聂清远从主星带过来,就为了给我和奶奶道歉。”
聂郸一顿:“是。”
荣琛:“你跟他说什么了他才会同意?他那个人,得知自己快死了,应该更不会理会你的话吧。”
聂郸道:“他想死了以后能回晴市。”
荣琛:“哦。”
聂郸转头:“你怪我吗?”
“我怪你做什么?虽然最开始有些懵,但现在想起来,聂清远那么骄傲一个人,能够匍匐在地给我道歉,还挺爽的。他活该。”
“嗯,他活该。”
荣琛握住聂郸的手,“谢了,郸哥。”
聂郸皱眉。
荣琛道:“你先别说话,我跟你道谢不是见外,只是,我心里真的很感激,在我自己都没有发现我还在意的情况下,你都能想到帮我解开心结,现在,我是真的放下了。”
他转头看墓碑上的照片,奶奶在和煦的微风下朝他们微笑,“奶奶面前,我不会撒谎。”
聂郸:“嗯。”
他反手牵住荣琛,也看向奶奶,说道:“奶奶,我和小琛走到一起了,你早就知道了吧,不管以前发生了什么,以后,我都不会再放开他的手了。”
荣琛心里微酸,想起奶奶走之前,也曾握着聂郸的手,放在自己的手上,郸哥说的没错,奶奶一定是早就知道的。
从墓园离开,又是接近黄昏了,荣琛步伐也比刚来时轻快多了。
他说:“以前都是我一个人来,今天挺好的,不过我才不想让聂清远打扰奶奶。”
聂郸点头:“嗯,不让他来,以后你想来我都陪你。”
荣琛突然想起聂郸给宋辉发的消息,他转头:“对了,你从回来都没有去见宋叔,我明天要去警部报道,你要去找宋叔吗?”
聂郸想了想:“嗯,得去一趟。”
两人因为聂清远的事又耽搁了一天才回晴市,正好遇上宋叔和姜叔出门,所以没来接他们,这么久也没见上面,想着是该去一趟,只是没想到这一去,差点没回来。
荣琛到警部报道不过是走流程,他早就已经是警部部长一职,看着身边陌生的同事,有些唏嘘,晴市的警官大部分都是刚毕业的小孩,个个看到他眼底都亮晶晶的,荣琛有些无奈,早早把自己关进办公室,下班就走人。
“你在哪儿呢?怎么那边那么吵。”荣琛在咖啡厅打包了两杯咖啡,顺便给聂郸打电话。
“在空间站出任务,能听清吗?等会儿,我换个地方。”
“不用,我能听见,不是去看宋叔吗,怎么就出任务了?”荣琛接过咖啡,冲店员点点头,提着咖啡往外走,“算了,我直接过来找你吧。”
“别来,这边又脏又乱。”聂郸道。
荣琛噗嗤笑了:“那你以为这六年出任我都是在什么华丽的宫殿?正好我今天坐了一天办公室,过来看看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也让我活动活动筋骨。”
到了聂郸给的地址,荣琛才知道聂郸为什么说这里又脏又乱,荣琛两手提着咖啡,几乎是找不到地方下脚,到处都是碎石头和大砖块。
“郸哥,是不是找你的来了?”不过一天时间,聂郸就成了这群人的主心骨,倒不是因为聂郸是宋辉带来的人,而是聂郸本来就有那个服众的能力。
聂郸一转头,荣琛就和他对上了视线,然后——
噗嗤。
没忍住,笑了出来。
聂郸脱下已经脏得看不清原来颜色的手套,跨过周围的碎石和砖块,来到荣琛身边,“你刚才是在……笑我?”
荣琛:“抱歉,哈哈,实在是,你要不要看看你的脸。”
“不用,我知道是个什么鬼样子,”聂郸看了一眼他手里的东西,“还带了咖啡?”
荣琛看了一眼前面瞅着他们看的一群人,大概数了数,提起咖啡,“糟糕,好像不太够,没想到你们这么多人。”
聂郸从荣琛手里接过咖啡,“没事,他们不喝。”
荣琛:“……”
话虽这么说,聂郸还是走过去把咖啡分发给他们,荣琛跟在后面下单又多点了几杯,笑着说:“不好意思啊,来的时候忘了问有多少人,没领到的等一会儿哦。”
大家都是大男人,哪里在意这些,扬了扬手中的工具,“没事儿,干着活呢,先谢过啦。”
聂郸很自然地接过荣琛手里的咖啡,喝了一口,荣琛问:“有我要帮忙的地方吗?”
有人笑着说:“帅哥,你还是别来了,别把你衣服弄脏了。”
荣琛本就喜欢穿浅色衣服,今天穿了一件浅黄色连帽卫衣,天蓝色牛仔裤和白色板鞋,走过来这一路,鞋子边缘已经没法看了。
见他低头看鞋,聂郸道:“没事,回去我刷。”
荣琛一笑:“少来,给我找件马甲,还有多少活,我也来。”
聂郸拿他没办法,去旁边的面包车上找了一套蓝色外套,走过来交给荣琛,“这件是新的,我没穿,你穿吧。”
于是,宋辉来的时候就看到垃圾桶里扔满了咖啡杯,一群人里面又个很显眼的身影。
别说,荣琛这家伙干起活来是一点都不马虎。
“怎么你也来了?”宋辉走到荣琛身后,见他正在用铁棍敲开一块巨石板,“聂郸呢?我让他帮我干活,他可真有出息,把你拉过来。”
荣琛抬手擦了一下额头渗出的汗,喊道:“宋叔,郸哥去前面了,说是那边出了问题。”
这片场地原本就是空间站挪出来准备修一个小型空间站运输物质的,当然不能请一般的人过来,昨天本来都完工了,没想到今早起来直接出了问题。
所以聂郸被宋辉叫过来救场,像这样的拆卸和建修,聂郸也擅长。
宋辉点点头,看了一眼他脸颊蹭上的灰泥,“你累了就歇会儿。”
荣琛点头,宋辉正准备抬脚往前面连通空间站的走廊去,突然传来“嘭”一声巨响,紧接着是惊呼声。
宋辉还没反应过来,身后的荣琛已经扔了铁棍从他身旁飞一样掠过,宋辉回神,也赶紧跟过去。
空间站和这个新建的空间站有一个隐蔽的露天走廊连通,通过走廊,前面腾起一震烟尘,好些人站在烟尘外面,傻眼了。
荣琛心口狂跳,“聂郸呢?!”
众人这才回神,看着荣琛和他身后的宋辉,都说不出话,有人抬手指了一下前面烟尘的位置。
荣琛瞳孔一缩,心脏悬了起来,就要往烟尘里冲,手臂被拉住,宋辉道:“别冲动,小琛,那边还有危险。”
荣琛抬头,也看到了天花板上摇摇欲坠的顶板,他挣动了一下,说:“我知道,我要去找他。”
不顾宋辉的阻拦,荣琛跑进了烟尘里,烟尘大的几乎看不清四周,荣琛抬起手臂捂住口鼻,松开后大喊:“郸哥!”
“在这儿呢。”荣琛整颗心都是悬着的,突然听到声音,才猛地沉下,他跑过去,看到荣琛掀开一块板子,满身的水泥尘。
荣琛扶住他的肩膀,赶紧看他:“你怎么样,哪里伤了?”
“肩膀被砸了一下,没大事,你怎么进来了?捂着,先出去。”聂郸把荣琛手抬起来让他自己捂着,自己也抬手捂着口鼻,靠着荣琛往外走。
宋辉迎了进来,看聂郸走路的姿势,心里一沉,“受伤了?”
两人一起扶着聂郸出去。
来到最近的医院,医生检查了一下聂郸的肩膀,“骨折了,要上甲板,先去缴费吧。”
“不用那么麻烦。”聂郸说着就要起身。
“闭嘴。”荣琛眼角发红,按住他的另一边肩膀,“你坐着。”
荣琛走出去,对宋辉道:“宋叔,你看着他,我去缴费。”
最后聂郸还是上了甲板,荣琛在窗户边打电话,宋辉安慰地拍了拍聂郸完好的那边肩膀,“别吓唬他了,他刚才那副表情,像是恨不得把空间站都掀了,我知道你觉得没大事,但重要的人在眼前受伤,他心里肯定不好受,哪怕是为了他呢?回去休息一段时间,也好得快一点。”
荣琛打完电话回来,发现宋辉不在,“宋叔呢?”
聂郸看着他,“那边的事情还没处理完,他回去了。”
荣琛走过来扶起他,聂郸没动,还是看着荣琛:“生气了?”
荣琛是又气又心疼:“对,生气了。”
“对不起小琛,”聂郸握住他的手,“没考虑到你的感受。”
荣琛也不是死要面子的人,聂郸都这么说的,他怎么还会气,把聂郸扶起来,“嗯,不气了,走吧,回家。”
他的小琛怎么这么好哄,聂郸坐在副驾驶,转头问:“还没来得及问你,今天工作感觉怎么样?”
“还行,就是闲得慌,我不适合坐办公室,打算把这个活交给其他人,这次休假回去直接出任务去。”
“休假?”
正好红灯,荣琛踩下刹车,停在斑马线前面,转头:“我不休假谁照顾你?正好快过年了,就当休年假。”
聂郸无奈:“你才刚过来,哪来的年假。”
荣琛笑:“里面有个家伙对我和他换位置感恩戴德,所以把他的年假让给我了。”
“……”
这离了大谱。
感恩戴德的家伙听说荣琛警官的家属骨折了在家休养,为了拍马屁第二天带了一帮子没出任务的同事敲响了聂郸的家门。
荣琛系着蓝色围裙,打开门,“你们怎么来了?”
男人堆笑,“警官,我们来看望您的家属。”
荣琛扫了一眼他身后的同事,大家纷纷给他打招呼,好吧,都是些第一眼就觉得聒噪的人。
不过毕竟以后都要待在晴市警部了,荣琛把人放了进来,然后转身去厨房关了水池的水,出来后手里还拿这个锅铲。
大伙站在客厅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看着就很局促。
现在聂郸的房子不是原来聂清远住那栋,而是他用自己的积蓄重新买的,比之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大家才会这么局促,感觉墙壁上挂着的都是六位数的名画啊。
荣琛扬了扬锅铲,“在忙,杨警官你招呼大家坐,冰箱里有喝的随便拿。”
杨警官赶紧点头:“啊,是警官。”
荣琛往厨房走了两步又回头:“对了,声音小点。”
大家立刻噤若寒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