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欠佳损友>第39章 (十九)侥幸真心

  贺祺的酒量是一个很“辩证”的东西。

  贺祺刚入行的时候酒量并不好,洋酒on rock喝两三杯就不行了,在厕所吐得昏天黑地。

  但在中国的文化背景里,谈生意不喝酒又基本不可能,贺祺只能靠一些小技巧来延长醉酒的时间,比如吃解酒药,边喝酒边喝水,或者直接把水掺进酒里。

  如果这些都做不到,也没关系。

  贺祺之前接待客户,为了好好收尾,每次都要把酒过三巡的客户安全送回去。叫代驾、检查包间遗漏物品、付钱写发票抬头;这些事情是喝醉酒也不敢忘的。久而久之,贺祺就有了一种能力——

  喝多了就去吐,吐完了多喝水,很快就又能清醒过来。他可以这样循环往复许多次,就算酒局持续到凌晨,也不会醉得很明显。

  所以说贺祺酒量差,确实也差,白酒喝不到四两就要吐。说他酒量好,确实也好,吐一下休息一下就能继续喝。

  贺祺大概十分钟后从厕所回来,用洗手池洗了脸,领口上还留着一小块水渍;神情明显比方才要清明许多,但眼睛里有一层不太明显的泪膜。

  蒋洛盟已经喝过了几轮,面色一如往常,在贺祺落座的时候朝他看了一眼,就继续跟神富的人谈笑。

  贺祺把茶壶转过来给自己倒水,拿起杯子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酒杯已经被收下去了。

  后面半场,贺祺面前的杯子里全倒着茶水。神富的人知道他这是不喝了的意思,后面就跟组里其他人喝。

  等大家都出过糗了,都说过出格的话,干了出格的事,又笑着彼此吵闹在一起的时候,这场酒局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贺祺,如往常一样,在场面变得难看起来之前叫停了这场“狂欢”。

  李经理醉得路都走不太稳了,也还是强撑着精神把每个人送上出租车。

  Swipe一行人住的酒店就在附近,四组的实习生没怎么喝酒,带着组里的人先回去了。

  蒋洛盟去了洗手间。贺祺在包间里做完最后的检查,想要去找他的时候,一抬眼,发现蒋洛盟正靠着包间的门框站着。

  贺祺走到蒋洛盟身边,拍拍他的肩膀:“走吧。”

  蒋洛盟像是很难受似的,眉头紧蹙起来,抬起手粗暴地揉捏自己的鼻梁:“我头好疼……”

  说着,蒋洛盟像是没了骨头一样,朝贺祺的方向慢慢倒下去,额头撑在贺祺的肩膀上。

  贺祺刚想让蒋洛盟别闹,就闻到了蒋洛盟身上浓重的酒气。蒋洛盟向前倒时完全没收着力气,贺祺的肩膀没几秒就被压得酸痛。

  贺祺知道蒋洛盟此时的表现不像作假,忙伸手扶住蒋洛盟的肩膀:“你喝了多少?难受吗?想吐吗?”

  蒋洛盟的上半身勉强直起来,重重地点头,又摇头:“我刚去厕所试过了,吐不出来……”

  蒋洛盟是千杯下肚面不改色的类型,但面不改色也不代表没醉;酒精代谢不出来,都是神经毒素,积在体内更难受。

  蒋洛盟晕得连台阶也看不清楚,贺祺扶着他,一级一级,一层楼下了整整一分钟。

  T市不同于香港,冬天晚上十一点以后冷得要命。街上几乎没有什么商铺还在营业,只有零星两三家便利店还开着门。

  蒋洛盟被贺祺扶着,艰难地在人行道上走着直线。干冷的风从大衣领口钻进来,蒋洛盟不知是太难受还是太冷,肩膀在贺祺手臂里轻轻发抖。

  贺祺心虚,也有些愧疚,蒋洛盟毕竟是想帮他挡酒才会这样的。但贺祺又莫名奇妙地很生气。

  虽然一直扶着蒋洛盟,贺祺嘴里却说不出一句软话来:

  “蒋洛盟你是不是疯了?自己能喝多少心里没点数吗?出门在外,万一出点事多不方便!你今年是十几岁吗?还学人拼酒?说一句你喝不了能怎么样?”

  蒋洛盟咬着牙勉强笑笑,软言解释:“说我喝不了,他们会接着跟你喝。”

  贺祺说得更起劲儿:“跟我喝就跟我喝啊!我酒量好着呢,他们几个我还喝不了吗?你别看不起人……”

  “贺祺,”蒋洛盟忍不住打断贺祺的话:“你知道我不可能看着你被灌酒的。你当时去洗手间是去吐了吧?

  贺祺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被蒋洛盟抢了先:“你不用抵赖,中学那次你就这样。”

  蒋洛盟的声音慢慢黏糊不清起来:“你知道吗,你当时看着就像被谁欺负了,下一秒就要哭了一样。但你又从来不会哭……”

  两人走进了酒店,大堂的灯关了一半,前台只有一个人在值班。

  贺祺把蒋洛盟扶进电梯轿厢,刷卡按楼层:“我吐了就吐了,吐了又不是不能喝了。我说实话,近五年的酒局上,我还真没遇到过醉得比我慢的……”

  蒋洛盟忽然低声笑起来,眼眶有些红,歪着脑袋怔怔望着贺祺:

  “但你这种喝法,一遍一遍吐,得多难受啊。”

  贺祺愣了一下,脸色几乎骤然变了。可此时叮咚一声,电梯门朝两边打开,蒋洛盟又拖着贺祺的胳膊朝外面走了。

  “反了!”

  贺祺费力地纠正了蒋洛盟的行进方向,踉踉跄跄地把他带到房间门前,伸手到蒋洛盟外套口袋里摸房卡,推门把蒋洛盟扶进去。

  贺祺把门卡插在门口的卡槽,长呼一口气:“好了吧,明天记得按时起床哈。我就先回去了,有事你……”

  “找前台”三个字还没来得及说,蒋洛盟忽然弯了腰,头下意识地朝卫生间探,往卫生间的地上吐了一滩稀稀拉拉的酒水和饭粒。

  “嘶……”贺祺皱紧了眉头:“你就不能多走两步再吐吗!”

  蒋洛盟吐完之后舒服多了,几乎要冲破脑壳的疼痛终于缓解,变成了昏沉的睡意。

  蒋洛盟的身体越来越沉,两条腿也像没了力气,从贺祺的怀里往下滑。

  贺祺臂力有限,搂不住他;蒋洛盟直接坐在了玄关的地上。

  贺祺愣了,把腿往一边撤开。蒋洛盟就闭着眼睛,直接在地上弓着背躺倒了;全然不理满屋子酸臭的酒味,呼吸平稳。

  “呵……”贺祺惊讶得干笑:“不至于吧?”

  蒋洛盟像是没听到一样,把手臂垫在脖子下面,膝盖往回收了收,让自己睡得更舒服了些。

  贺祺懵了,眨眨眼睛喊他:“蒋洛盟?你去床上睡啊,这么冷,睡地上你明天肯定感冒的。”

  “喂,”贺祺蹲下身,轻轻推蒋洛盟的肩膀:“你先起来,不嫌厕所门口臭吗?”

  蒋洛盟仍旧没睁眼,散落的碎发落在睫毛上,轻轻颤了一下就算回答。

  贺祺站起身来,在蒋洛盟旁边沉默着低头看他。

  半晌,贺祺自暴自弃般叹了口气,嘟囔一句:“算了……”

  贺祺跨过厕所门口的那滩污秽,打开淋浴头,把它尽数冲到了浴室的下水口。

  余下的水渍还有酒味,贺祺又取了架子上一条毛巾,蹲下一点一点擦干。

  贺祺不知道蒋洛盟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直到他忽地被人从后面揽住了腰,重心一仰,结结实实地倒进一个拥抱里。

  贺祺吓得倒抽了口气。缓过神后,暗自翻了个白眼,懒洋洋地把手里的毛巾扔到一边。

  贺祺把头朝蒋洛盟转过去:“又——怎么了蒋大少?”

  蒋洛盟的眼睛已经清亮了起来,映着卫生间的顶灯照出来的余光,眼睫一瞬不瞬,似乎是很郑重地看着贺祺:

  “贺祺,你是喜欢我的,对吧?”

  贺祺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想笑,喝醉酒后的蒋洛盟让人忍不住想逗,像只年幼的小狗。

  贺祺笑着问蒋洛盟:“怎么?你也知道你喝醉酒后好‘肉酸’啊?”

  蒋洛盟眼皮耷拉下来,眼睫眨了眨,语调里有些委屈:“所以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啊。你老对我这么好,老是向我释放这种信号,我会想多的……”

  贺祺知道蒋洛盟是认真在问,他也一直在逃避这个“认真”的问题。

  但借着扰人心神的酒意,和“蒋洛盟明天就会忘记”的侥幸心,贺祺这次忽然很想说真话。

  “我……是喜欢你。”贺祺苦笑:“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喜欢你,从来不是一件顺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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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土拨鼠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