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欠佳损友>第44章 (四)黎明

  晚安的只有蒋洛盟一个,贺祺失眠了。

  窗外的天是深蓝色的,天花板上微微亮着一块。贺祺百无聊赖地看着,缓慢地眨眼睛。

  Swipe的工作一点不算清闲,贺祺工作以来,基本只要躺在床上就能睡着。上一次失眠到这种程度,还是在高中的时候。

  去买那张DVD的时候,贺祺并没意识到这么大的隐藏代价。

  贺祺要赶在早上七点半到学校。前一天晚上,贺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安稳,早上很早就躺不住了,出门的时候甚至还不到六点。

  香港几乎没有不繁忙的时候,没到七点,地铁上的人也已经不少了。出站之后,贺祺在克利思廷门口徘徊良久,一直等到约好的时间,才踩点出现在教室。

  其他三个人已经到了,从里面教室里面锁了门。

  贺祺到的时候,黄靖和黄裕正在一旁小声商议;看到贺祺出现在门口的窗户外,抬抬下巴跟黄宇超示意,黄宇超便过来给贺祺开了门。

  “我哋仲以为你唔会来嘎。”黄靖脸上若有若无地笑着,眼神傲慢地上下打量着贺祺:“真是睇唔出,原来你钟意男人,都好……特别嘅?”

  贺祺有预料到,这件事一旦被黄宇超知道,黄靖黄裕是一定会知道的。

  黄宇超不论长得多高多壮,也只能是当小跟班的觉悟了。黄靖黄裕可没有黄宇超那么好忽悠。

  高中最后一个学期,通用的排课已经不多了。之前安排在周一早上的课已经结课,现在这一整层都空着。

  窗外安安静静,贺祺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贺祺脸色很差,黑眼圈重得不像样子,悄悄攥起拳头:“你哋有咩事就快点讲。我唔想浪费时间。”

  黄宇超是个沉不住气的,不等黄靖再说什么讥讽的话,率先跨了一步到贺祺面前,迫不及待地说出一早想好的数额:“8000蚊,少一蚊都唔得。”

  贺祺牙关发痒,太阳穴跳了两跳:“好……”

  黄宇超愣了一下。不止他,旁边的黄靖和黄裕也愣住了。

  贺祺是谁?是所有单另收费的活动都不参加,除了学费和校服费,一分钱都不愿意掏的人;就连中午吃饭也是自己带的三明治。

  贺祺跟他们这种“香港贵族”不一样的,口袋里没什么钱;更别提遇上这种情况,开口问家长要几乎也不可能。

  没人料到贺祺会答应得这么爽快,原本用来威胁的话一下子没了用处,三人都微微张大了眼睛,空出了一小段猝不及防的冷场。

  贺祺脸上闪过鄙夷,不客气地朝他们翻了个白眼。黄靖眉头一皱,面色不虞地张了张嘴准备说话,被黄裕用胳膊拦了一下。

  黄裕是第二个提条件的人:“前几日喺洗手间嘅事,你忘干净嗮。唔可以讲俾任何人听。”

  贺祺没多犹豫就点了头。这种恶心的事情,他当时无意撞到简直是晦气,贺祺本来也不想回忆起来。

  “咁听话啊?”

  黄靖嘴角挑起一个不怀好意的弧度,像只缅因猫一样缓步朝贺祺走过来;末了,还用手轻轻勾了勾贺祺的下巴。

  贺祺厌恶地皱眉偏开头,后退一步,恼怒地瞪着黄靖。

  黄靖没再继续逼近,只是意味不明地又笑了两声,饶有兴味地看着贺祺的眼睛,语气蔫坏:

  “我好似冇咩想要,乜我都有啦!不如咁,以后你每一次见到我,都恭恭敬敬叫我声‘大佬’;咁我就当冇呢件事啰!”

  贺祺的后牙槽忍不住小声“咯吱”起来,迟迟说不出同意的话。

  黄靖脸上的笑意更甚,还在一旁补充:“仲有,如果是我主动叫你嘅名,你都要清清楚楚嘅答我:‘咩事啊大佬’。只要有一次你唔听话,我都有可能即刻爆出呢件事嘅。Am I clear?”

  贺祺的脸色差到了极点,偏着头不去看黄靖的表情,也不出声回应。

  “喂,”黄靖渐渐收敛了笑意,面露不爽,有些重地搡了一下贺祺的肩膀,“你先叫声‘大佬’我听下!”

  “如果我话唔想叫,你接住要做咩?”

  贺祺把脸转回来,眼神冰冷,一瞬不瞬地瞪着黄靖。

  黄靖干笑了两声:“咁我保证,今日之内,你嘅秘密全班人都会知道。仲有老师、校长……同你mommy。”

  贺祺很镇定,继续追问:“所以嘞?如果所有人都知道呢件事,我做咩要俾8000蚊黄宇超啊?

  “如果所有人都知我是变态,咁我真是咩都唔care喔!虱多不怕痒,之前厕所嘅事,我都唔介意讲出去嘎。到时大家一齐出丑,一起当变态,都好有趣喔!唔是咩?”

  “我丢你老母!”黄靖气急败坏,眉眼皱成一团,用手指着贺祺的鼻子大骂:“冚家铲,仲威胁我哋?你一面之词分量好大咩?我顶你个肺!”

  贺祺不耐烦地“啧”一声,伸手捏住黄靖的手指,重重朝一旁甩开:“所以唔该你动下你个脑。唔想咩都捞不到,就唔好太过分!”

  黄裕像是还有什么话想说,伸手钳住黄靖想要挥起来的胳膊;但话音出口之前,教室门忽然被不紧不慢地敲了三下。

  “笃。笃。笃。”

  贺祺和黄宇超同时回头去看。教室门的窗户外,赫然是蒋洛盟的脸。

  贺祺猛地睁开了眼睛,待视线缓缓聚焦,才确定这里是酒店的房间。

  贺祺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也分不清楚哪些是回忆,哪些是梦。贺祺只觉得自己浑身酸痛发软,类似剧烈运动结束后的四肢酸胀,迟到的事后反应。

  贺祺有些艰难地从床上坐起来,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

  天色已经亮起来很多了,天空是浅而暗的蓝色,偶尔有几声清脆的麻雀叫声,从关好的窗户缝里钻进来。

  贺祺尽量小心地挪到床边,没在周围看到拖鞋,于是光脚踩在地上,被冰得皱了皱眉头。

  蒋洛盟的行李箱就摊开在旁边的地上,贺祺蹲下,轻手轻脚翻出一件衬衫,闻了闻,确认是干净的,就放轻动作自己穿上。

  贺祺的西裤和外套都还在浴室里,被蒋洛盟重新叠好,规规整整地摆在毛巾架上。浴室的地板也被收拾干净了,丝毫看不出有发生过什么的痕迹。

  贺祺过去把衣服都取下来,单手抱在怀里,出来在玄关把皮鞋踩上了。

  黎明将尽,房间里好像又隐隐亮起来一点。蒋洛盟还保持着侧躺的姿势,小半张脸陷进枕头里,呼吸悠长平稳,睡得正香。

  贺祺忽然觉得有些凄然,似乎不论是十年前还是现在,他都没有办法在阳光下与人相爱。

  太阳升起的时候,那些只有夜晚才敢浮现出的情思、只在醉酒时才敢实现的绮念、那些只属于夜晚的梦幻缠绵,都退回了看不到的地方。

  贺祺知道,他也该回到自己该在的地方了。

  贺祺默默转身,轻轻按下门把手,悄无声息地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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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晚上的事居然写了这么多章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