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欠佳损友>第55章 (十五)你确定要骗我吗?

  蒋洛盟眼中飞速闪过一丝慌乱,随后转变成震惊:

  “我?我为什么会知情?我从一开始把项目交给你之后,就完全没管过项目的事了,邮件抄送都不带我的。连项目出问题我都最后一个知道,怎么可能提前想到?”

  贺祺的眼睛眯了眯:“蒋洛盟,你确定要骗我吗?”

  蒋洛盟眉间一紧,眼神像是很不解;张了张嘴,犹豫着没有再说下去。

  沉默已经是一种答案了。贺祺心中了然,果然是这样。

  从周景轩进到包房来的那一刻,除了打招呼以外,蒋洛盟一直不曾说过话。毕竟项目的事情蒋洛盟不了解,项目组的人蒋洛盟也接触不多,都说得通。

  但奇怪的是,周景轩在讲话,甚至在看演出的时候,都时不时地朝蒋洛盟的方向看。不是打量式的偷看,而是说完每句话都要看蒋洛盟的反应,像是他每句话都是说给蒋洛盟听的一样。

  这种感觉很微妙,贺祺也无法证实自己的猜想;但是或许因为林采奕常说的“第六感”,联系到项目里莫名其妙出现的现象,以及之前林采的提醒,贺祺决定赌一把。

  赌他能诈出蒋洛盟的真话,赌蒋洛盟不会骗他。

  “Mena这次的事情,是我做的。”蒋洛盟收敛了面上的情绪,像一面冰冷又平静的湖:“但你是怎么知道的?”

  贺祺苦笑:“你可能没意识到吧,周景轩今晚一直在朝你看。如果你说你对Mena的事完全不知情;那我甚至要怀疑,他是不是对你一见钟情了。”

  蒋洛盟不再掩饰,皱着眉一脸懊悔:“一开始找周景轩就是因为他好控制,谁知道他是根本没脑子!我真没想到他能动手打人……对不起。”

  如果这时候说这些话的不是蒋洛盟,贺祺绝对已经要翻脸了。

  可他是蒋洛盟啊。贺祺不是木头,他能感觉到蒋洛盟爱他。他也知道那不是错觉。

  贺祺想不通,一个连他受伤都难过到流眼泪的人,怎么会故意给他挖坑,故意伤害他。

  贺祺很困惑:“为什么?Mena的项目也是你的项目,做好了也是你的成果,是你可以拿出来跟蒋立绅竞争的履历。

  “这次还好工厂提前打电话确认了,要是他们没打电话,直接按错误规格做了,到时候Mena那边验货的时候才发现,你知道后果会多严重吗?

  “还是说,你一早就想好了要把所有责任推给我,或者推给整个三组?就算你没有直接参与这个项目,但你手底下的部门出这么大事,你真觉得你能推干净吗?”

  “我不会把责任推给任何人。”蒋洛盟回答:“项目结束后的责任复盘,我会直接跟董事会承认,这一切都是我做的。”

  贺祺忍不住“切”了一声:“蒋洛盟,编谎话起码编个像样的吧!这种程度连关雨欣都骗不过去。”

  蒋洛盟的表情郑重,深吸了口气:“我没有骗你。要是我想骗你的话,一开始我就不会承认这是我做的。

  “我一直抵赖,你也只能是怀疑,最多误会周景轩对我有意思。坦白说,这件事你并没有证据,不是吗?”

  蒋洛盟说得确实没错。贺祺没法反驳,却仍然困惑:

  “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最开始把Mena的项目给我,不就是因为我能更好地配合他们、更顺利地把这个项目做好吗?现在为什么要故意制造困难?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蒋洛盟顿了一下,眼中有些不明显的犹豫和忐忑:“我只是想告诉他们,我有毁掉Swipe的能力。”

  贺祺的眼睛瞬间瞪大了。他隐约猜得到蒋洛盟口中的“他们”是谁,却还是被他离经叛道的想法吓得心悸。

  蒋洛盟却像是甩掉了包袱,整个人都轻松下来;嘴角噙着浅淡的笑,幽幽地说:“能不能继承Swipe,对我完全不重要。蒋光信的东西我一件都没兴趣,包括这家行将就木的公司。

  “但既然我抛下美国的一切回来了,要我把Swipe完完整整、漂漂亮亮地留给蒋光信,交给蒋立绅,也绝对不可能!”

  贺祺却无法支持蒋洛盟的立场,又惊又怒:“这是什么逻辑?看不顺眼的东西就要毁掉?Swipe早就不是蒋光信一个人的东西了,更不是你蒋洛盟的东西!

  “Swipe倒了,所有员工,所有合作公司,都要承担损失!只为了你出一口气,大家都要跟着遭殃吗?员工有什么错?供应商和客户又有什么错?他们又哪里对不起你了?

  “他们什么都没做错,就活该要成为你‘复仇大计’的牺牲品吗?”

  蒋洛盟咬牙,压低的眉眼中冒出凶光:“那我又有什么错?”

  蒋洛盟再忍不住,厉声质问:“我有什么错?我在蒋家胆战心惊18年,被蒋光信的风流债追着跑;我妈刚去世,蒋光信就像扔炸弹一样把我扔出国。整整十年!

  “我眼睁睁看着蒋立绅他们鸠占鹊巢,看着蒋光信乐享天伦;而我呢?十年的春节都一个人过,想回家的时候都不知道家在哪里!但我又有什么错?我被蒋光信搞到家破人亡,是我活该吗?”

  贺祺眼神颤抖,咬着牙关不再说话。

  情绪会流逝,会转变;事实却是一旦发生就不可更改的。

  那些被印刻在生命里的混乱、糟糕,无法原谅,无法遗忘。

  人们反抗,却找不到具体要反抗什么。那些不幸的根源往往错综复杂,像古树的根系,盘根错节,早已爬满了坚硬的人生。

  不知道是谁最先犯了错,也不知道具体从哪一步开始错的。大家各有选择,各有立场;并不是人人都做“对的事”,生活就能以最美好的方式继续。

  世界存在了上亿年,却仍把握不好开玩笑的尺度。

  这一点,贺祺比蒋洛盟更清楚。

  在巷子里跟人打架的那天,如果贺祺能预料到即将会发生的事情,他一定会拦住蒋洛盟。

  不让他陪他一起过海关,不让他一起坐公交车,更不会傻乎乎地让蒋洛盟跟他一起上楼,送他到家门口。

  贺祺太贪心了,他无法理智地拒绝蒋洛盟的陪伴。这种似是而非的暧昧,像吊着贺祺的饵;危险却诱人。

  贺祺住的单元楼内部很逼仄,过道也只是很窄一条。

  蒋洛盟把贺祺送到了他家门口,看到贺祺拿出钥匙开门,才总算松了口气,对脱离危险有了实感。

  贺祺有些抱歉:“对不起,今天给你添麻烦了。”

  蒋洛盟没说没关系,只是淡淡点了点头,站在狭窄的楼梯口。

  贺祺低了低头,有些心虚地小声说:“那我进去了?你早点回去吧。”

  蒋洛盟仍旧只是点点头。

  贺祺找不到继续在门口浪费时间的借口,拿出钥匙开了门,进了房间。

  贺祺胸口跳得极快,要不是戴着口罩,他脸上不正常的红色绝对藏不住。

  贺祺脑海里飘着柔软而抓不住的思绪,像被水母的触须麻醉了神经;以至于他关上房门后,也没意识到今天家里已经有人在了。

  “贺祺。”刘美娜背靠着摆在客厅的梳妆台,坐在椅子上,手里横屏拿着手机:“你每天放学都这么晚回来吗?”

  刘美娜的声音冷极了,又隐隐颤抖着,似乎在努力克制某种汹涌的情绪。像是落着白雪的活火山顶。

  贺祺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想要摘口罩的手停了下来;怔怔地看着刘美娜。

  刘美娜忍不住了,双眼痛苦地闭上,两行泪一起流出来。

  刘美娜的手紧紧捏着手机,颤抖着声线,声音痛苦又绝望:“你说跟同学做小组作业的那天,是不是去影碟店买三级片了?他们说你喜欢男人,是不是真的!”

  贺祺呆住了。他过去的时候特意没带手机,黄靖黄裕不会有刘美娜的联系方式。

  贺祺完全没想过刘美娜会问这种话,更没排演过自己应该怎么回答;脑袋瞬间全白了,只有身体因为下意识的羞愧和恐惧打颤,暴露了所以他原想隐瞒一辈子的秘密。

  刘美娜再没有侥幸心了。

  下午在丽晶酒店,刘美娜正跟客户谈着生意;刚坐下不到五分钟就有人走过来,举着手机给她放视频;说她儿子是同性恋,还偷跑去DVD店买三级片。

  原本她并不觉得那张《春光乍泄》代表了什么,但她一时没忍住,去翻了家里电脑的浏览记录。

  整整两页,密密麻麻的全是同性论坛的访问记录。

  刘美娜起身,一步一步朝贺祺走过去:“就因为那条视频,我正在谈的客户没了,这个月的业绩也没了。只要事情传开,再也不会有人愿意从我这里签合同。

  “那个视频所有人都听到了!所有人!吃下午茶的所有人都在朝我看!所有人都知道我有一个儿子,未成年就去买三级片,还是个喜欢男人的变态!我真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你知道吗?”

  贺祺的心猛地抽痛,无意识地后退,青肿的后背紧紧抵在了门板上。

  贺祺的沉默彻底让刘美娜失了控。

  刘美娜感觉自己每一句话都说给空气听了,每一拳出去都打在了棉花上,心中的郁愤没有出口,只能痛苦地高声嘶吼:

  “贺祺你他妈是来讨债的吗!我不到20岁就生了你,含辛茹苦养你十几年,还不够是吗?

  “我知道你看不起我,我知道你一直觉得我不配做你妈!但你真的就那么讨厌我吗?你耗费我十八年青春都不够,还要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变态,这样才够你报复我的吗?

  “我真是……我到底做错什么了!你告诉我我到底做错什么了!我是缺你吃了还是缺你穿了?我一个人拉扯你长大,说过一句怨言没有?你就不能给我省点心,就不能顺顺利利长大成人,把我的人生还给我吗!你到底还想我怎么样啊!”

  刘美娜像是被这几句话抽干了力气,吼完之后,整个人眼神木然,眼泪从空洞的眼眶中无声地流下来。

  贺祺仍旧靠着门站着,一动没动,目光惊惧,定定地望着刘美娜的眼睛里。

  刘美娜不知道,贺祺从来没有讨厌过她。比起讨厌她,贺祺甚至有时候会想,可能就是因为他的存在,才让刘美娜觉得自己“不值得”,配不上一份正常的感情。

  无论是发现自己喜欢男人之前还是之后,贺祺更讨厌的,从来都是自己。

  “不说话是吧?”刘美娜红着眼睛,捂着胸口抽着气:“你为什么不说话!贺祺你为什么永远这么冷漠?永远捂不热!永远养不熟!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在我十七岁那年生了你!我这一辈子都被你和你爸毁了!”

  刘美娜的眼泪再次冒出来,涕泗横流大声叫喊:“我没有你这个儿子,你滚!你滚啊!”

  贺祺没想到刘美娜会直接扑上来,打开家门把他推出去,又把门重重地关上。

  贺祺手里还拿着家门钥匙,想要再把门打开时,余光却发现楼梯口还站着人。

  蒋洛盟没走,还站在原地,就那样静静看着他。

  贺祺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脖子,略显刻意地跟蒋洛盟解释:“我……我妈生气了,要赶我出门。”

  蒋洛盟眸色深沉,看不出具体情绪,顿了一下:“那……跟我回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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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ddl是第一生产力,我可真是高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