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偏向雪山行>第88章 one night stand

  住一间房的当晚,无事发生。

  杞无忧隐约猜到徐槐已经对他的心思有所察觉,他心里有鬼,即使表面装得再淡定,内心还是有一些忐忑不安的,唯恐被徐槐赶出去,故而不敢有丝毫越矩行为。再加上徐槐也有意回避与他的肢体和眼神接触,两人之间竟有一种“不是很熟”的迷之尴尬氛围。

  这对于杞无忧来说堪称是一种精神折磨,他觉得是他把和徐槐的关系搞砸了。殊不知徐槐也是同样,他所做的一切避嫌举动都是违心的,主动减少与杞无忧的接触更是令他浑身不自在。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第三个晚上。

  从训练的滑雪场回到酒店后,徐槐先去浴室洗澡。杞无忧谦让,让他先洗,徐槐便也没跟他客气。

  徐槐抬起手臂,背对着杞无忧脱掉上衣,他穿着一件版型宽松的浅橘黄卫衣,色调明亮却不会给人带来视觉上的紧张感,反而令人放松。杞无忧喜欢他穿这个颜色。

  卫衣里面还穿了件纯白的长袖打底,徐槐没有继续脱,而是从行李箱里的一堆衣服中翻出条内裤,拿着就进了浴室。

  杞无忧坐在床边,盯着合上的玻璃门,心情有些复杂地想,现在徐槐当着他的面连里面的衣服都不敢脱了……至于吗?

  他也没想怎么样啊。

  更何况,就算想了,又不会真的对他做什么。

  洗澡期间,徐槐放在床头柜上充电的手机消息提示音一直响个不停,节奏乱得如同杞无忧此刻的心跳。

  十几分钟后,玻璃门被拉开,徐槐从里面出来,带出一股湿润的水汽。

  浴袍松松垮垮地半系着。

  杞无忧记得他是不喜欢穿酒店的浴袍的。以前在崇礼的酒店住时,两人一间房,他就不爱穿这玩意儿。

  “小杞,”徐槐叫他,“你去洗吧。”声音好像也带着水汽的湿润味道,听上去低沉而又温柔。

  “好。”杞无忧应道。

  “槐哥,刚才有人给你发消息。”他又说。

  “哦,我看看。”徐槐一边拿浴巾随意地擦着头发,一边走到床边,嫌碍事般地将浴袍的腰带一拽,随手脱了下来,弯腰拿起手机,坐在床上回复别人发来的消息。

  他坐在床的右侧,背对着杞无忧。

  酒店的灯光是温暖的黄色调。

  在灯光的映照下,徐槐宽厚有力的肩与精壮的背部肌肉毫无保留地展现在杞无忧眼前,头发半湿着,还在往下滴水。

  后背上落下几滴湿淋淋的水珠,

  顺着背肌线条一路往下滑落,在皮肤上留下道道亮晶晶的水光,水滴隐匿在黑色的内裤边缘,洇出一小片水痕。

  不敢再多看,杞无忧匆忙移开视线。

  目光一瞥,扫到了徐槐后腰上的纹身,似乎是一些字符,挺有美感,字母还是符号?看不太清楚。

  杞无忧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时,徐槐正靠在床头看手机,宽松的浴袍领口半敞着,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与下方漂亮的锁骨。

  他什么时候又穿上了浴袍……

  现在穿了又怎样,睡觉时他是肯定不会穿浴袍的,还不是要脱。杞无忧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很想对徐槐说,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还没有到睡觉时间,两人刻意保持距离,没有再像以前那样睡前躺在同一张床上一起看训练视频分析动作,而是各怀心事地躺在各自的床上。

  杞无忧靠在床头,低着头假装在玩手机。

  很后悔,为什么非要和徐槐住一间啊,搞得两个人都不自在。徐槐为了他甚至还穿上了不喜欢的酒店睡袍……

  徐槐心里也很别扭,他是真的很不喜欢穿酒店的浴袍。

  挣扎片刻,最后还是飞快地爬起来把浴袍脱了。

  瞥见杞无忧始终低着头,手指虚虚地点在屏幕上一动不动,徐槐忽然轻轻笑了一声。

  笑他,也在笑自己。

  “槐哥,你笑什么?”杞无忧抬起头看向他,目光一片清澈。

  安静片刻。

  “就是想起了刚见到你的时候,”忆及他们的初遇,徐槐便忍不住唇角勾起,“那时候你比现在还要紧张呢,一见到我就跑。”

  “我才没紧张。”杞无忧矢口否认。

  “好好好,你没紧张,你最棒了──”

  徐槐又开始哄小孩儿了,杞无忧有点开心。

  “就是没有。”

  至少现在没有。

  “要不要聊聊天?”徐槐主动问。

  他答应和杞无忧住一起的本意就是想了解一下小朋友的内心世界,好好和他聊一聊。

  徐槐想通了,小朋友情窦初开,把简单的荷尔蒙冲动当作喜欢,这再正常不过了,他刻意回避这些才是小题大做,明明比杞无忧大了十来岁,怎么好像他也情窦初开一样。

  一直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必须要尽快解决这件事,他在想,如果杞无忧和他挑明的话,他不会再制止,而是顺理成章地拒绝,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看能不能让杞无忧及时醒悟,回头是岸。

  然而杞无忧却并没有和他聊天的想法,完全不配合,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拿被子蒙住脸,“不要。”

  徐槐盯着他倔强的后脑勺看了会儿,有些好笑,“真的不要吗?”

  杞无忧不说话了。

  一阵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徐槐似乎下了床。

  洗发水与沐浴露的香气,一齐萦绕在杞无忧的鼻腔。

  整个房间里都充斥着徐槐身上的香味。怎么都挥散不去。

  这种味道并不是铺天盖地、充满压迫感的,而是淡淡的,分明一点也不浓烈,却又仿佛无孔不入,存在于这个房间的每一处。

  徐槐就是故意的,在故意考验他的定力。

  心里升起一种难以排遣的烦闷,杞无忧把脸死死地埋进枕头里,赌气道:“不要,别管我了。”

  “你要睡觉了吗?”徐槐拍了拍他的被子,“那睡吧。”

  杞无忧身体一僵,紧闭上眼,试图让自己快速入睡。

  过了一会儿,他又听到男人轻声说,“但是管你还是要管的。”

  尽管晚上的心绪再怎么纷杂,白天的训练也丝毫不会受到影响。

  杞无忧最近一直在练新的起跳方式,之前在新西兰练了很久,现在又继续练,成功率还是不太高,就连跳1260都摔了很多次。

  晚上回到酒店房间,他有时洗完澡会自己往腿上涂抹药油,白皙的腿上摔得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密布,旧伤添新伤,看上去十分惨烈,徐槐看着都有点不忍心了,但他还在坚持。

  教练组开会时分析起杞无忧的训练,徐槐第一次提出了异议,认为这个动作或许没有那么适合他,想让他换个动作练。

  张可迪却不赞同。他认为,杞无忧在大跳台上是没有任何优势的,坡障赛上他尚且可以另辟蹊径让裁判眼前一亮,然而目前的技术水平不足以让他在大跳台上有同样精彩的表现。

  这是他最喜欢的项目,你愿意看到他连决赛都进不了吗?

  徐槐沉默许久,也没有给出回答。

  会议结束后,纪教练又叫住徐槐,对他说:“竞技体育,实力说话,说句难听的,除了你和张可迪,没人在乎杞无忧喜不喜欢大跳台。外界看重的是你出不出成绩,拿不拿金牌,至于你背后付出了多少努力,受了多少伤,这些都是应该的,没什么值得抱怨的,那些有名有姓的运动员,有几个不是这样过来的,你以前受的伤可比他多吧?自己徒弟只有自己心疼,你看我整天骂田斯吴,其实每次看到他摔我也揪心,但是做教练就是这样的,你心软了,那他还练不练?”

  教练组对田斯吴的要求确实更高,毕竟“一哥”不是这么好当的。

  他已经开始练1980,每天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练不会1980啊,累死了,我退位让贤好了,这一哥谁爱当谁当。”

  但是杞无忧就不是一个会诉苦的人,摔倒之后也从来不会抱怨有多疼,总是很快就爬起来。

  徐槐最后说:“是,再难受也只能忍着。”

  测试赛越发临近,杞无忧跳了几次新动作,成功率越来越高。

  张可迪化身夸夸机,中英文夹杂地夸奖他,就连一向最爱凶人的纪教练也露出欣慰的笑容,对他赞许有加。

  可是徐槐却没怎么夸他。

  “跟槐哥睡一起果然有好处啊。”从训练场出来时,田斯吴笑得很欠揍。

  杞无忧还在纠结于徐槐为什么没夸他,心不在焉地说:“你和纪教练睡一起也有好处。”

  田斯吴每天的精神看上去都很饱满,应该没有再熬夜和他老婆打电话。

  田斯吴顿时垮下脸来,“别说了,我想死。”

  训练结束,徐槐单独带杞无忧去外面吃晚餐,只有他们两个人。

  “槐哥,这是奖励吗?”杞无忧眼睛很亮,抑制不住的开心。

  吃个饭而已算什么奖励,带徒弟出来吃饭很正常吧?

  没错,很正常。

  应该不会被误解成有另外的意思。

  “不是,就只是想带你出来吃个饭,这家餐厅好评比较多。”徐槐如实道。

  吃饭吃到一半,杞无忧憋了半天,还是想向徐槐讨要夸奖:

  “槐哥,你为什么不夸我?”

  “不需要我夸了吧?”

  杞无忧注视着他,认真道:“需要的。”

  徐槐受不了他的眼神,垂下眼帘叉起一块烤牛肉,“夸夸夸,小杞真棒。”

  即使是敷衍,杞无忧也一副很受用的样子,心满意足地埋头吃饭。

  吃完饭,他们一起回酒店。

  坐电梯上楼,走廊里,一个熟人叫住了徐槐:“Hi,Ryan.”

  对方是一个雄壮的美国运动员,怀里揽着一个红发辣妹。

  杞无忧对这个女孩儿的头发有些印象,好像在雪场里见过,大概也是一位滑雪运动员,但不清楚她是哪个国家的。

  寒暄之后才知道,他就住在隔壁房间,也是来澳洲训练和比赛的。

  杞无忧不太喜欢这个男人和徐槐讲话的口吻,感觉很轻浮。

  男人和徐槐寒暄完,看了杞无忧一眼,来了点兴趣,问徐槐:“你今晚也约了人?”

  徐槐连忙否认:“不,这是我的运动员,中国队的选手。”

  “他叫杞无忧。”他又说。

  “哦,我知道了,新西兰公开赛的冠军。”

  比赛直播中,杞无忧全程戴着护具,头盔雪镜护脸,捂得严严实实,所以男人没有认出来他。

  对于徐槐的解释,男人似乎将信将疑,颇有些暧昧地笑了声:“Have a good night.” 然后就刷房卡回了房间。

  从听到那个男人问徐槐“今晚也约了人”,杞无忧耳朵就渐渐发热,像发了高烧一样,脸上一片通红。

  他低着头,笔直地往前走。

  眼看着杞无忧走路都要同手同脚了,徐槐忙按住他的肩膀,无奈地出声提醒,“怎么不会走路了啊。”

  由于临近比赛,睡前他们又看了一会儿训练视频。

  杞无忧没敢提出在床上看,两个人就坐在椅子上看,时不时地暂停视频分析一下。

  有时候两个人都想按暂停,同时伸手点屏幕,手指就会猝不及防地相撞,徐槐便会像触电一般赶紧把手收回去,杞无忧反倒淡定自若,看徐槐欲盖弥彰的样子觉得有趣。

  和徐槐的关系好像有所缓和了,就像是打了个回旋镖,最后又回到了原点。

  杞无忧现在也不奢望更多,能保持现在这样的状态也不错。

  看完视频,和徐槐道过晚安,他躺下酝酿睡意。

  隔壁忽然传来几声暧昧的声响。

  这酒店房间的隔音显然不太好。

  杞无忧捂住耳朵,盯着墙壁发呆。窗户对面的墙上有细碎的树影与月影,微风吹动树梢,影子也跟着轻轻摇晃。

  隔壁的声响越发高亢。

  徐槐也没有睡着,杞无忧听到他低声咒骂了句。

  “小杞。”

  徐槐突然出声,杞无忧身子一抖,猛一激灵。

  徐槐翻身下床,在行李箱里翻找什么东西,“你要戴耳塞吗?我这里有两副。”

  “不要了……”杞无忧呼吸顿时紊乱起来,胡乱地眨了眨眼睛。

  本来还没有什么的,可听到徐槐叫他,和他说话,杞无忧浑身燥热起来,想要再去冲一个冷水澡。

  两只手局促得无处安放,紧紧捏着被子,将那团被角蹂躏得不成样子。

  “槐哥,”杞无忧声音有点哑,“明天就测试场地了,他还有精力做这个?”

  徐槐笑了笑,“挺正常的。”

  “正常?”

  “赛前通常压力比较大,就会通过别的途径来释放或者发泄,有人用高强度训练,也有人用性,年轻运动员很少有固定伴侣,即使有也不会一直陪在身边,就只能找……one night stand,”徐槐怕杞无忧听不懂,贴心地解释,“就是,一夜情。”

  见杞无忧沉默,徐槐又说:“你没有过压力大的时候吗,应该能懂吧?”

  “没有,我不懂。”杞无忧语气冷硬。

  “好吧,”徐槐没什么情绪道,“ 那说明你还小。”

  没有开灯,黑暗之中,杞无忧看不到对方的表情。

  无所谓?调侃?嘲笑?

  杞无忧猜测着,忍不住问:“你有过吗?”

  徐槐顿了顿,“有过啊。”

  不知道他回答的问题是有没有过压力大的时候还是别的什么,杞无忧身体更僵,不继续问了。

  “槐哥,我不小了,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把我当小孩儿?”

  即使看不到杞无忧的视线,徐槐也依然能感觉到有双认真而执拗的眼睛盯着自己。

  他沉思了几秒。

  杞无忧的成长速度比他想象中快得多,徐槐相信,他不久以后就会成为一位沉稳冷静、心智成熟、强大的、优秀的运动员。

  徐槐没有认为自己比他年长就要压他一头,他始终觉得两个人是平等的。

  然而不能这样对杞无忧说。

  “你比我小十一岁,就是小孩儿啊。”徐槐平静地陈述事实。

  “那刚才那个男的为什么说你今晚约了人?”

  “……他误会了。”

  杞无忧低声笑了一下,“我倒希望他没误会。”

  徐槐呆愣一瞬,瞳孔蓦然放大,难以置信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很惊讶?我喜欢你啊,为什么要装不知道。”

  “槐哥,你以前约过吗?”杞无忧语气直白,像在逼问。

  徐槐冷下声音,“约没约过都跟你没关系。”

  “我想知道。”

  “啪──”

  灯光忽然亮起。

  杞无忧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看到徐槐低下头,目光有些戏谑地望着他,“怎么?你也想这样?想找人的话我也不干涉,不过,要做好安全措施。”

  那是一种怎样的目光呢,就像大人在看一个胡闹任性的小孩子,看一只羽翼还未丰满就想飞上天的小麻雀。

  “我想哪样了? ”杞无忧气恼,坐起来死死地盯着徐槐,眼神凶狠,眼眶似乎有一些红晕。

  “你自己知道。”

  徐槐一向是很温和的人,能够包容别人的糟糕情绪。

  可现在杞无忧竟然从他眼中看到了怒意。

  杞无忧后知后觉地有点害怕,他好像把徐槐惹生气了。

  “槐哥,徐槐,我喜欢你,我错了,不要生我的气。”他放软声音。

  徐槐不为所动。

  气氛僵持片刻。

  “随便你,睡觉吧。”

  徐槐疲惫地叹了一口气,转身上床,一把蒙住被子。

  在徐槐面前,杞无忧的感情无论是有所收敛,还是不遮不掩,徐槐都只是把他当作小孩子。

  他的态度就像对待一个莫名其妙闹别扭的小朋友一样。

  这从来就不是杞无忧想要的。

  怎么可以随便我,明明说了要管我的。

  杞无忧忽然有些无力。

  他嗓音发干,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仍然固执地说:“槐哥,我睡不着。”

  徐槐一股郁气上头,说得好像谁能睡着一样,难道还要他哄人睡觉吗?

  他不想惯着了,随口来了句:“压力太大就是要找个途径释放啊,睡不着就出去约。”

  “行。”杞无忧忽然起身,从衣架上取下外套。

  “你去哪?”

  “释放压力。”杞无忧语气冰冷,说着便摔上门,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作者有话说:

  槐:让小杞以为我是无情渣男,这样他就会知难而退

  弟:无所谓,我会迎难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