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裴途听见自己的声音自动回答。
真的自动答的,裴途发誓。
他的脑子早就一团浆糊，不可能还能控制声道。
他又听见自己问：“唱什么。”
李星漠偏偏脑袋说一个歌名，很经典的一首英文对唱歌曲,他问裴途：“行么？”
行，裴途点点头跟着往台上走。
当然行,李星漠是懂他的，他平时听什么李星漠一清二楚，这首他一直很喜欢，前两天开车还放过，很熟。
两个人来到台上，前奏滑过去,裴途先开始。
要说裴途粉丝多也是有原因的,低位的嗓音沉着浓郁,能给人带来无尽的安全感，是现在很多人说的男神音,好听就完事了。
他唱完李星漠接上，味道又不一样。
李星漠声线干净凛冽，两个人好比美酒加咖啡，说不上哪个更好，混在一起却意外地和谐,加上两个人唱功又都很好，一首歌唱完袅袅余音令人回味。
齐茉莉在台下嚷嚷：“李星漠，到时候嘉宾助唱环节你可不能喊裴老师，”助唱是节目设置的一个环节,还几期才能录到,“你俩这唱完我们还比个屁啊！”
裴途刚想说什么，听见旁边李星漠说：“行,那要不也别找嘉宾，助唱咱俩就互帮互助吧齐哥。”
“哈哈哈，”齐茉莉在那乐，“我看行！”
又聊几句，李星漠和底下互动，清声款款有说有笑，裴途很快遭不住。
他在台上离得近，一边耳朵听的是李星漠嗓子发出来的人声，另一边听的是音响传出来放大的李星漠的声音，脑子里还残存有他俩合唱的情歌旋律，李星漠的声音整个把他包围，透过每一个毛孔钻进他的四肢百骸。
快晕毬了，裴老师。
从台上下来，裴途忍不住拉着人拐到外面走廊，左右看看没人，行，搂过李星漠的脖子按到墙上。
李星漠吓得推他：“唔！干什么！万一拍到。”
裴途咬他的嘴唇吸：“别管，”又拍他屁股，“乖点，舌头伸出来。”
抓着人亲嘴亲一会儿，裴途松开李星漠的舌头，贴着人喃喃地说：
“宝贝，宝贝，唱太美了宝贝。”我爱你。
他宝贝小声抱怨：“你每次乱咬，我嘴唇肿没肿？怎么办啊。”
虽说是线下聚会，但是设有机位，到时候剪花絮可能会用。
“没事儿，”裴途下巴一沉，往下亲他的脖子，“他们谁敢拍你，不想活了？”
又压着抱着人亲，又说：“你该多唱点儿英文，”语感发音连读都不错，关键不知道哪溢出一点小性感，“什么时候学的？真好听，回头多给你写几首。”
不知怎么李星漠安静下来，靠着墙不说话。
原本还有点回应，两只手赖好还搭在裴途背上，现在却一下子突然收回去。
裴途抬头看看：“怎么了宝贝？”
李星漠眼睛垂着，多少有点冷淡，撇过脸：“不用，我不想唱英文歌。”
？他虽然私底下一向不是多么火热外向的性格，但是裴途知道他说话做事儿很温和，很少有这么明确地、生冷地拒绝别人的时候。
“怎么不想呢？”唱得很好啊？裴途哄他，“跟裴哥说说，为什么不想唱英文？”
李星漠不说话，裴途缠着他磨磨蹭蹭，最后他挡不住，两个人单独在外面未免也太久，他微微皱眉：
“我说英文……”
他的语气神情克制得很好，但是还是透露出轻微的厌弃和不喜欢：“不会更像徐写易么。”
猝不及防，裴途错愕地抬头看他。
他的眼睛里没太多的情绪，只有淡淡的反感和不耐烦。
这就够了，刺得裴途心里一窒。
一瞬间裴途想说的话很多，想说不会的，你不像他，不要因为这些原因埋没的你的才华，那些闪闪发光的音符，不应该受这些因素的束缚，他不像你，没人像你。
李星漠催促：“行了吗？进去吧，出来太久了。”
“别。”裴途不让他挣脱，再次紧紧抱住他，又去握他的手，揉着他的手指把他的手按在胸口，“再给裴哥抱会儿。”
是的，裴途想起来，李星漠一直不喜欢唱英文歌。好像以前有几个OST，歌曲本身和电影的制作都很不错，但是李星漠都给否掉。当时裴途还在奇怪，也是很适合的曲风为什么不选？
现在知道了，他不想像他。
嗓条是爹生娘养，音色是老天爷扔骰子，李星漠自己决定不了，但唱什么他能决定。
一旦让他自己选，他就尽力选择不像徐写易。
是这样吗？裴途说不出话。
又想起李星漠越来越明显的少言寡语，是不是他真的恨死这份相像，连自己的声音都讨厌。
裴途忍不住问：“你是不是很讨厌被说声音像他？”
李星漠笑一笑：“没吧。”
可能看见裴途满脸的不相信，他又说：
“主要也没人说。”
确实没人说，只有裴途自己说过。
千言万语，裴途牵着他的手握在胸口，郑重地说：
“对不起，我现在真的没觉得你像他，早就不这么想了。你……”
千言万语却没一句说得出口，裴途深深叹口气：“好，不喜欢就不唱，以后都不唱英文歌，好不好？”
李星漠答应一声好，手想抽走裴途不放，又催着赶紧回去。
裴途心里空落落，因为他说的“好不好”李星漠说好，但他说的“对不起”李星漠没有答。
难受。
更难受的是，他没勇气再说一遍。
他怕这句“没关系”李星漠不肯说，更怕李星漠言不由衷、漫不经心、敷衍打发地说。
他从李星漠的眼睛里读到一种厌弃。
不是对他，也不是对徐写易，是李星漠对李星漠自己。
对自己的声音、对这个所谓的相像，裴途看出来李星漠的厌弃。
作为一个音乐制作人，裴途即使不带任何滤镜、最冷静地评判，李星漠也是最出色的歌者，得天独厚的天赋、扎实的唱功和出色的领悟能力，刚刚两个表演也印证这一点，里面那一水儿都是圈子里摸爬滚打出来的大佬，都认可李星漠，都赞叹不已，明明这么出色这么耀眼可偏偏自我厌弃，无论是爱才的裴途还是爱李星漠的裴途，都很痛心。
最痛心还是李星漠这么想都是因为他。
不能再逼李星漠了，裴途说：“宝贝想唱什么就唱什么，无论唱什么都好听，好不好？”
现在只是讨厌英文歌，赶明儿要是讨厌所有歌，干脆讨厌唱歌，怎么办？
别吧，真的别，裴途心想，你他吗做的什么孽，他不爱你就算了，再因为你连最爱的音乐也讨厌上了，那是他的梦想啊，你真是作孽，你该下地狱。
李星漠是什么都顺着他的样子：“好，好。”
又问：“能进去了么？”
裴途忍着满腹的心里话没法说，只好点头，抬脚往里走李星漠却站在原地没动。
李星漠偏偏脑袋：“你先进去吧。”
。意思是错开别一起回去，要避嫌、要撇清干系。
裴途张嘴想说一起吧，但是到底闭上嘴没说出来。
以前他最喜欢李星漠这一点，懂事、听话、保持距离，现在可好，以前当狗不当人，现在你就别怪人家拿隔夜吃剩的骨头应付你。
裴途眼中无限追悔但没提，只在李星漠耳朵上捏一捏，柔声说：“外面冷，早点进来。”
……
这回线下先导聚会虽然不进正片，但是裴途左思右想看着他和李星漠的合唱，那个默契无间的和声和那个无比登对的画面，心里就止不住地一阵一阵发痒，想把这个发出去。
但是，先缓缓。
以前的裴老师，特立独行想发就发，发什么动态问过别人？可能引起的舆论、粉丝的心情，根本不管。
但是这回破天荒决心要费一些心思。
毕竟裴途回想自己的粉丝是怎么说李星漠的，那些难听的话，很久前他自己翻社交平台看到过，不久前纪铠总结李星漠的舆论报告给他看过，全部历历在目。
这种情况绝不能再发生。
这事儿吧，他又不能直接跟自己粉丝说：哎你们不能说李星漠的坏话。
这样听起来特别蠢，而且粉丝估计不仅不会听他的，反而会变本加厉更讨厌李星漠。
不得行，要想个办法。
裴途不炒作，他手底下带的歌手艺人也不走炒作的路子，但是不代表他不会。
这天裴途的粉丝在社交平台上发现一件事，就是莫名其妙忽然他们家黑通稿多起来，主要集中在裴老师不好相处、耍大牌不尊重人这一点。
有个据说是到“请给我一支麦克风”面试过的小歌手，发一篇声泪俱下小作文，说某制作人老师是如何如何出口成脏、如何如何不留情面，态度非常不客气，虽然没指名道姓，但是影射十分清楚。
如果只是这样粉丝还可以说裴老师只是严厉，只是高标准严要求，甚至开始说人家小歌手八成是面试没通过怀恨在心。
可是小歌手丝毫不认怂接着发小作文，白纸黑字写这个制作人人身攻击，骂他脑子蠢。
紧接着好多人，营销号也好、知名的、不知名的音乐人也好，都开始站出来。
倒也不都是跟风黑，也有替裴途说话的，现身说法，说裴老师可能不客气一些，但绝没有到“人身攻击”的程度。
三说两不说，尊不尊重人不知道洗清没，但就算是粉丝戴八百尺候的滤镜看，自家至少是个恃才傲物没得跑。
粉丝们很着急，太着急了，自家一手操办的音综马上开播，现在出这种这种事怎么办呀？
偏偏裴途最近也没有别的正向的新闻，活动也好舞台也好，都没有。
物料赖好放出来也行啊，但是没有，啥好的词条没有，他们想刷上广场控评都没素材。
正在他们六神无主的时候，一段晃得乱七八糟的视频悄无声息出现在社交平台。
这个视频一开始好像是在拍vlog，画外音说这个吧台、这个酒吧、这个饮品blahblah，
齐茉莉的粉丝一看，这不是自家秘密小据点吗？
他们认出来地方，但是没认出来声音，视频背景音里分明有人在唱歌，但是不是我家茉莉呀？
确实有两道声音在唱歌，低沉的那个声音醇厚悠远，稍微声调高一些的那个清澈透亮，穿插着稠密的、天衣无缝和声，听起来真的听觉享受，给耳朵按摩一样的，虽然不知道英文歌词的意思但是款款深情，情绪表达特别到位。
好听，好好听，好好好听！各家粉丝和路人一听之下纷纷表示折服，开始扒，齐茉莉最近去“请给我一支麦克风”，听说嘉宾有线下聚会，是哪两个！神仙合唱！
这个时候，较为完整的视频流出来。
酒馆中间的小舞台，立麦后面两个身高腿长的帅哥，大家再定睛一看，咦这不是这两天频频被骂上热搜的裴途么？
跟他同台的，那不是那个谁，颜贼好的那个唱歌的，哦对李星漠啊。
而李星漠的粉丝则诚惶诚恐草木皆兵，裴途他家这又是整哪出？这个热搜一看就是幕后有推手，究竟是谁？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