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整个背都仿佛被鞭子抽烂，清透的水漫过全身，浸在了鞭痕里，让后背的伤更加加剧了疼痛。
辛弥声脸色煞白，连抬起手的力气都没有。他放任自己沉在水底，不动弹。
想回青泽，不想见到这些残忍冷酷的陌生人。
辛弥声直直看向湛蓝的天际，心中的空茫和无措在这一刻放大到无数倍。
买主的气息钻入鼻息，辛弥声闭上眼睛，屏住了呼吸。
江淮序手上抛着一个青色瓷瓶，慢悠悠来到东宫西所。一路上的血色蜿蜒，不用想也知道，他身上应该流了许多血。
脚步一顿，江淮序站在岸边朝下看去。那一块都被染红了，只能看到一些蓝色的鱼尾和鳞片，看不到他的脸。
江淮序顿下身子，伸手拨弄了一下水，冷沉喊道：“辛弥声，出来，本宫给你带了药。”
辛弥声装死，不回答也不做任何动作。
江淮序勾唇，锋利的眉眼微弯，威胁意味十足，“本宫数到三，倘若你还不出来，本宫就叫人来填了这口池塘。”
“三。”
“二。”
还没等数到一，辛弥声就从水底下游出了水面，波光粼粼，血色被荡开，露出苍白无生气的脸来。
江淮序招了招手，“过来，本宫给你上药。”
辛弥声死死盯着他，看到他手中拿的药，忍着心中的惧怕朝他靠拢。
他不想被打。
江淮序毫不吝啬夸赞道：“不错，学乖了一些。”
他以为，辛弥声被他下令抽了一鞭子，不敢靠近他。
看到辛弥声带着害怕的神色和不愿靠近自己，江淮序心中有些愉悦。
就连脸上，也能窥见一丝好心情。
江淮序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轻声道：“上来。”
辛弥声双手撑在岸上，鱼尾用力，背对着江淮序坐在了岸边。
江淮序抬手把雾蓝色的发丝拨开，露出后腰处的鞭痕出来。
江淮序的目光停顿在他背上深可见骨的伤上，似感叹似玩味，“啧，真可怜，一鞭子下去都见了骨。”
说完后，一点红的瓶塞被打开，发出“啵”声。随后，白色的粉末就撒在了长长的伤口上。
辛弥声浑身剧烈一抖，刺辣的疼痛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额头似有冷汗浸出。
江淮序轻掀眼皮，看向全身颤抖不止的人，不急不缓道：“辛弥声，知道本宫为什么要罚你吗？”
辛弥声抿了下唇，低垂着目光看向水面，“不知道。”
“你不知道，本宫来告诉你。”江淮序难得多了些耐心，唇角淡扬，手指漫然勾开被风吹拂来的发，唇瓣染上了些许冷哨的弧度。
“你是本宫买来的，你只能听从本宫的一切命令，也不能反驳本宫。”见辛弥声没回答，手指重重点在脊背上，“辛弥声，本宫说话，你要回答是。”
辛弥声眼眶红了一圈，氤氲着水雾，充斥着一股脆弱感。
听到江淮序的话，嘴唇蠕动几下，轻声回答道：“是。”
江淮序语调不高，听起来并非刻意强调，却隐含着无法反驳的话，“要叫本宫为主子，你是属于本宫的，辛弥声。”
*
后背的鞭伤很严重，月色撒下一层漂亮的轻纱，照耀在池水上，波光粼粼中冒着许多小泡泡。
辛弥声在水底里翻来覆去都忽视不了钻心入骨的疼，全身好似处在大火里，鱼尾一阵阵疼痛蔓延，连分力气都难以使出来。
辛弥声死死咬住嘴唇，那疼痛迫使他想做些什么，但他什么也做不了。
鱼尾拍打在水底，带起一朵又一朵的水花与水流声出来。
全身都在燃烧，他的理智都快要被烧没了。大脑有些混沌，眼前有些模糊，窒息扑面而来。
辛弥声受不住水底里气息，跃出池水倒在地上翻滚着，鳞片发着浅色的荧光。从小腹处开始，灼烧和撕裂感一直蔓延至尾巴。
辛弥声半撑着上身，雾色的双眼看向自己的尾巴，发着亮光，在月色里漂亮到不真切。
他甩动了一下尾巴，冰冷刺骨的疼犹如寒风凛冽穿透了骨头，令他不敢再动弹。
辛弥声瞪大眼睛，脸色泛白，额上一层冷汗遍布。
他要死了吗？那鞭子上有毒吗？为什么身上会这么疼？疼到下一刻就好似要死去一样？
我不想死，我还没见到我的族人。辛弥声忍着疼痛，往前蠕动着爬。
可他用了一分力，身上就更加疼起来。直到最后，他身下全是一片血红，身上的肌肤被石头划破，血肉模糊一片。
影三从墙院上落了下来，蹲在他的面前，一双眼睛带着些怜惜，他压低了嗓音，“喂，你没事吧？”
辛弥声抬起头来，发尾沾了泥土，变得黯淡无光，眼里拢了层灰蒙蒙的雾。
辛弥声嘴唇颤抖几下，看向自己软绵绵无力的尾巴，“疼。”
他脸色惨白至极，眸底一丝光彩也没有，原本出尘漂亮的容颜在月色下显得狼狈非常。
影三伸出手来，却不知从何下手，站起身来，“你在这儿稍等片刻，我去禀告太子殿下。”
影三和影七是江淮序叫他们守在这里的，目的是预防辛弥声逃出东宫。
但影三没想到，辛弥声太弱了。只是一鞭子而已，他此时看起来就像是要死去了一样。
辛弥声用力拽住他的衣摆，因用力手背上的青筋根根鼓起，“我，我不想见他。”
在他的心中和思绪里，主子是个残暴、一言不合就用刑的人。
他不想见到主子。
影三愣了一下，随即蹲下身握住他冰凉的手，“可我身为影卫，银钱都是主子发放的，命也是主子的。我没有药，也没有钱给你买药。”
影三担心他会死去，到时候他和影七就不用活了。
影三目光复杂，转头看向高墙上，“影七，快起禀告主子，他快不行了！”
“啊——”破碎声划破寂静的夜色，辛弥声瞪大眼睛看向自己的尾巴，撕裂的痛楚让他再也忍受不住，眼睛一闭就昏睡了过去。
唯独那只拽紧衣摆的手，始终都没放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