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弥声大脑昏沉得厉害,一直存在于混沌当中,即使是醒来眼前都是朦胧看不清的。
几天的时间,他好像身在马车内,每次醒来时,都是马车摇晃的弧度。
辛弥声终于发现了一丝不对劲,因为“裴羡风”的话很少,少到只有哄他睡觉时才会开口。
身边一直有人看着他,辛弥声抬手抓住身边之人的手腕,力道大得出奇,“你,你是谁?你不是阿风。”
一声轻笑落在耳边,手被一双温柔的大手包裹住,“那么阿蓝认为我是谁呢?”
思绪仿佛暂停了一瞬,辛弥声咬牙喊道:“江淮序!”
不会听错的,就是江淮序的声音。
辛弥声挣扎起来,从他怀里滑落在软榻上,像是在避洪水猛兽,恨不得离他十丈远。
江淮序死死握住他的手腕,神色寡淡,“你如今连分起床的力气都没有,你怎么逃出去?”
手上用力,重新把人扯在了自己怀里,爱怜地抚摸着他的脸,“阿蓝何必自讨苦吃?你既然在我的身边,你就永远都逃不掉的。”
辛弥声浑身一僵,这人靠近他,让他怎么都不自然。
“你,放我回去。”辛弥声竭力瞪大眼睛,想要逃出这辆马车。
可他看不清楚眼前的一切,浑身软绵绵一片。连从他怀里都难以挣扎出来,更别提逃走。
暧昧地捏住他的两腮,强迫他看着自己,声音冷凌轻缓,“我再说一遍,你现在在我身边,我不会放你走,也不会给你机会离开。”
雾蓝色的眼眸里昏昏沉沉,因被下蛊折磨到纤瘦无比,脸上没有血色,嘴唇干裂。
江淮序心里猛然一揪,松了几分力道,“阿蓝乖乖的待在我身边,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微微张唇喘息着,眼泪落个不停。
辛弥声用力推开他,往一旁缩去,“我不要待在你的身边,我要裴羡风。”
“裴羡风已经死了!”江淮序忍无可忍,俯身过去紧紧盯着他的眼睛,挑起一缕发丝在指尖里把玩。
辛弥声摇头,伸手把他挥开,把自己缩在角落里,“我不信,你到底想做什么?为什么要盯着我不放?”
深邃的眼眸一直盯着他,视线火热又势在必得,江淮序淡然开口,“他能去找你,我自然也能去。你们之间没有缘分,你注定是我的。”
“所以……”江淮序双手一张,把他搂在怀里,轻轻拍打着脊背,“睡吧,等你睡一觉起来后,就不会记得裴羡风,只会记得我。”
双手死死抓住他的手臂,失去神采的双眼掉着大颗大颗的眼泪,摇头道:“不,你放我回去,我不喜欢你,永远也不会喜欢你。”
不要闭上眼睛,不要闭上眼睛,千万不要闭上眼睛。
不……要……睡……
可江淮序一直在耳边低语,让他入睡,眼皮子沉重,不受控制地缓缓阖上。
啪嗒,啪嗒,啪嗒……
手串的绳子断裂开,串在一起的石头掉落在木板上,发出沉重的声音。
而同时,用尽全力拽住手臂的手,也松开,软绵绵垂落在两侧。
江淮序就抱着他,抬手抚摸着披散的长发,“阿蓝,等你睡醒后,就会彻彻底的忘记那个人。你的记忆里,不管是最先开始的遇见,还是相爱,那个人只会是我。”
*
“你真是个疯子。”素白穿着一身宽松的衣袍,坐在床间摆弄着需要用到的东西。
同时在心里默念道:遇到这个人,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江淮序坐在软凳上,视线定格在床上不舍得移开目光,“做你该做的事情,其他事情与你无关。”
素白低低嗯了一声,“我知道,我只是忍不住好奇罢了。既然对你无情,又何必强求?”
“做出这些事情出来,就不怕将来一天被发现吗?”素白捣鼓了许久,从宽大的袖袍里掏出一个粉红色的瓷瓶来。
瓷瓶上釉着一枝红梅,打开瓶塞时,一股香味扑鼻而来。
素白正想把瓶子里的东西给床上昏迷不醒的人喂下,江淮序目光落在那颗青色的药丸上,带着一丝迟疑,“这个东西当真有用?和牵丝蛊比起来,忘情蛊如何?”
素白认命般叹了口气,“牵丝蛊是控制一个人的心神,从而导致心神恍惚不记往事,唯一的弊端就是脑海里总是闪现过往。”
素白偏头看向江淮序,神色倨傲,“这忘情蛊嘛,作用可就大了。忘情蛊让中蛊人忘掉心上人,会把那些过往记成是你。”
“忘情蛊,不伤身也不伤神,但毕竟是蛊。蛊分母蛊和子蛊,母蛊一死,子蛊自然就失去了作用。”素白眨了眨眼睛,“王上,还有什么问题吗?”
“有什么不好的因素吗?”鉴于之前有先例,江淮序有些不相信素白的说辞。
素白挑眉,目光上上下下扫过他,迟疑道:“大概是你能好好活着就行,忘情蛊和其他蛊不一样,所用的东西很多,培养起来也很麻烦。”
这忘情蛊只是他无意间养出来的,倒是没想到被这人捡了个大便宜。
看来这些蛊虫,以后可不能随意养了,害人又害己。
江淮序下巴一抬,深色冷傲,“孤肯定会活得好好的,喂他吃下吧。”
素白松了口气,转身喂药丸时,不断在心里祈祷:这可不是我要害你忘记你的心上人,我也是被逼无奈,将来可不能怪我啊。
捏住两腮,药丸一喂,下巴一抬,忘情蛊就被喂进了胃里。
素白抹了一把额头上的虚汗,站起身来朝江淮序行礼,“忘情蛊已中下,如今就看王上的了。”
江淮序接过他手里的另外一颗药丸,毫不犹豫吃进嘴里,“好了,你可以下去了。”
忘情蛊和其他蛊不一样,其他的蛊通过肌肤接触就能种下。
而忘情蛊想要这个人彻底忘记另外一个人,所以要喂进嘴里吃下,让忘情蛊生在心脉上。
这是最有用,最保险的办法。
除非身怀母蛊的人死,子蛊才会失去作用。
想到这里,江淮序勾起真心实意的笑来,指尖抚摸着眉眼,神色温柔,“阿蓝,我们这一辈子,会永远在一起。”
裴羡风即使是占尽先机又如何?他守不住这个人,也护不住这个人。
只有他,只有他江淮序,才能给阿蓝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东西,最大的后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