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来到淮州城城门前时，城上黑压压一片身穿铠甲的士兵手拿长矛立着。只露出一双犀利的眼睛出来，气势凛然不容小觑。
身上的气息更是十足，比起裴羡风手里的这些兵，一眼就能看出来两军之间的差距。
宋骁几人跟在阿蓝的身侧，仰头看向城墙上方的人，眼眸微眯。
苏祁思绪很混乱，一边是活生生的主子，一边是毅然决然的辛弥声。
他想做什么都左右为难难以抉择，想开口让辛弥声留下来，可之后主子必定不是江淮序的对手。
可如果辛弥声离去，那主子就又是一个人了，主子说辛弥声是他最重要的人。
苏祁痛苦地闭上眼睛，心里被这情绪压抑得难受。
裴山南在他的身侧，见他如此，压低了嗓音，“辛公子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会……”
“这局，非他不可破。”苏祁嗓音沙哑，偏头看向裴山南的目光带着沉痛，“主子绑起来了吗？”
他下手有些重，但按照主子的心性来说，主子昏不了多久。
主子心里有挂念的人，他会挣扎着醒来，来救辛弥声。
裴山南低头，望着自己勒紧缰绳的手，“绑起来了，很结实，挣扎不开。”
“这件事之后，主子会杀了我。”苏祁苦笑一声。
从小一直跟着主子，主子什么性子，他知道的一清二楚。
裴山南神色怔忡了一下，欲言又止，“你……”
“辛公子说的对，如今这场局，只有他才能破，主子才能活下来。”苏祁浅笑了一下，很快收敛起情绪。
反正已经死过一次了，也不在意第二次。
只要主子能活下来。
城墙上的士兵目视着前方，很快就出现了一道身量很高的男人，他似乎对此战抱着玩味的姿态。
身着一身青袍，头戴冕冠，珠子垂落在耳下，神色懒散，天子的威严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江淮序的目光锁定在城前那一身浅蓝色衣袍的人身，身形消瘦却也不减他自身的空灵气质。
战风猎猎，两军对峙，旗帜被吹得很响很顺，肃严的气氛弥漫着，视线在半空中交汇。
江淮序勾唇一笑，漫不经心挥手，身旁的人转身去把一群人带上了城墙。
是辛越青他们，不光是他们，还有柳松玉一家。
辛弥声呼吸一重，目光移到辛越青身上。
他们并不狼狈，只是被绑了起来，嘴里被塞了布团，完好无损。
辛弥声的目光再度落在江淮序身上，典雅与矜贵浑然天成，光是站在那儿，就能让人心惊胆战不敢冒犯。
神色漠然，眼里全然都是冷冽之色，无声无息的压迫感直直逼迫而来。
辛弥声呼出一口气，即使是在心里做了许久的铺垫和斗争，如今一见这人。
他还是下意识的就害怕他，抽打在身上的鞭子，暗无天日的暗室，窒息的气息让他难以喘息。
乌云遮日，光色朦胧，少年的发色显眼，发着一层微弱的冷光。
座下的马匹很是不安，在原地走动着，连带着身形也跟着晃动。
辛弥声仰头，对他嫣然一笑，声音穿透飓风，干净又清透，“江淮序，放了我的族人。”
声音冷冽，如千年寒冰，江淮序微微眯起眼眸，绽放着笑，“好啊。”
“可，辛弥声，这世上的东西都有代价，你想救下你的族人，那你就要拿出让孤满意的东西出来。”
——比如，你。
双目灼灼，带着不容置喙的语气，意思不言而喻。
*
冗长的沉默蔓延，江淮序耐心等待着，丝毫不急。
辛弥声回首看向身后的人，目光冷冽，“我会杀了他，到时候你们直接攻城，我会以鲜血为信号。”
“你要做什么？”几人异口同声道。
江淮序是一国帝王，江淮序本身就会武。
几人目光落在辛弥声身上，眼里闪过一丝怀疑之色。
他，能杀掉江淮序吗？刺杀帝王，可是大罪。
这……
辛弥声不急不缓，声线清润，隐隐间带着杀意和孤注一掷的意味，“擒贼先擒王，杀了江淮序，这局自然就会不攻自破。”
双腿一夹马肚，马儿就向城门奔驰而去。
“辛公子……”清脆的女声响在身后，充满着无尽的担忧。
辛弥声并没有回头，身影在视线里渐渐模糊了起来。
双目紧紧盯着那个人影，江淮序扬手，“开城门。”
“开城门。”影一扬声喊道，转身下了城墙。
厚重的城门往两边打开，士兵自动让开一条道路出来，等人进去后，又站拢了起来。
影一仰头，仰视着他的面色，“辛公子，还望您配合一下。”
辛弥声只是打量了他一眼，就翻身下了马，摊开双手任由他检查。
往日喧嚣的淮州城，如今街上除去士兵外，空无一人。
“那些百姓呢？”辛弥声扫了一圈，轻声问道。
影一眉目冷峻，在身上并没有搜出暗器或者武器来，才回答，“那些百姓都待在自己家中，走吧。”
影一在前方带路，带着他一步一步走上了城墙，江淮序的背影渐渐入了眼。
听到动静，江淮序转身，嘴角勾着笑，迈动脚步向他走来。
男人身量高，站在身前时，压迫感直逼面门。
江淮序低低笑起来，伸手挑起他的下颌，凑过去盯着那双雾蓝色的桃花眼，“孤听说，你坠崖后失忆了？既然失忆了，为何还会来这儿？”
睁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辛弥声无视下颌上的手，嗓音柔和，“确实是失忆了，但有些不可思议，我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哦？”江淮序微微挑眉，显然是来了点兴趣，手指暧昧地摩擦着细腻的肌肤，“那你说说，你想起的另外一件事情，是什么？”
“放了他们。”辛弥声开门见山，语气多了几分急切。
男人低沉的声音带了点笑意，“孤是个信守承诺的人，既然你只身来了孤的身边，孤当然会放了他们。”
江淮序一把搂过辛弥声，偏头看向身边的几人，“没听到孤说的话吗？放了他们，打开城门让他们离去。”
辛弥声被这个动作搂得一个踉跄，双手下意识搂着他的腰。
这动作惹的江淮序心情好了起来，眼底都是真心实意的笑。
刚被松了绑，嘴里的布团才拿下来，柳松玉就是一阵担忧，“阿蓝……”
“你们走吧，这里可不是叙旧的地方。”江淮序眸子一沉，声音也冷了下来，“孤对你们，可没那么大的耐心。如果不想让阿蓝的努力白费，那就滚出淮州城。”
“阿蓝……”辛越青叹了口气，脸色扭曲痛苦，“是哥哥对不起你。”
“走。”声音里多了几分严肃，辛弥声盯着辛越青的眼睛，“他说的对，这里可不是叙旧的地方。”
如果再耽误下去，保不齐江淮序会突然反悔发难。
江淮序低笑一声，低眸望向他的侧脸，“阿蓝似乎对我了解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