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农家子的少爷夫郎>第二十三章

  拔掉箭矢,将断了气的野鸡丢进身后的背篓,周松随手揪了个叶片擦拭箭头上的血迹。

  沈清竹看着他动作,视线在箭矢跟他背回身后的长弓上转了一圈,能看出比较明显的手工痕迹,“这些可是你自己做的?”

  周松抬头看他,见他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中的箭矢上,下意识将长箭在手上转了一圈,点头,“对,用料比较粗糙。”

  弓身所用的竹子就是在山上砍的,一颗十年的老竹,韧性还算不错,弓弦是牛筋,去镇上的时候买的,挑选出比较趁手的一根。

  箭矢的头都是他自己亲手打磨,一个一个做出来的,这个算是消耗品,不是每次都能回收。

  这把弓他用了也有几年了,期间也修补过,还算顺手。

  他最早用的第一把弓是父亲给他做的,那时还是个几岁孩童,对方也是给他做来玩儿的。

  记得他当时小小的一只,却要蹲在人旁边学做弓箭,父亲也没觉着他胡闹,认认真真的教给他,还把着他的小手磨弓身。

  好弓沈清竹见过的很多,光他父亲的收藏就有好多把,对方有时候还会自己扯弓弦,但这种完全自己打磨做出来的却很少见。

  他心中有几分好奇,“我可以试试吗?”

  周松有些犹豫,倒不是舍不得,只是怕坤泽不小心伤了自己,他还记得对方上次被镰刀磨红的手掌。

  但他看着对方真切的眼神,又实在无法拒绝,沉默了好一会儿,还是走过去把弓递给他,“小心一点,不要伤到手。”

  “好。”沈清竹应了一句,将弓接过来。

  因为是纯用竹子做的,拿在手中倒是很轻盈,不费什么力气,跟他父亲那些死沉的弓完全不同。

  他用手颠了颠试过重量,竖起来便拉动弓弦,动作很标准。

  周松有点意外,他这般的架势,一看就知道不是第一次摸弓,甚至还练过。

  这把弓沈清竹只拉了半开就完全拉不动了,他缓缓地松开手,“果然拉不开。”

  他一开口周松便从惊讶中回神,安抚道:“这把弓是按照我的臂力习惯做的,你能拉到这种程度已是很厉害了。”

  这些沈清竹自是知道,他也没有妄自菲薄,不过是感慨罢了,“我懂的。”

  看他没有失落,周松才放心,没按耐住心中好奇,道:“我看你姿势标准,可是学过?”

  “嗯。”沈清竹点点头,垂眸看着手中的弓,“父亲教过我一些,曾经让人专门给我打了一把弓,跟着他出去玩儿的时候,还打过兔子。”

  他记得那次还因为吃风着凉,回去病了一场,因为这,他爹被素来温和的娘亲埋怨了一通,好长一段时间不敢让他摸弓了。

  周松想起曾经听过的传言,眼前的人是因为家道中落了才会到了他们这个村子来,如果当真如此,他爹娘却没跟着一起来,多半……

  怕引起了他的伤心事,周松没敢再多问,他抿了抿唇,道:“你若是想要,回头我给你做一把。”

  神色带着几分缅怀的沈清竹抬头,对上汉子踌躇的眼神,明显是想安慰他却又不知如何说,他垂了垂眼,再抬起时展颜一笑,“那我便等着了。”

  周松接过他递来的长弓背在背上,不敢直视那过于耀眼的笑脸,却又忍不住偷偷去瞥。

  坤泽的一双桃花眼不笑时总透着些厉色,显得冷漠又疏离,但当它微微弯起含了笑意,看人时,总觉着像是有脉脉柔情,直叫人面红耳赤,心脏都砰砰跳起来。

  周松垂在身侧的指尖紧张的捏在一起,“我会好好做。”

  说完话他不敢在原地多待,唯恐被看出了什么,转身便大步走在前面,“去那边看看吧。”

  沈清竹看着他几乎像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带着笑意抬脚跟上去。

  周松走了一会儿稍稍冷静,脚步又慢了下来,并且侧过头去看对方有没有跟上,直到人离他只有两步远才收回视线。

  这边的山上来的人不少,野物其实算不上多,除了他们方才碰见的,又走了好大一会儿都没见着新的猎物,就连一些野菜野果也被采得差不多了。

  农闲的时候便是如此,往山上跑的人比平日里更多,这些摘回去桌上能多盘菜呢。

  搁在往日,周松可能不会在这里多留,早就提着弓到更深处去了,背篓里不可能只有可怜的一只野鸡。

  不过此时对他来说,便是没有猎物,也比以前满载而归的时候更欢喜。

  沈清竹的身体到底不如乾元健壮,山林间的路又难行,走了这般久,已感觉到了疲累,脚步逐渐慢下来,鼻尖也冒出了汗珠。

  一直关注着他的周松发现了,他想起什么,站住脚,手伸进怀里,小心翼翼的掏出一条帕子,带着些不舍递过去,“先前说要还你的,一直未有机会,擦擦汗吧。”

  沈清竹认出这是先前在镇上时给了对方擦汗那条,此时被叠的整整齐齐的,显然已是洗过。

  不过没想到,对方竟是贴身带着,他抬眼看了看乾元,未曾说什么,伸手接过,拭去了鼻上与脸侧的汗。

  兴许是被对方带着久了,帕子上除了淡淡的皂角香,还沾染了松柏木的味道。

  自己的私人物品染了他人的味道,还是一个乾元的信香,总觉得有些微妙。

  沈清竹垂下眼,擦了汗后便将帕子收回袖中。

  周松见他没说话,只当他是累了,犹豫了下,解了腰间水囊,“要喝口水吗,放心,我每次都会洗,今日带出来还未喝过,干净的。”

  递个水囊过来还要先解释一通,唯恐他嫌弃,沈清竹顿了顿,伸手接过来,“多谢。”

  周松看着他开了囊盖,放在嘴边喝了几口,嘴唇被润过后变得有些红,还染上了些水光,他眼睫一颤,连忙侧头避开视线,慌乱间抬手指了个方向,道:“再往那边有条溪水,可要过去歇一歇?”

  沈清竹放下水囊,本来想说要下山去了,正好也不耽误对方去深山打猎,但听他这般一说,又被勾起了好奇心,抬眼问道:“远吗?”

  周松摇摇头,“不远,很快就能到。”

  顿了顿,他又道:“只是有些不好找。”

  那边其实已经有些靠近深山了,不过是在边缘地带,周围丛木什么的比较多,路也难走一些,故而去的人少。

  本来他也是没想带对方过去的,只是见他这会儿脸上出了些汗,又有些疲态,便想让人去那边洗洗,顺便歇脚。

  “那便去看看吧。”沈清竹示意他带路。

  见他应了,周松接了水囊挂回腰间,转身走在前面,带路的同时顺便开道,将一些枝繁叶茂的高丛砍去一些,免得刮伤了对方。

  路上遇到一处陡坡,不好下脚,很容易滑倒。

  周松观察了下,还是不放心坤泽自己往下走,他转头试探道:“你扶着我?”

  沈清竹也看到了那处难行,不拘于这些小节,点头应了。

  周松这才将胳膊伸出去,尽管已经做好了准备,但对方将手搭上来的时候还是一僵,他将手收成拳,缓解了心中紧张,带着人往下走。

  即便是隔着布料,沈清竹也能感觉到汉子手臂上紧实的肌肉,热意烘着他的掌心,很稳的撑着他。

  他抬眸看了眼对方的侧脸,见他嘴角紧抿,明显很是紧张。

  坏心说起便起,沈清竹垂下眼,指尖微微用力,捏了下那结实的小臂。

  周松猛的站住,转头看过来。

  沈清竹茫然回视,眨了下眼睛,“怎的了?”

  兴许是错觉,即便不是,对方也应当不是有意的,周松这般告诉自己,轻摇了摇头,“没事,你小心些脚下。”

  “好。”沈清竹笑着应了,眼中皆是笑意。

  怪不得他父亲先前总是喜欢逗弄家中那只大狼狗,确实有趣。

  全然不知被人“调戏”了的周松,认真小心的带着他下了那处陡坡。

  离了那处,沈清竹跟着他走了没一会儿,果然便听见了水流的声音。

  近了他探头一看,那条溪水还挺宽,到了下游的位置还汇成了一片浅潭,因着是活潭,看着十分清澈,在阳光下波光粼粼的。

  “山间竟是还有这样的地方。”他叹了一句,在水边停下。

  周松站到他旁边,“我也是无意间发现,有时来山间行猎,累了便会在此处歇歇脚。”

  “有鱼?”沈清竹的目光落在溪水上,一尾鱼快速游过,看起来个头还不小。

  “有的。”周松点头,抬手指了指溪水更深的地方,“那边能看见更多,我有时抓了,会在这边直接烤来吃。”

  到深山行猎,不一定每次都是当日来回,大多时候都要待个两三日,更久也是有的,还好这山里到处都不缺吃的,只要肯动手做,有时候比在家里还要丰盛。

  “你还会烤鱼?”沈清竹笑问了一句,而后又觉着自己这话问的可笑,对方长年山间行走,又是一人独居,会这些也不稀奇。

  周松却不觉得他可笑,认认真真的回答了,“起初时也不会,不是糊了便是没熟,祸害了这水中不知多少鱼。”

  沈清竹被他这话逗乐,发出两声悦耳的轻笑。

  周松转头看他,坤泽这副开朗的模样让他也跟着心中欢喜,忍不住又道:“头几回尝试下去捉鱼的时候还摔了好几跤,每次都是湿哒哒的回家。”

  这些幼年糗事若是能哄对方开心,他也不怕丢人。

  沈清竹果真笑弯了眉眼,看着他道:“那般回去,你爹娘怕是要骂你。”

  周松的神情微顿,收敛了些眸中笑意,低头看着流动的溪水,“十岁那年我爹进山命丧虎口,来年我娘也跟着病逝了,我十四岁化分后独自进山,再如何的狼狈,他们也都看不见了……”

  沈清竹唇边的笑意渐消,他光知道对方父母已逝,独自居住,却不知他们竟是那般早便去了,徒留年幼的乾元自己生活。

  戳了人家的伤心事,他心中难免有几分歉意,“对不住……”

  周松赶忙摇头,“无事,你莫要这般说。”

  他其实也不想跟沈清竹提这些事的,他已经很多年不去想了,只是也不知怎的,闲聊间便顺口而出了。

  一些往事,让两人间的气氛有些沉寂,只有溪流还在欢快的哗哗作响。

  担心对方自责,周松将身上带着的东西放在地上,弯腰卷了卷裤腿,抽了一根箭矢出来,道:“我去抓条鱼烤给你吃。”

  沈清竹没有阻止他,只在他淌水下河的时候道了句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