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明了要他接班吗
一大早兰峥就被杨日伦叫进了办公室,问询这个月的成果，聆听他们的汇报。旁边的赵欣然冷汗频出，显然被导师吓得魂不守舍，他左边站着的苏杭表情也很严肃。等到兰峥汇报完,杨日伦脸色不虞,不过也没说什么,让兰峥过了。
等赵欣然和兰峥两人从杨日伦办公室出来，就听到杨日伦说苏杭,声音提高了，“你看看你写得这狗屁不通的东西,你的最近的心思都放在哪了，把垃圾拿回去！”
苏杭不久后也从办公室出来,赵欣然想凑上去,可是苏杭只看他们一眼,就从另个楼道下去了。
赵欣然撇撇嘴,“导儿就是偏心。这次实验进度拖延明明就是苏杭的锅,找他人都不知道跑哪去了,来了实验室，人来了魂飞了。昨天打破三个烧杯，我还没说一句，人眼就红了。”
都说苏杭人好,会体贴人,但他真正在实验室和他一个课题组,朝夕相处时候就不那么觉得了。苏杭体贴是看人的,这人对上不对下,看菜下碟的很。他是课题组的组长,一般分配任务,这人会做那些关键的重要的，把一些边角料敷衍的麻烦的东西给别人做。
比如前期的文献汇总，实验方法调试和查询验证，文献资料汇总这些，都是一些说重要又不重要但是不可缺少的的又很麻烦要花时间的事情分给他们做。而到后期实验数据出来，他就等着做反应分析，汇报的时候也是他主要人，当然这是整个课题组的时候，但是明面上都是他在揽功劳。事情不大，有意无意的但让人觉得不舒服。
“哎哎，你去哪？”赵欣然本来嘀嘀咕咕的，但兰峥走得飞快，他赶紧追过去，兰峥说去上选修课。
赵欣然今天被导师骂的狗血淋头，显然也不想去实验室触霉头，要偷懒，回宿舍打游戏去，正好和兰峥要去的教室同一个方向。
路上赵欣然说起最近的八卦。文娱传媒刘思成的事情一出，还牵扯到一个退圈的女团成员，传言就是被刘思成祸害了才疯疯癫癫的。这个娱乐至死的年代，真真假假，热搜上下不停。
文娱传媒高层内斗，进去了副总，总经理也要进去，股东被调查，说是牵扯到不少圈内人士，还有网友开始扒那个□□party都有谁参加，提名的几个有名气的小明星人人自危。孤影后悔死了，签了文娱传媒，他的一些粉丝都说要他赶紧解约，文娱传媒眼看着要沉呢。
当然这和赵欣然没什么关系，他只是八卦一下，顺便感慨一下说孤影真倒霉。言语之间心疼诸多，兰峥听到这里不免多嘴问了一句，问他和孤影他们俩现在是什么关系？
赵欣然愣了一下，想了半天，摇头，“我也并不知道。”说是朋友兄弟，可是那个朋友和兄弟会上床，可是要说是情侣，感觉又不太对，他们都没正经约会接吻过，说炮友吧，也怪怪的，“反正，就这样呗。这样也挺好的。”他还能欣赏漂亮的妹子，孤影也是炙热的爱豆。
两人在路口分别，赵欣然回去打游戏，兰峥去上课。
五月的天，阳光明媚，风轻云淡，科大已经绿树成荫了，到了教学楼下，被人拦住，“同学，献爱心吗？”
兰峥看了一下宣传，医学院的学生开展的为特殊基因病患儿筹款的。宣传页上有部分患儿疾病介绍，兰峥看到转基因婴儿几个字皱眉。
“你们有这群患儿的具体病况吗？捐给到本人家属还是转到基金会？”
男生问，“问这么多，你捐不捐？”男生态度不怎么好，“宣传页在这，自己不会看？”
旁边的女生拦住他，对兰峥说，“我们是捐给本人的，这两个患儿，”她指了指宣传页上的两张打码照片，“就在咱科大附属医院治疗，你不信我可以带你去看看。我就在那里实习，他们的家长为了治病已经走投无路了。”女生说的很详细。
这批患儿大多数是由于父母双方均有不孕疾病，但为了想要孩子所以选择了一些人工辅助生殖技术如细胞质移植技术而生下的婴儿，这是一项很成熟的技术，但是有一些婴儿出生后会携带第三方基因，触发了伦理问题，被叫停过，但后来又通过了科学伦理会的伦理审查，技术得以运用。
但有些违规操作，有些人要求移植的时候会编辑一些生殖细胞，敲掉致病低劣基因等。这样做能够得到完美婴儿，然而任何技术都有风险，这批患儿不到入学，身体方面就会出现问题。宣传页上的几名患儿就是不明原因站不起来，声带无法发声，智商退化，还有一位严重的是全身不明原因溃烂。
兰峥拿出手机扫了捐款码，捐了一万块钱，并说，“能给我个联系方式吗？我基因工程学院的，有空想去看看他们。”
那女生很乐意地拿出了手机，脸红红的，兰峥谢谢她，走了。转基因编辑婴儿，基因伦理审查漏网之鱼，杨日伦给的选题之一。他知道这是杨日伦对标江超教授的，但兰峥的确很有兴趣。
他走后，那女生捂着手机幸福的笑了，还有一个高个子女生凑过来，和她一起翻看兰峥朋友圈，小声说着刚才介绍患儿的时候她都不敢抬头看，那脸真精致。
旁边男生撇撇嘴，“这么有钱才捐一万块，你看他的表和鞋子都是限量版，有钱人这么小气。”
女生翻白眼，“人有钱关你什么事，你捐了多少。你什么态度？一万块钱很多了好吧。”这一上午他们这一组才筹集了不到三万块，要加紧了。人家孩子等着钱做手术呢。早知道就不和这人一组了，酸鸡一个。
“你们女生就是看脸，肤浅。”
“滚一边去。酸鸡。”两个女生同时哼一声，放下手机去了路灯下找人捐款。
兰峥今天是来上选修大课的，《水生生物蛋白质组学》。显示屏上密密麻麻的公式看得人眼花缭乱，还不如隔壁的海洋生物鉴赏有趣。
兰峥有些无聊，想着刚才捐款的患儿，搜索起来，需要的文献他也检索起来，准备回去看。他坐的位子是中后排，从后门偷偷摸摸进来一个姑娘，坐在了他旁边，兰峥觉得有些眼熟。
下课后那姑娘说，“兰峥，还记得我吗？和你们抢过量子计算机的。”
“许师姐。”兰峥疑惑的问，“有什么事吗？”隔壁实验室的许林林师姐，有时候和霍晓钗师姐一起活动。
“是这样的，你们小组申请了今天下午的超导真空低温实验室，能不能和我换个时间，我这周要汇报，继续一个数据。我没申请上这周的使用权，下周调回给你行吗？拜托了，小师弟，真的很急很急。”
“我不能做主，”兰峥说，“我们课题组也是好不容易申请到的。”这个超低温真空实验室和量子计算机一样难申请的，要提前预约排队抢号。
“我已经找过苏杭了，他同意了，拜托小师弟，十万火急，这关乎到我能不能毕业的大事。”
兰峥听说苏杭同意了，倒是意外，毕竟刚才见面这人只字未提。“我问一下我同学。”
兰峥群里说了一下。课题组四个人，苏杭和赵欣然没回复，另一个人无所谓，不过要确认是不是能下周调给他们。
许师姐得到肯定答复，说救命之恩会涌泉相报的。兴高采烈地邀请人吃饭，兰峥拒绝了，他有约了，去给姐姐暖屋。
当天中午他去的时候，姐姐的几个同学也在，王楠说去买酒去了。兰梦雅自诩美食博主，说这个月研究出一道拿手菜来，做火锅。
兰梦雅的房子不大，离美院不远，老小区那种，这边大多住着各种还未成名的艺术家画家歌手等，街头巷尾文艺范十足，有不少小画室辅导班都在这，最大的仿画市场和颜料销售商都在方圆十公里内。是个典型的艺术圣地，
还没装修，通了水电，纯毛坯，客厅摆了张桌子和劣质地毯，空空荡荡的，兰梦雅买了个锅碗食材，在厨房位子拿个盆洗菜，和兰峥说话，“买了是买了，以后可要好好做社畜了，不能这么游山玩水了。姑姑给我找了份工作，我先去占个位。”
她这一年几乎没怎么工作，一边学习一边玩的。是拜了师，可是没钱拿，又倾家荡产买了房，水煮白菜要多吃几顿了。
“姐，你不装修一下吗？”她姐的几个同学拿着涂料和油漆开始做墙绘了，弄得地面脏兮兮，但是他们倒是玩得挺开心的。
兰梦雅眼皮也不抬，说没钱了，见兰峥要开口，“你有空多请我吃饭，其他的别说，老啃弟弟心里怪慌慌的，你那画室不用给我留了，我找个时间把画都给运过来。”
王楠提着啤酒回来，对兰峥说，“我有钱，可她不要我的钱，不要我的房，不要我的车……”
“你再多说两句，小心我连你的人也不要了。”
王楠闭嘴，表情极为阴郁，敢怒不敢言，只对着兰峥说，“你劝劝。”
到吃饭的时候，整个房子墙壁上都是颜料图画，兰峥一幅幅瞅过去，是米开朗基罗的《创世纪》。
兰梦雅叫了一嗓子，“你们这群人，把我的房子搞成教堂是吧？”她一个个锤过去，“砌墙交给你们了，等我要装修的时候，一个两个都来给我刷大白。”
吃了饭，一群同学鬼哭狼嚎，开始拼酒作画，在最后一面白墙上作画，几人合作，就是你一笔我两笔，不说画什么，看最后到底能画出个什么来。
兰峥超导实验室借出去了，也不急着回学校，便在一旁看着，笑嘻嘻的，最后也加入了，但后来这幅画没成功，成了个四不像。但众人玩得挺开心的，差点搞成颜料大作战。
没玩够，他们又要去街上搞街头艺术，兰峥就没参加了，不过他的T恤和外套也染上了颜料，兰梦雅要他换掉，现在拿水泡泡，不然洗不掉了。兰梦雅知道他的衣服都是姑姑姑父准备的，不怎么便宜，弄脏了不能穿了多可惜。
“这里没你的衣服，我给你去超市拿一件。”
“算了，”兰峥也不怎么在意，外套后背全是各色颜料，花红柳绿的，T恤胸口领口袖口是红色颜料，他肌肤上也有一点，用湿巾擦了擦，“不麻烦了，我先回去了。”
他今天骑的是自己的二手摩托车，想起来该去换车了，就去了天山别墅，顶楼已经全装修好了。
他买的小机器人在他脚边滋溜溜转了两圈就不管了。
兰峥熟门熟路的进去，先去衣帽间拿了衣服，接着淋浴室冲了个澡，然后上了露台看花，果真满满一露台的花。密山玫瑰，郁金香，紫罗兰，杨牡丹、巴厘岛百合，白列胡椒，雪海棠，牵牛水仙，柔软的花瓣无比娇艳，深红如火，娇嫩如梦。白的淡雅，蓝的妖娆，绯红的绚丽，雏黄的清新，青绿的可爱，一团团一簇簇美极了。
拍了露台的花给蔺敏之看，顺便问他从哪找的园艺师，养的花真好看。那边没回复，他也不在意，拿起旁边的剪刀剪下喜欢的花朵，又去储物间找了好看的花瓶，修枝剪叶插进去，浇了水摆在了顶楼的床头。
此刻阳光从落地窗及天窗洒下，在房间内投下一片温暖的金黄色光影。落日煌煌，光影跳跃，花香盈动。
花很好看，阳光也很好，兰峥很满意。啪的又拍下一张，再次发给了蔺敏之，这回收到回复了。
蔺敏之：好看。
兰峥：敷衍。
蔺敏之：。
兰峥：？
蔺敏之：非常好看。
兰峥心想，两人对话，太无聊了，但偏偏他还乐此不疲。
兰峥：书房我用一下。
蔺敏之：好。
兰峥：你现在在哪，什么时候回来？
蔺敏之还在医院。
蔺长雄已经彻底清醒，能开口说话了，第一时间见了王轩和王律和齐纳集团的律师团，第二波见的人是集团各个高管和自己的心腹及蔺长萱。等到能开口说话的第四天才是他们这群子女。
蔺家复杂可见一斑。
蔺长雄病房前有了不少保镖，七叔开了门示意他们可以进去了。蔺敏之收了手机，率先走了进去。
蔺长雄的脑梗后遗症很严重的，他口眼歪斜，涎水横流，不可一世的他被疾病打败了。
蔺长雄没怎么说话，最小的龙凤胎兄妹俩怯怯地靠近床位，眼含热泪喊着爸爸。蔺敏之没有上前，蔺启之推着轮椅上的蔺馥之在床头，握住了蔺长雄的手。
蔺馥之心情很复杂，把脸埋在父亲的手里，蔺长雄吃力的抬起手，示意没事。
蔺馥之开口，“老二和奶奶都在家，奶奶很好，老二也很好。爸爸你回去就可以见到他们了。”
对于蔺馥之的话，蔺长雄很欣慰。蔺芳之等着蔺馥之说完，才带着弟弟蔺康之上前，没敢挤掉蔺馥之，把蔺启之给挤走了，说着吉祥话，但话中有话，说了不少蔺长雄昏迷那段时间几人的表现，挺有指向性的。
蔺长雄似乎听见了又似乎没听见，他把浑浊的目光看向蔺敏之。
蔺芳之姐弟俩不甘心退后，蔺馥之开口了，“大哥。”
蔺敏之上前，蔺芳之姐弟俩让开了位置，姐弟俩交流了一个默契的眼神。蔺芳之本科毕业就进了公司，现在负责的是齐纳旅游业务。
他们的母亲杨施姚负责的是整个国内旅游事业线，手下负责十七个旅行社。可他们没有决策权，这次趁着蔺长雄住院，母女俩现在才发现他们地位岌岌可危。齐纳旅游算是集团中比较边缘业务。
几个子女中，蔺馥之没做基因修复前一直负责云亭药企，蔺启之和两个小的双胞胎还在读书，她弟弟康之今年毕业，父亲已经承诺过会让他进齐纳集团下的摇光科技。摇光科技是一家成熟的上市公司，前景光明。
现在父亲病了，老了，他醒来以后医疗团队已经不再和他们家属沟通，直接和蔺长雄沟通，他们无法得知父亲具体的身体状况和后续治疗方案了。
蔺长雄伸出另一只手来，蔺敏之微微一怔，很快屈身握住了父亲的手。冰凉，衰老。蔺敏之从未如此清楚的感受到父亲的生命力在衰弱。
蔺长雄开口，他声音嘶哑，“你，进，集团。”
整个病房一静。屋内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紧绷气氛，空气凝重而寡淡，仿佛时间被凝固在一瞬间。缄默在空间中流淌，每一秒钟都显得异常漫长。
蔺长雄盯着蔺敏之，呼吸一起一伏，沉闷而有规律。
沉默中弥漫着紧绷的不安，除了蔺馥之没什么表情，其余几个表情变得僵硬，继而复杂起来，眼神在空气中游移，却很少有交汇的瞬间。一瞬间都掩饰不住心底的诧异和惊慌，目光都集中了蔺敏之身上。这个时候让蔺敏之进公司，这不是摆明了要他接班吗？
蔺长雄咳嗽两声，嘴巴一张一合又说了一句，“七，”他说了一个字，一直站在病房内如雕塑的七叔走了过来，在蔺长雄耳边说了什么，蔺长雄点头，一口气说完，“敏之，你明天，明天就进明德大厦。”
明德大厦是齐纳集团总部。这是要放权！
蔺芳之最沉不住气，喊了一句，“爸爸，大哥他从来没参与过公司业务……”她没说完，蔺敏之居高临下的瞥了她一眼，蔺芳之心头一寒，接下来的话竟然无法开口了。
蔺敏之回答，“好。”
蔺长雄又道：“启之和康之也进，进蔺氏日化。”
蔺启之上前，有点不敢相信，他大学毕业证还没拿到呢，一直都在玩，突然进公司他有点慌，本能地看向姐姐蔺馥之。
蔺馥之虚弱而森冷的点了点头。
蔺启之赶紧点头，“好的，爸爸。”
蔺长雄得到这个回答就闭上了眼睛，蔺康之赶紧上前喊了好几声爸爸，蔺长雄却没有睁开眼睛，只抓住了蔺馥之的手，“馥之留下。”
七叔见状，请众人出去，蔺芳之和蔺康之忿忿不平匆匆离开，不知道蔺长雄打什么主意，要回去赶紧和母亲商量。
双胞胎迷茫地出来，在外等候的肖亚蕾一下子就站起来，冲向一双儿女。李芸却冲到病房门口，问七叔，“董事长不见我吗？”
魏婉婉也朝蔺启之走过去，问的却是，“你姐姐怎么没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