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家人七点半就赶到了医院。
取号、排队等轮到他们进诊室时已经快十一点了。
林阳抱着嘟嘟跟在周顺珍和林果身后, 主治医生是个保养得当的中年女人，一头时髦的卷发，脸上化着精致的淡妆。在她侧面还坐了个较为年轻的女医生, 估计是她的副手。
林果扶着周顺珍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礼貌地把手里的资料给她递了过去, “秦主任您好，这是我妈妈的活检报告”
她抬起头打量了周顺珍一眼, 像是确认了谁是病人，之后便把林果手里的资料接过去看了几眼后又阖上给他们递了回来，说:“我们医院不认地方医院的报告, 你们要是决定在这里治疗的话，所有检查单都需要重新开。包括活检。”
林果几乎没有犹豫地回答，“好的秦主任。”
“既然这样就先做检查，等结果全部出来以后再拿来找我。”她语速很快的说完, 然后就让年轻医生带病人去旁边的检查室去取重新做活检的组织。
兄妹两个都打算跟着过去, 正要出门，又听那主任说:“留个家属拿检查单。”
林果跟着周顺珍过去，毕竟女孩子要更加方便一点。
“主任。”被留下的林阳有些忐忑地问道:“我妈妈这种情况是直接就可以做手术还是需要先打化疗”
“现在还不好说。”正在开单子的主任顿了一下，又说:“具体情况还要看看核磁结果，如果肿瘤有侵犯到其他器官的话那手术就不是第一方案。”
所有肿瘤最好的治疗方案一定就是切除,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最大可能的彻底清楚身体里面的癌细胞。但不是每个人病人都有手术的机会。
譬如宫颈癌，这种疾病的原发癌一定是在宫颈。但如果发现的晚或是进展太快, 肿瘤可以随着身体里面的血液侵犯到各个器官。
其中最严重的就是肝脏。
因为肝脏承载着人体血液循环, 一旦被侵入，那癌细胞就会通过它在身体里面各处乱跑。
且继发性肝癌要比原发性肝癌难治疗的多。
一旦发生肿瘤转移到肝脏的这种情况, 原发癌反倒不是那么重要的了，所以也就没有必要进行切除。
但也不是说只要有转移癌就束手无策。
一般这种情况的话可以先进行术前放化疗, 家庭条件允许的话也可以用一些昂贵的特效药，尽可能的把肿瘤控制住，以便争取可实行手术的机会。
以上都是近段时间林阳通过各个渠道获取到的信息，一些细枝末节不一定对，但大方向应该是没错的。
所以他特别希望周顺珍能尽早可以手术。
之后，周顺珍取完活检回来，林阳把嘟嘟交给她带，然后自己带着一大堆检查单去缴费预约。
单子上包含了各种检查，血项、心电图、B超、ct、核磁等等，几乎可以叫的上来的检查都在这儿了。
数目多到等林阳全部预约完已经是两天以后的事了。
这两天还好，因为正好是周末所以林果一直陪着。
她和林阳合理的分配着自己负责的事情，比如林果带周顺珍怎么去做检查的时候林阳就去排下一个检查项目，林阳去拿报告单时，林果就负责带周顺珍和嘟嘟先去吃饭的地方点好菜等他。
即便是有她的帮忙，林阳每次回到房间还是倒头就睡。他很清楚他不是身体累，而是心累。
等待检查结果的这种心情，没有体会过得人是不会知道。
他不敢跟家里面的人说的是每次他去取报告的路上手都是抖的。
值得庆幸的是目前做的几个检查结果都很不错，暂时没有发现其他问题。
这让一家人都安心了不少。
只是周日这天，林果就必须回学校了。
她只请了一天的假，算上周末两天，她一共陪了他们三天。
好在林阳已经熟悉，医院、周边环境，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两天检查已经做的差不多，接下来就剩两个最难预约的ct和核磁，分别排到了下周三和周五。
走之前林阳送她去坐地铁。
路上，林阳跟她询问起周顺珍这几天都心理状况。
其实在老人心里，特别是母亲这个角色，闺女和儿子是完全不一样的，作为母亲会多愿意和闺女说一些。
他和林森再亲也是儿子，有时候周顺珍不方便对他们讲的都会选择和林果说，就像这次取环的事情一样。
更别说这几晚都是林果挨着她睡，两人夜里指定聊了很多才是。
“这两天妈有没有跟你说些什么”林阳问。
林果顿笑了一下，“哥你是不是担心妈心理承受不住”
林阳点头。
老实说，每天往返医院这种沉闷的环境他都快承受不住了。
“放心吧!妈和你看到的一样坚强。”林果用很诙谐的语气告诉他，“昨晚她还跟我说让我别怕，算命的告诉她她能活到九十九。”
林阳失笑。
林果又说:“妈这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天塌下来她都不躲得，她的生命力就像杂草一样顽强，这个难关她一定可以度过的。”
“那就好。”林阳稍微放心了一些。
“倒是你…”林果忽然停下脚步，眼神有些担忧的看着林阳，说:“哥你最近是不是学抽烟了”
林阳没回答，但她知道自己一定猜对了。
这几天她时不时能从她哥身上闻到阵阵烟草的味道，很淡，但很难令人忽视。
“是因为压力太大吗？”林果问。
她清楚以前林阳并不抽烟，忽然学抽的理由她只能想到这么一个。
“或许吧。”林阳没有否认。
林果叹了声气，重新迈开脚步往前走去。
“每个人排解压力的方式不一样，可能哥你觉得抽烟可以让你放松，但我想说这毕竟不是好习惯，如果成瘾了更是会对你的身体健康造成影响。”林果絮絮叨叨地说着，目的就是为了劝林阳少抽的好。
林阳只安静的听着，不反驳也不答应。
他是成年人了，成年人难受的时候哭不像话，闹也不像话，所以他习惯性的点上一支烟自我缓解。
事实证明抽烟确实可以让他舒服一点，虽然不多却也聊胜于无。
林果心里是尊重他的，就像尊重林德胜一样。见他不吱声，林果觉得自己作为妹妹再说下去也不太合适，就主动换了话题。
“对了，哥…”林果有些好奇地问，“妈这次从家里带了套化妆品，她说是你朋友送的”
林阳想着她说的应该是单唯钦第一次到家里送给周顺珍的那套礼盒便点点头，说:“嗯。怎么了？”
“还怎么了……”林果有些无语，“你知道那套化妆品有多贵吗？”
林阳摇头。
林果恨铁不成钢，“好几万呢！”
“是吗？”这下轮到林阳惊讶了，问:“你怎么知道”
他记得那套化妆品上面好像没写什么牌子啊。
“我们寝室有个富二代，她爸妈好像是A市这边有名的房地产老总吧，她就用这个!”说完，林果鬼精鬼精地看着他，质问道:“老实交代，哥你什么时候交到这么大方的朋友了”
林阳干笑不语。
“不要企图蒙混过关哦！”
“地铁站到了。”林阳指着不远处，:“以后再告诉你。”
从小到大但凡是他不想说的事基本没有人能撬开他的嘴，深知这一点的林果只得泄气离开。
………………………………
第二天没有检查不用去医院，祖孙三人在酒店睡到中午才起床，草草洗漱了下之后，林阳便带着一老一小出去觅食。
吃完饭三人又找了个A市著名的旅游景点逛了大半天，直到吃了晚饭才回酒店。
住了好几天，酒店前台都跟他熟了起来，这里的小姑娘甚至在背后称呼他和嘟嘟为“612房间住的那对帅得要死的父子”。
见他回来，前台小姑娘立刻露出笑脸，把他叫住，“林先生!”
林阳顿住脚步，笑道:“有什么事吗？”
“有你的快递，我们前台下午帮你签收了。”小姑娘说。
“快递”林阳好奇的走过去，心说我最近没买什么东西啊？
“难不成是林果”他朝周顺珍看去。
后者摇了摇头，表示不清楚。
林阳更疑惑了。
按理说林果要真买了什么东西忘了告诉他，也不能不跟周顺珍说才是。
林阳疑惑的接过快递，一个半大的纸盒包装，接到手后林阳下意识掂了两下，很轻。
周顺珍踮起脚，“上面不是写了字吗？你看看写了什么？”
“对啊！”林阳这才想起看收发件信息。
可惜的是纸盒外面写了收件人是他没错，但寄件人的地方则是空白。
“走吧，回房间打开看看。”林阳说。
他本想的是这要不就是林果那小丫头买的，要不就是林森寄来的，只有这两种可能。但打开快递的那一瞬间他就知道自己想错了。
里面是几润喉糖还有一罐乌漆嘛黑的不明物体。
还附带一张小纸条。
气候干燥，保重身体。
——单
正好有电话进来。
“东西收到了吗？”
“额…”虽然现在嘟嘟在隔壁和奶奶在一起，这间房间里现在只有他自己一个人，但林阳还是不自觉把声音压低，仿佛做贼似的，回道:“收到了。”
其实看了那落款他心里已经大概猜到是这人送的，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些别扭。
但他不想在对方面前露怯，更不想让对方觉得一点小恩小惠就足以令他坐立难安。
是连自己都想吐槽自己一句的奇怪胜负欲。
“玻璃瓶里装的是什么”林阳问
。
“是我家阿姨熬的枇杷膏。”单唯钦说，“每天喝一点对嗓子好。”
“这样啊～呵呵。”林阳干笑两声，问:“您怎么突然想起给我送这些了”
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忽然重新对对方用了“您”字，但单唯钦注意到了。
他忍笑，“昨晚通话时听你有些咳嗽，A市气候干燥，你似乎不太适应。”
林阳不好意思说自己这是抽烟抽多了，只装傻笑道:“呵呵，是挺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