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冷感动物>第20章 慈悲

  “你们俩什么关系,他又是什么情况。”

  “我们,是朋友。他心脏不好,刚才不太舒服。”

  “不太舒服还弄出那么大动静?”

  “他难受,在车上翻来覆去的,不好意思,交警同志。”

  对方手持执法记录仪,狐疑地盯着后排已经演上了的谭承,只见这衣冠楚楚的男人一手抵着额,一手捂住自己的胸口,跟林黛玉似的。

  不过看那一脑门子汗,倒不像是装的,就是车里这气氛确实邪门。

  “不舒服就赶紧去医院。”

  “我们现在去,给你添麻烦了。”

  检查完证件交警这才放人。

  李识宜匆匆把车开走。

  过了路口谭承爬起来,拍了拍腿上的尘,“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难道还想听我夸你?”

  他长腿从中间一迈,大摇大摆地坐在了副驾,蹭掉嘴角的血说:“这次就算了,下次再敢动手我就对你不客气。”

  李识宜没理他,因为他发现这人就是越理越来劲,想让他消停最好的办法就是不理他,时间一长他就自知无趣,否则会没完没了。

  不理他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李识宜在专心开车。

  大G不是随时能开上的,物欲像李识宜这么淡的人也中意,上手就想好好体验一次。

  过了一会儿,谭承好整以暇地瞧着他:“原来你喜欢这种。”

  李识宜心不在焉:“哪种。”

  “我说你喜欢这车。”

  “还行,驾驶感确实不错。”李识宜淡道,“比美系车流畅。”

  “跟姓蒋的那辆破保时捷比呢。”

  李识宜微微噎住,奇怪地扫了他一眼,“和你真是聊不到一起去。”

  谭承嘴角不冷不热地噙着:“跟我聊不到一起去,跟那个姓蒋的倒是聊得挺欢。你要是真喜欢保时捷,我家库房里有的是,回北京随你挑,看上哪辆开哪辆,集齐七种颜色召唤神龙都行。”

  再严肃克己的人听到这种话也难免想笑,何况这话还是从威风八面的谭承口中说出来的,格外有种反差感。李识宜一再忍耐,唇角轻微抬了抬:“不用了,留着你自己召唤吧,我早就成年了。”

  谭承侧过身,痞里痞气地支起头:“确定不用?萨博93Turbo怎么样,全北京都没几辆,我的有牌,正大光明上路没问题。”

  看把他给得意的。

  李识宜喉结动了一下,轻声讽刺:“嗯,那很厉害,最好让你开上天。”

  正好碰上红绿灯,谭承偏过头突然要亲他,幸亏李识宜防他防出经验来了,不仅立马躲开,还抬腿就给他一脚,可惜被他用胳膊给挡了一下,没踢到身上。

  “警告你别动不动就性骚扰。”

  “老子命根子都差点儿被你废了,不讨点甜头你真当我是吃素的。”

  “真废了也是你咎由自取。”

  谭承猛地凑过去,作势还要亲他,李识宜赶紧撤身,湿润的嘴唇险之又险地从脸颊擦过,却又被对方扳着下巴掰回来。

  “妈的。”谭承亲昵地骂了一句,“给你脸了。”

  他的瞳仁极黑,不说话的时候有种威慑力,专注盯着一个人时,又像是眼里心里只有这一个人,其他任何东西都不在意。

  李识宜心脏猛颤了一下,连带着握方向盘的手都微微发紧。

  “变灯了,坐好。”

  谭承哼笑一声。

  其实谭承喜欢的就是他这股矜持劲儿,不光不嫌他冷淡,反而还越看越上头,越处越来劲。

  回去以后李识宜跟邹骏和老刘一起准备第二天的展位,忙到很晚才结束。离开时老刘见他把一个背包留在展位,还提醒他别忘了拿走,他说里面没什么值钱的,只是些普通工具。

  “你们先走吧,我去附近超市买点东西。”

  邹骏和老刘往酒店方向,李识宜与他们背道而驰,转头就去了邢天羽车队所在地。

  到那儿,看到邢天羽跟谭承站在一辆车旁,不远处还有另外两位身材高大的男人,看上去像是车队的保镖。

  李识宜不禁皱了皱眉。他在原地站了几秒,觉得现在过去也没意义,于是转身想走。

  谁知谭承发现了他:“你怎么来了。”

  邢天羽促狭道:“不会是奔你来的吧,你们不是下午刚一起出去吃过饭吗,这才分开多长时间,缠得够紧的啊。”

  谭承:“不奔我难道奔你?”

  邢天羽笑着使坏:“也有可能是奔新帆来的,那可说不准。”

  谭承说:“他敢。”

  李识宜顿了一下,沉静地走过去。

  “我忘拿房卡了。”

  没房卡找前台不就结了,这么容易解决的问题,眼巴巴跑一趟肯定不是这个理由。

  谭承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要笑不笑的。李识宜侧开脸,似乎为了转移话题一样,把目光落在了旁边的拉力车上。

  他问邢天羽:“明天你开这辆?”

  “可不,我也就是玩玩儿,随便来一辆糊弄糊弄得了。”

  顶尖的拉力车都贵上了天,阔绰如邢天羽也没有几辆,性能出色的要留给技术好的,像他这种玩票的投资方就只能将就次的。

  李识宜:“要不要我帮你看看车。”

  谭承挑起眉,扫了他一眼。

  邢天羽也很出乎意料,转头给谭承递了个眼神,表情有些玩味,“可以啊你,谭承,哥们儿真没想到还能跟你沾沾光。”心里却对这种巴结嗤之以鼻。

  打开引擎盖,李识宜看着眼前这些至关重要的零部件,静了两三秒才拿手去捋。他的神态极其平静,就像是在做一件普通的工作,没有任何危险之色,更没有任何犹豫或者害怕,只是弓着腰沉默地干着活。

  邢天羽鼻腔深处轻微一哼,随即转开了眼。谭承的目光却像是长了钩子,先是观察他的一举一动,看到对方露出的那一小截腰,背部平滑地向下,然后在腰腹处猝不及防地收窄,线条削瘦优美。

  对着这样的李识宜,谭承心里突然就热乎起来,仿佛有股暖流流过身体。

  他找了双手套递过去。

  李识宜转过脸来,短暂地和他对视了两秒,“不用,我自己有。你们聊你们的。”

  谭承趁其不备突袭了一个吻。

  李识宜急促地挣扎了下,气息有些不稳。但谭承已经很了解他,知道有邢天羽在他不会激烈反抗。

  “今晚好好亲热亲热。”

  李识宜猛地推开他,低声说:“别来妨碍我。”

  “生气了?天羽没看见。”

  “你烦不烦。”

  谭承有点儿起火了,碍于在朋友面前不想闹得太难看,所以就没有当场发作。

  又过了十多分钟,李识宜收拾东西先行离开,半个多小时后谭承才回酒店。

  进门前听到房间里没动静,谭承脸上霎时阴云密布。

  如果进去看不见人,今晚他不可能善罢甘休,就算把整个兰州翻过来李识宜也跑不了。想当年他逃学跑路被他爷爷的勤务员在火车站逮到,直接捆起来送回谭家,他爸打得他两周没能下地走路。现在他的种种行径其实都是拜他爷爷和他爸言传身教,甚至他还收敛了一些,要不然场面更惊天动地。

  拿房卡刷开门,客厅却亮着睡眠灯,显然是有人的。谭承紧皱的眉头这才一松,脸色也变得柔和起来。

  看来人也是会学乖的。

  “李识宜?”

  他踱步到浴室,听见里面有水声,“洗澡呢。”

  水停了两秒,但没人回应。他也不在意,转头舒舒服服地往沙发上一躺,腿搭在扶手上,眼睛悠闲地盯着浴室的门,活脱脱就是一头守株待兔的猛兽。

  不一会儿李识宜就出来了,擦着头发冷漠地看了他一眼。

  谭承在停车场冒出的那点火早就熄了,此时此刻眼底只剩下另一种火苗。李识宜被他盯得难受,很快脱了浴袍换成毛衣和牛仔裤,回到卫生间去吹头发。

  谭承一翻身跃过沙发,急不可耐地追了过去。李识宜被他挤得动弹不得,腰跟腿顶在了洗手盆边,扭头急声:“你又想干什么?再那样我杀了你!”

  “哪样?”

  “放手别压着我。”

  谭承双手撑在他身体两侧,强壮的上身像张网一样网住了他,鼻尖还贴过去蹭了蹭,“宝贝儿。”

  李识宜僵住了,透过镜子看着谭承,“你一个大男人,这种称呼怎么叫得出口的。”

  “我他妈乐意,谁不爱听滚蛋。”话虽然粗俗,口气却一点也不凶悍,反而格外亲密。

  “说,晚上为什么去找我?”

  “谁找你了。”

  谭承轻蔑道:“敢做不敢认,这可不太像你。”

  李识宜挣开他的桎梏,拿起吹风机,打算到卧室去关上门。但谭承迅速堵住了他的去路,逼他说出晚上出现在那里的原因。

  “你管那么宽,我就是去散散步。”

  “带着验电器散步?再糊弄我一句试试。”

  李识宜实在干不过他,僵着脖子说:“你不就是想听我说我是去找你的,好,我是去找你的,说完了,可以让开了吗。”

  谭承扬眉一笑,直直抬起了胳膊,跟个ETC似的。李识宜赶紧从那下面钻过去,加快脚步回到房间,刚一插上电,吹风机又被谭承给接了过去。

  “我替你吹。”

  李识宜忍无可忍:“你是不是没事干了。”

  “操,老子是怕你还在记仇。”

  “记什么仇。”

  “刚才亲你那一口。”

  “……”

  房间里一阵突兀的沉默,李识宜被迫回忆起那个吻。实在不怎么浪漫,也没给他留下任何好印象。

  谭承心情好的时候脾气比谁都好,给李识宜吹头发在他看来也是种情趣,毕竟男人嘛,疼老婆天经地义,谁跟了他他就得惯着。

  可惜李识宜不这么想。李识宜僵直地坐直,任何一阵风吹到他颈间,都令他想起鸡皮疙瘩,何况吹风机的口还时不时碰他一下。

  “嘶——”

  “又烫到了?”

  他实在是忍够了,而且此刻也没有任何温存的心情。但李识宜也知道跟谭承对着干没好处,所以他换了种方式,推开谭承的手说:“差不多了,别吹了,这么吵,说话听不见。”

  谭承一听果然停下了,然而李识宜还没起身就被他掳到了床上。本以为他又要耍流氓,没想到他却拨开李识宜耳后的头发,“别动,我看看刚才烫的地儿。”

  身材的绝对优势就等于支配权,李识宜被他弄得浑身不自在,偏偏又无处可躲,半晌才扯回领口说:“看够了没有。”

  “红了,一会儿给你涂点药。”

  手机响了,谭承回头拿,李识宜赶紧趁机走开。

  是邢天羽发来的语音,关于明天的比赛,谭承听着也没在意。

  但刚走到门口的李识宜却猛地停住。

  谭承低头打字。

  李识宜问:“他刚才说什么,明天你要给他当领航员?”

  拉力赛跟其他赛事不同,每名车手都配有领航员,负责坐在副驾给车手导航,明确路况。

  谭承抬起头,只见李识宜腮边肌肉紧绷,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

  谭承不以为意:“一起玩玩儿。”

  共同爱好而已,他们俩互相领航是常有的事。

  李识宜静了半晌,轻微点了下头:“今晚我睡外面,卧室留给你。”

  谭承不咸不淡地嗯了声。

  他心里不爽倒也没甩脸,毕竟李识宜同处一室就算是给面子。

  “随你吧,老子早知道你会不识抬举。”

  关了灯套间里一片漆黑。

  李识宜躺在沙发上,静默地盯着天花板。

  黑暗中有一个微小的尘粒,似乎正在叫嚣,在挣扎,在冲开紧闭已久的关闸。

  李识宜无声呼出一口气,侧身朝内。

  现在已经十二月,客厅温度低,但他不想进去拿被褥。他就这样静静地躺着,直到卧室的门咔嚓一响。

  脚步沙沙。

  一床羽绒被扔到了沙发上。

  谭承上身穿着短袖,双手插在长裤里,轮廓十分强势骁悍,暗色眉宇显得很不好惹。

  李识宜右手攥紧了软被边缘:“谢谢。”

  谭承一怔,转身饿虎扑食般扑了过来,压在李识宜身上,一双眼神炯炯有神地盯着他,“这可是你招惹我的。”

  出乎意料的是李识宜没有激烈反抗,反而用手挡住了眼:“明天……”

  “什么?”

  “明天你们换辆车。”

  李识宜缓缓转开头,语气镇定无比,接着道:“那辆车年头久了,车况很不好。”

  谭承拧起眉:“那你当时怎么不说。”

  “因为他是死是活不关我的事。”

  这话有两层意思,只要不傻都能听出来。谭承如同被打了一剂强心针,只见李识宜面无表情,脸色和月色一样雪白,平静闭合的双眼却仿佛藏着千言万语。

  短暂沉默后谭承猛地压了上去。

  他撬开口腔,逼迫李识宜张开嘴,急躁又粗暴地蹂躏起那柔软唇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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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仁慈和善意往往出现在早已千疮百孔的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