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冷感动物>第50章 不爱

  谭承猛打了一把方向盘追上。

  刺骨的寒风中,两辆车在街上狂奔,库里南如庞然大物般紧追不舍,奔驰却冷静无比,上高速以后更是直接甩开好几个身位。

  “李识宜——!”谭承探出头来大喊道,“你玩命是吗?别开了!我操你大爷的,危险!!”

  以前根本没想到李识宜的车技这么好,要是早知道有这一天,打死都不会把奔驰留给他!谭承满心被焦急和后悔占据,哪还顾得上遵守交通规则?没立刻从高架上掉下去都算他命大。

  李识宜绷紧了唇,视线紧锁在前方。

  “我错了李识宜!听见没有?!我他妈说我错了!”

  “给老子停下!”

  谭承一边追一边吼,面孔都有些狰狞。突然一个闪神,他没把稳方向盘,库里南不慎撞到了高速护栏边缘。

  嘭——!

  听到身后传来巨响,奔驰车身猛地急刹,李识宜的上半身也往前倒去,目光却牢牢锁在了后视镜上。

  车内空气在刚才那一刹那凝固,李识宜的呼吸停滞一秒,胸口像是积压着一块大石头,压得他透不过气。但很快他就强行低下头,用力深呼吸。

  撞击后的库里南半晌没有动静,车里的人也没出现,可能是撞昏了,或者是又一个陷阱,等着傻子自己往下跳。

  “……这辈子你休想逃出老子的手掌心,听见了吗李识宜,跟女人结婚生孩子这种事你想都别想。”

  时间一秒一秒蹦,以前谭承说过的话也突然冒出来,一字一字剜着心。

  李识宜无声无息地坐在车里,头发被月色映得很浅,瞳仁投射出库里南的轮廓,看上去显得很理智,理智到了冷漠的地步。可他的十指却把方向盘抓得很紧很紧,指节格外苍白。

  过了将近一分钟,他才咬紧牙关,收起目光,头也不回地驶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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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谭承醒的时候已经在附近的三甲医院了。

  先前那一撞把气囊给撞了出来,好在人没大碍,只是轻微脑震荡。谭振江跟徐沛闻讯赶到医院,看见他揪着白大褂大发雷霆。

  “你他妈再说一遍,谁送我来的?”

  对面的医生护士哪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人,谁送你来的很重要吗?简直不可理喻!医护人员大半夜辛辛苦苦救了他,他居然还反过来吆五喝六的。

  “当然是救护车送你来的,你都撞出脑震荡了,还有精力关心这个?”

  “谁给我打的120?”

  “这谁知道,自己问警察去。”大夫不耐烦地摁住他,“赶快躺好,命还要不要了,片子都没出来就这么大动静……诶!你怎么还站起来了?诶你要去哪啊?!”

  谭承耸然起身,一阵头晕目眩又让他跌坐回去,但他根本不老实坐着,还在坚持跟护士对着干,态度嚣张跋扈。

  “混账!”

  谭振江大步冲进来。

  他虽然上了年纪,但气场比谭承更强,况且身后还跟着乌泱泱一堆人,一看就知道身份不简单。

  只见他走到病床边,一句话都没说,先是把儿子从头扫到脚,发现对方没缺胳膊没少腿,并且人还醒着,这才把脸沉下,扬手给了谭承一巴掌!

  偌大的急救室顿时鸦雀无声,谭承也咬着牙没吭气。

  “喝了酒飙车,亏你做得出来!是不是仗着自己兜里有几个钱,飘得忘乎所以了?幸亏是没出什么事,真要是出了什么事,那也是你活该!”

  谭振江有高血压,徐沛不敢让他太激动:“你不注意自己的身体也要注意谭承的吧,大夫都说了,他脑震荡。”

  “你看他刚才那个吼人的架势,像有事吗?”谭振江怒目圆瞪,“都出车祸了还在耍威风,我看他是不把自己折腾死不算完!”

  谭承想回敬两句,耳边却嗡嗡响,直接又硬邦邦地躺了回去。徐沛赶紧来扶他,他却把她的手拂开,冷声道:“我没事。”

  谭振江低喝:“你别管他,看他残废了怎么办。”

  谭承一脸铁青。

  别说是他爸,现在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也没心情多听半句。他只想马上去抓李识宜,而且还没弄清楚李识宜为什么突然说那些话,又为什么突然要跑,怎么可能不着急上火?

  不一会儿,谭振江就找人问清了今晚的情况。他沉着脸回到病房,只见谭承靠坐在床边,面朝窗外严肃地打电话。

  “车找到了?人呢?……先别管车,接着去找人,掘地三尺也要把他给我找回来。”

  谭振江冷哼了声。

  打完电话谭承回过头,面无表情地扫了自己父亲一眼。

  “如果我猜得没错,是你那个工程师跑了吧。”

  “他跑不了。”

  “还在嘴硬。”谭振江坐下来,表情稍微缓和了一些,“告诉过你多少遍,使那些欺男霸女的手段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你还是一味地胡来,现在怎么样。要是早把你老子的话听进去,今天也不至于搞得这么狼狈。”

  谭承脸色难看至极,坐在床边不发一语。

  谭振江道:“跑了就跑了,别找了,强扭的瓜不甜。你该找个镜子好好照照,看看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形象。今晚这事过去以后,要是还为了儿女私情把自己搞得没个人样,你就不配当我谭振江的儿子。”

  这话说得有点重,但不下猛药病就断不了根,而且他一看谭承这个样子就来气,恨不得耳光接着往儿子脸上招呼。

  他一走徐沛又进来了,但谭承根本没耐心听教育,抓起衣服就往外走。徐沛急声喊:“这么晚了你去哪儿啊,不住院了?”

  “死不了。”

  打车直奔李识宜家,到楼下看到卧室亮着的灯,他心脏猛烈地一跳,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去:“李识宜!”

  可惜屋里异常冷清,只有旺仔这个弃崽在里面蹿来蹿去。

  “李识宜?”

  “人呢!”

  旺仔一晚上没看见主人,可怜巴巴地缠着他打转。谭承吼道:“滚。”旺仔呜咽一声,还是没离开。

  卧室的门被谭承咣当踹开。

  人明显走得很匆忙,连电脑都没关。看到上面插着的U盘,他头皮瞬间发麻。

  这不是耿维手上那个?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谭承一个字也吼不出来了。

  他愣了几秒,抓起手机拨给耿维,但耿维晚上喝得比他还多,根本就不接电话。他又迅速揭开电脑点开视频,瞪大双眼盯着屏幕,直到再度看到那些看过一遍的画面,确信没有第二种可能,这才被钉死在椅子上,手脚阵阵发凉。

  李识宜肯定已经看过了,难怪反应那么激烈。

  但是一个本该在耿维书房的U盘,怎么会在这,谁给他的?

  谭承紧蹙眉心,忽然发现笔记本电脑下压着一份文件,抽出来一看,竟然是耿维办的其中一份环保手续!

  ……一股冰凉的感觉慢慢爬过他的天灵盖,使他猛地哆嗦了一下,脑子里嗡嗡直响。

  文件是谁放在这儿的?只可能是李识宜。

  谜底就这样跳过了揭晓过程,赤裸地摆到面前。谭承难以置信,但真相疯狂在他脑中叫嚣、咆哮,伴随着无数之前被他有意无意忽略的细节,无数被巧妙掩盖的疑点,争先恐后地涌现出来。

  当时李识宜跟他们根本不算熟,就答应去泡温泉,又在于霆出事之前声称要回房休息,很长时间没有露面。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李识宜最好的不在场证明,却忽略了重要一点——在他闯进房间之前,李识宜究竟有没有在里面睡觉,谁都无法确定。

  这么大的一个时间差,他丝毫没有引起警觉,只顾着享受跟李识宜的第一次。

  还有李识宜对他捞于霆的反感,提起那些被于霆拖欠工钱的工人,李识宜说过的那句:“那几个被他打得断了好几根肋骨、丢进看守所的工人,谁又给他们求过情。”

  一切早有端倪。

  甚至很有可能,从头到尾他都是故意接近自己。

  想到这里,谭承的心脏仿佛被人捅穿了,鲜血淋漓痛不可言。但他刚一低下头又猛地想起兰州那次,李识宜主动替邢天羽检查发动机,当得知他要帮邢天羽领航之后,又以车况不好为由突然建议他们换辆车。

  当时问李识宜,为什么查完车不提醒,李识宜是怎么说的?

  “因为他是死是活不关我的事。”

  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李识宜,对邢天羽的厌恶几乎不加掩饰,但他也没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死。

  为什么,因为他动了恻隐之心?

  还有他拖着无法痊愈的手伤,在别墅周围看似随意实则更像是观察环境的走动,以及当晚他们激情过后,那些现在想来绝对刻意的言语挑衅,仿佛就是为了找个吵架的由头,好让谭承摔门而去,让他能有时间返回别墅动手。

  如果李识宜的手伤早就好了,那他完全可以悄无声息地折回去,一刀剁下邢天羽三截手指!

  现在他又以这种血淋淋的方式让谭承看到这份文件。

  他知道谭承一定会回到这里,所以干脆用这种方式戳破两人之间的假象,用冷冰冰的几页纸直接告诉谭承:是我做的,这就是答案。

  ……活生生的事实摆在眼前,令谭承打了个寒战。他僵硬地看着天花板,半晌才深深喘了两口气。

  是李识宜。

  割破于霆喉咙的,剁下邢天羽手指的,都是他。现在他还拿到了关键证据,下一步就是对付剩下的人。

  谭承头痛欲裂,捂住脸狠狠搓了两下。

  在这些一环扣一环的手段当中,究竟自己处在一个什么位置,有点价值,可以利用?如果没有这一丁点的价值,是不是李识宜根本就不会忍耐这么长时间。

  甚至李识宜很可能连他一起恨!

  ……没错,李识宜恨他。

  当年他就很混账,看不惯李识宜的冷傲,就默许于霆他们充当恶人角色,把人殴打到退学。一年前再度重逢,他又强行把李识宜搞到手,下药强迫,甚至不顾李识宜的挣扎和反感,拿家人和工作威胁他,限制他的人身自由。

  谭承一动不动地瘫坐着,表情颓废,神经紧绷。他难以想象李识宜睡在自己身边都在想什么,会不会曾经动过杀机?会不会心里厌恶至极,连自己亲他一下都觉得恶心,只是因为仇还没报完,所以才强忍着没有发作?

  那些偶尔出现的温情时刻,难道都是假的?

  李识宜给他做过饭,顺手帮他洗过衣服,他也给李识宜煮过面,按摩过小腿。他们无数个夜晚搂着入睡,夜里零下十度,他开车去接李识宜下夜班,手揣在一起,尽管李识宜不情愿……

  不,不可能都是假的,不可能!

  谭承猛地站起来,嘭一脚把桌子踹倒,又把笔记本电脑狠狠摔烂。

  “李识宜我操你大爷!”他在静寂的房间里大吼道,“我他妈不信!你会不爱我?你就一点儿都不爱我?妈的……我去你妈的,以为老子爱你?我也没爱过你!从头到尾都没有……”

  砸完东西他颓丧地瘫坐在地上,两条大腿屈着,衬衫领带扯得歪歪斜斜,胸腔剧烈起伏。他心里的难受和火气根本就没发出来,又想到李识宜接下来要做的事,只能用手掌抵住眼眶硬逼着自己别发疯。

  不知道坐了多久,手机突然震了。谭承身体跟着震了下,但很快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接起来沙哑地喂了一声。

  对方是他托的熟人,公检法系统内的,权力范围很大。

  “喂谭总,听程局说你找我?什么事说吧。”

  “……”谭承沉默了一阵,精疲力竭地开口,“帮我找一个人,越快越好。”

  “什么人?”

  “我的人。”

  那头顿了下,揶揄地笑了两声,“怎么个情况,吵架耍花样跑路了?太不像话了吧。行,把个人信息发我,明天一早我就布置下去,只要他没跑到国境外,保准儿能给你扒出点踪迹来。”

  “谢了。”

  谭承左手紧紧攥成拳头,刚要挂断又猛地挺起身体:“等等!”

  “还有事?”

  “劳驾,”谭承闭上眼,喉咙干哑,“关于他的消息不要透露给任何人,有人问起就说他失踪了,在……在躲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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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会有人不怕半夜被对象抹脖子,就怕对象说一句没爱过啊谭哥(后面三天都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