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冷感动物>第66章 照料

  李识宜的伤是外伤,看着吓人但恢复起来很快,不到十天就拆线了。但谭承不同,他的伤进展缓慢。好在他心态看上去不错,每天照常接受各种检查,烦了就折腾医生护士和小徐,住院住得面色红润精神头十足。

  还有一件事让他特别振奋,那就是李识宜几乎每天都来医院看他,虽然来得都不早。

  李识宜在北京明摆着没什么事干,但谭承太了解这人了,以他的脾性,肯定要睡懒觉。

  早上睡到九十点钟,起床拖拖拉拉地遛一趟狗,回到家给自己做点儿黑暗料理,给狗喂点粮,差不多就到中午了。然后他再上上网,看看书,眯个午觉,时间就不早了。肯定是这样,绝对错不了。

  一想到李识宜穿着柔软的居家服,顶着那张清心寡欲的脸,在他们共同的家里补眠、做饭、洗碗,进进出出的模样,谭承的心就像被无数只蚂蚁一起咬,咬得又麻又痒,恨不得冲回家一口把人给吃下去。

  但他不是傻逼,他不会这么干。

  李识宜就像是洞穴里的小动物,而谭承就像是守候在外的野兽,一边警惕地巡逻,不让其他野兽接近这里,一边嗅闻着里面的香甜气息,强压下想把人吞吃入腹的急切,耐着性子来回踱步。他在等,等李识宜内心对自己的芥蒂完全消弭,心甘情愿地被自己给吃下去!

  后来光人来还不止,迫于谭承的种种伎俩,李识宜还会给他带汤。

  事情起源于出事后的第二周,谭家保姆照常送大补的药膳过来,但谭承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喝的时候就一脸嫌弃,喝完以后更是上吐下泻,差点儿没把胃给吐穿。主治大夫检查完,得出的结论是他什么毛病都没有,纯粹就是不爱喝,身体的自然排斥反应。

  当天晚上谭承脸色很苍白,又硬挺着水米不进,像是在跟谁怄气。李识宜看不过去,坐在旁边守了一会儿,他干脆把背给横起来,留给李识宜一个莫名其妙的背影。

  “你这是干什么,”李识宜冷冷地问,“突发其想要绝食?”

  “没有。”谭承的回答斩钉截铁。

  “那就起来把粥喝了。”

  “闻着跟中药一样,喝不死都能毒死,老子不喝那玩意儿。”

  “……那依你呢。”

  尽管语调依然冷淡清静,但李识宜的用词很温和,听上去有些委婉和无奈。

  谭承立马翻过身,眼中精光大放:“把这玩意儿倒了,我要喝你做的。”

  “我做的?”

  他的手艺向来狗都不屑。不知道谭承是不是刀戳到脑干了,居然要他下厨。李识宜奇怪地盯着谭承,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这说到底不是什么过分要求。李识宜的心并不是铁打的,对于谭承他多多少少有不忍,况且他也不想欠谭承的。如果做点什么能让自己心理平衡,能让他还一部分人情,那又何乐而不为。

  于是从第二天起,每天下午四五点钟,谭承什么都不干,就在病房里抻长脖子等李识宜。

  李识宜做饭确实是难吃,但谭承只要求他做粥,顶多在粥里加点海鲜或者火腿,再难吃也不到吃不下去的地步。何况只要是他做的,对谭承来说就是山珍海味,根本没有可挑剔的地方。

  每次喝粥的时候就是谭承最幸福的时候。他像只养伤的老虎,晒着太阳,享用着另一半打回来的猎物,尽管左手连拿勺子都办不到,但嘴里是甜的,心里也是甜的,每根头发丝都沉浸在幸福的感觉中。

  “我说,”吃完了,他舔舔嘴唇,眯起眼睛打量自己的另一半,“手艺有进步啊。”

  李识宜低头在玩手机,没接话。

  谭承不满地道:“老子跟你说话呢。”

  “听见了。”

  “那你不吭声?”

  话音刚落他突然发现李识宜左手中指上包了个创可贴,虽然不算显眼但十分可疑。

  “你手怎么弄的?”

  “没什么。”

  越掩饰越有问题,谭承咬死不放,拽过那只手来细看。李识宜抽走,轻描淡写地说:“做饭不小心切到手了。”

  “什么?”谭承两道眉头死死拧到了一起,“就为做这点儿狗屁火腿粥,你还把手给切了?”

  “嗯。”

  “……”

  谭承直接从床上下来了。他刚才还想装装病,这会儿也懒得装了,精神抖擞地瞪着李识宜。李识宜扫了他一眼,不咸不淡。

  “算了算了,以后你别做了。”谭承摆摆手,脸色难看得像是切到了他自己,“我他妈真服了你,做个粥能把手切道口子,让你做点别的还不要了你的命?就你这样儿的怎么还能修车,动手能力根本就他娘的等于没有,只能等着别人伺候你。”

  这个别人当然也不是别人,而是他谭承自己。他黑着脸盯着李识宜,只见李识宜脸色淡淡的,像是在听又像是没在听。

  不知道怎么的,谭承鼻腔猛地一酸。

  半晌没动静,李识宜从手机小游戏里抬起头,只见谭承脸皱了皱:“你还是学学吧,我是说做饭。不管怎么说……起码不能天天吃外卖,那玩意儿不健康,你的胃又不好。”

  李识宜疑问地盯着他。

  他惨淡一笑:“以后我怕是不能做给你吃了。”说着他拧过头,佯装无所谓地看向窗边,“不过这样也好,我的手艺又不怎么样,不做就不做了吧,以前就不见你有多爱吃。”

  李识宜顿了一小会,淡淡地转开脸。

  对于以后他们谈得很少,或者说几乎不去触碰,话题故意绕着走。谭承不敢问李识宜还回不回宁波,李识宜也没主动提起过。但据谭承观察,李识宜来回来去就只穿那两三身衣服,并没有新添置,显然是不打算长住。

  谭承就像是个死刑犯,正在享受自己死前最后一段愉快的时光。

  周五那天小徐先来了一趟,给谭承带了一大包换洗的行头,并且逐项汇报公司最近的情况。当听到公司这两周群龙无首时,谭承眉头紧拧,冷冷地睨了她一眼:“一共才几个人,哪来的群龙。”

  “话不能这么说啊老板。”小徐掰起手指呆头呆脑地数道,“总经理两个,销售三个,会计出纳各一个,还有我这个行政加保洁,办公室都快坐不下了呢,呵呵。”

  “成渝人呢,她没去上班?”

  “哪能啊,成总基本每天都在外跑业务,没时间回公司去。”对这位娇媚的女强人,小徐颇有好感,她俩还经常一起骂谭承,骂他脾气大目中无人,骂他谈恋爱耽误工作,骂他……总之是捡起什么骂什么,末了再来一句:“白白浪费了他那张脸!”

  “对了,成总说下午要来探病。”

  谭承懒洋洋地说:“她来干什么,看我笑话?哼,蛇蝎女人。”

  小徐暗暗白他一眼。

  下午成渝果然来了。由于她穿着靓丽,人长得又美,刚到护士站就引得一阵注目。

  “请问谭承在哪间病房?”她潇洒地脱下墨镜,整个人要多有范就多有范。

  护士想当然的把她当成了谭承女朋友,热情给她指路:“在雅3,最东边朝南的那间。”

  好家伙,赶上KTV包厢了,还雅3。

  只见谭承无所事事地坐在沙发上,两条腿翘起来叠在窗台上,手里拿着平板在看。

  “可以啊谭总,我当你正萎靡不振呢,没想到你还挺精神。”

  谭承回头睨她,鼻腔深处嗤了声:“那对不住,让你老人家失望了。”

  要说,这就是他们俩的相处模式,打从第一面起就互看不顺眼,但也没起过什么原则性冲突,现在凑到一起做生意,整天想着怎么从一级市场画饼抢钱,也算得上臭味相投蛇鼠一窝。

  成渝把她的爱马仕包包放下,抬着下巴环顾一圈,随即挑中了谭承身边的位置。高跟鞋哒哒两声,她一屁股坐下,翘起高雅又不失高傲的二郎腿。

  “这么说你也没什么事了,还不打算回去上班?”

  “急什么,公司不是有你在吗,你这么精明强干,我怕你把公司搞黄了不成。”

  “你想得美!”成渝横他一眼,“老娘我可不止你这一间公司,哪来那么多闲功夫等你把伤养好。况且我对车懂得不多,光凭我一个人出去谈生意哪来的底气?这不是明摆着让人忽悠我吗。”

  “哟,对自己认知挺清晰嘛。”谭承玩世不恭地笑了笑,“怎么着,现在知道我的重要性了吧。”

  “少说废话,就说你还要多久才能上岗吧。”

  无事不登三宝殿,她可不是纯来探病的,更不是来看谭承这张俊脸的,她对他没兴趣。

  谭承又笑了笑。

  不过这回的笑容里多了些微苦涩,从他的嘴角、眼角和眉梢蔓延开去。

  “我倒是想上岗,可你看看我这只手。”他举起包扎扎实的左手,显然它还难以弯曲,手指俱在但不太受控,“我是有心无力。”

  成渝愣了一下,默然少顷才说:“得了吧,你这顶多算四级伤残,能免费乘公交车而已。”

  “……我谢谢你!”

  “那你说怎么办,难道公司你就不管了?”

  “谁跟你说我不管了。”

  俩人并排而坐,谭承转过脸来挑了下眉,又恢复成那个跋扈自信的他。

  “不仅会管,我还会给你加个帮手。”

  “谁?”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先晒会太阳。”

  成渝鼻子都要气歪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闲情逸致晒太阳?”

  “该晒还得晒,别说话,用心感受。”他眯了眯眼,仰起脖子,任由温热的阳光洒在自己脸上。

  “……我怀疑你脑子被人掉包了。”

  “放屁,我这是终于体会到了生活的真谛。”

  “真谛就是晒日光浴?”

  “错。”谭承闭着眼,深吸了一口气,“真谛就是有个人每天来看你,因为你留下来。不管他爱不爱你,起码这证明你在他心里还是有份量的,你既不是个多余的存在,也不是应该永远消失的人渣,懂吗。”

  “什么爱不爱的,我看你真是脑子坏了!”成渝恨恨地说,“小徐说得一点没错。”

  “什么?”谭承猛地放下腿,“谁说我脑子坏了?”

  两人一会儿互呛,一会儿又开怀大笑,声音远远地传到走廊。

  李识宜在走廊站了片刻,直到一名护士端着药走过来,狐疑地注意到这里有人拎着个不锈钢保温桶却不进去,“你是来探病的吗?”

  李识宜表情稍顿,然后才轻微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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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也会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