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路衍家的小区年限已经很久了, 周围新修了很多高楼大厦,小区挤在中间又老又破。
楼道里黑漆漆的,原本就看不出颜色的墙壁被小孩子用颜料涂满了各种颜色, 脚下的水泥地也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空气里散发着一股发霉的潮味。
高大的男人就这么站在这样的环境里, 身上的西装熨烫得一丝褶皱都没有, 料子挺括, 将他人衬托得修长挺拔,领口用暗金的细线勾勒出一串不显眼的德文, 是来自某个私人定制的品牌,姿态从容优雅,乱糟糟楼道顿时都亮堂了许多。
而在他和刀疤男人的身后, 站着几个穿着黑衣服的保镖, 保镖手里提着手提箱, 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
谢路衍握着门把手,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一步, 想把门关上,“你是谁?”
陆九上前,扣住了门,刀疤脸上一丝笑容也没有,三角眼一眯, 手里头至少背了几条人命。
“抱歉,我们爷喜欢开着门说话。”
他看着瘦弱,可力气却出奇的大,任由谢路衍怎么用力, 手里的门还是缓缓开了。
陆庭扫了眼乱七八糟的客厅, 往前走了一步。手里的拐杖落在脚边, 发出清脆的声音,“你不用知道我是谁。”
他看了谢路衍一眼,带着审的意味,“谢路衍是吗?”说着他轻笑了声,“久仰大名。”
林霞从屋里出来,看见陆庭的脸时愣了愣,然后吃惊道,“你是那天在公园里的那个……”
男人掀了掀眼皮,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来,“这位女士的记性可真好,难为你还记得我是谁。怎么,不打算请我进去坐坐?”
谢路衍看了眼林霞,“妈,他是谁?”
林霞没回答他的话,白着脸侧身让了条路,“进来吧。”
地上散落着刚刚被谢路衍掀翻的东西,林霞胡乱收拾一下,把沙发腾出来,看着一群穿着西装人高马大的男人,无措的搓了搓手,“坐……坐吧。”
保镖拎着箱子站在门口没动。
陆庭也不嫌弃沙发脏,就怎么坐了上去。他扫了眼屋内的情形,就像是一个长时间不见面的老朋友一样跟林霞唠家常,“看来你们的生活真的蛮困难的,生活在这么小一个屋子里,每天辛辛苦苦赚钱,自己却一分钱也存不下来,肯定很辛苦吧?”
林霞不知道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可不相信男人会有这么好心。
她没说话,谢路衍忍不住开口了,“你究竟是谁?来我家要干什么?”
“小朋友,不要这么激动。”陆庭摩挲着拐杖上的细碎宝石,“我只是听说你们母子二人过得很辛苦,所以特地来看看你们。”
他扬了扬手指,站在门边的保镖把手里的水果提过来放到桌子上。
那个保镖一开始就藏在后面,以至于都没人发现他手里还提了个果篮。
陆庭微笑,“带了点水果过来,希望不要觉得寒碜。”
果篮是某个进口的大型生鲜超市里拿的
,就这么小小一个果篮,抵得上谢路衍母子一个月辛辛苦苦的工资。
而谢路衍,在看见果篮上面带有的超市标志时,瞬间脸就沉了下去。
他之前暑假的时候在这个超市上过班,里面的水果的确很贵,哪怕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苹果,口感都比外面买的好了不止一倍。
在里面上班的员工或多或少都会偷偷拿一些,他只是学了其它员工,没想到运气不好,被主管抓到了。
这件事差点就闹到领导面前,要是被领导知道,当众批评他,传到学校去,他估计就完了。
最后是他花了快一千请主管吃了个饭,这件事才这么算了。而他,也因为这件事,被超市辞退了。
这件事谢路衍从来没有跟人说过,哪怕是林霞都不知道。
可现在,一个他从来没有见过的男人提着这家超市的水果放到他面前,表面上说得客气,可行动里谢路衍可没瞧见什么客气。
他不相信世界上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你调查我?”
陆庭不明所以的看着他,“我只是好心带水果来看望你们,怎么就变成调查你了?”
谢路衍咬着牙,“你明知道……”
话说出口,他立刻察觉到了不对,住了嘴。
“我明知道什么?”陆庭不紧不慢的补充,“明知道你在超市干活,却偷拿水果,现在还不顾你的面子,送这家水果给你吗?”
谢路衍腾地一下站起来,“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陆庭道,“看你像一个小丑一样表演很有趣。”
“不过,现在我对看小丑表演没什么兴趣。看来你也不喜欢这家水果,也对,进口水果,面对的客人都是优质客户,你应该是不配的。”
他朝保镖招了招手,“拎下去,喂狗吧。”
这下谢路衍再傻也知道陆庭一行人来者不善,“我不管你是谁,现在赶紧从我家出去,不然我就报警了。”
林霞站在一边终于开口了,“这……这位先生,钱我们会还的,我们不会再去找沈娇了,真的,我可以发誓。”
“沈娇?”谢路衍捕捉到了关键词,“他到底是谁?和沈娇究竟是什么关系?”
林霞不说话。其实她也不知道是什么关系,不过结合这两天发生的事,她多少能猜到一点。
见她不说话,谢路衍也想到了,“你就是沈娇傍上的那个金主?怎么?要来替他出气?”
陆庭往后一仰,靠在沙发上,翘着腿,破旧的沙发被他坐出办公室的老板椅的感觉。
他双手交叠,比起谢路衍的涨红的脸,他的表情甚至算得上云淡风轻,“我想,比起出气,用算账这个词比较准确。”
他抬手,一叠资料递到了他手里,“我家小朋友脾气好,善良大度,还不怎么记仇。不过,我的脾气就没那么好了。”
说着,他翻开资料的第一页,“谢路衍,二十一岁,就读于A大的法学系,父亲因为故意伤人判了五年,算了算,还有一年就要出来了……”
他每念一个字,谢路衍的脸就白上一分,到后面忍不住伸手想要把陆庭手上的资料抢过来。
结果还没碰到陆庭,就被站在他旁边的陆九伸手按住他的肩膀,手一扭,整个人摔在了前面的茶几上。
砰地一声,连带着上面的水都跟着颤了颤。
陆庭捏着资料的页边,淡淡的看着他格外狼狈的模样,“都说了,我这个人脾气不好。”
谢路衍的脸贴在冰冷的玻璃上,手被陆九捏在手里,他试着挣扎一下,结果惹了对方生气,只听手臂传来一声“咔”的一声,他的手彻底动不了了。
他像一个落水狗一样被丢在了地上。
林霞哆嗦着去扶他,“路衍,你怎么样了?”
陆庭将资料合上,“脱臼而已,死不了。”
林霞看着满屋子的人,害怕得只打哆嗦,“你……你到底要干什么?那天的确是我不对,我知道错了,钱我们会还的,哪怕砸锅卖铁我们都会给他的……”
陆庭道,“我只是想和你们谈谈而已,不过令郎好像不是很喜欢我的样子。”
谢路衍还没开口,林霞就抢先道,“没、没有,没有不喜欢,你到底要谈什么?”
陆庭把资料丢到一边,“我也不是什么□□,不用这么害怕。我也穷过,我理解穷人的心情,看来五十万对你们来说的确很困难。”
林霞不知道他这么说是什么意识,不敢贸然回答他,只能把求助的目光看向家里的大学生谢路衍。
谢路衍狼狈的靠在林霞怀里,忍着不快开口,“何止是困难,对我们这种穷人来说,一辈子可能都赚不了这么多。”
“也是。”陆庭微微叹了口气,“一个月三千,开支就要两千,一个月存一千,一年不过一万,连病都不敢生,多可怜呐。”
“所以呢?”谢路衍露出一个冷笑,“你也要来嘲笑我们吗?如果可以,我宁愿当初被车撞被的人是我!因为他,我的未来全毁了,我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
男人微微把身体往后仰,“既然你这么想,那我只能满足你的愿望了。”
谢路衍一愣。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站在门边的保镖打开了箱子,露出里面颜色鲜红的钞票,满满的,好几箱。
陆庭缓缓开口,“这里有五十万,我不要别的……”他抬起拐杖,指了指谢路衍的双腿,眼底泛着冷意,一字一句道,“我只要你的腿,两只,一只也不能少。”
他眼底的冷意太过于惊人,谢路衍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下一秒,就被陆九揪着衣领拽了出来,两条腿哆嗦着站在陆庭面前。
男人看向他的腿的眼神仿佛在看什么死物,“你自己来还是我帮你?”
谢路衍白着脸开口,“你要干什么?我告诉你,你这是犯法,信不信我报警?”
“不是你说宁愿当初没了腿的人是你吗?我的确没有时光回溯的能力,但买你一双腿的钱还是有的。”
“五十万,不多不少。沈娇的腿是从哪里断的,你就要从哪里断,一分一毫都不能差。”
陆庭站起来,看着谢路衍,带着寒意的眼神直直压向他。
“同样的,他受的苦,遭受的冷眼,我要让你加倍偿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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