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们看完电影出来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了。

  街上的人依旧多, 不知道是谁惊呼了一声“下雪了”,路人纷纷抬头。

  沈娇也跟着抬头,白色的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冷冽的雪, 像轻盈的精灵, 带着冰凉的温度, 落在青年的眉间。

  他摊开手, 接住雪白的花瓣, “真的下雪了哎!”

  陆庭推着轮子,站在他身后, 高大的身躯替他挡掉大部分的风雪,“是啊,下雪了, 江城的初雪。”

  他和他在一起。

  以后的每一个初雪, 他都会和他在一起。

  青年抬头看着他笑, “那这样我们是不是算在一起白头了?”

  男人垂眸看着他头上的雪花,笑声从喉咙里溢出来, “算。”

  沈娇平安夜刚从床上爬起来,圣诞节又被男人提着腰陷在床上。

  房间里很安静,天花板上的灯光安静的流泻,在对面白色的墙壁上投射出两个影子。

  黑色头发从青年肩头滑落,在背后散了一地, 上面的影子撑着下面的影子微颤颤的坐着,一双手探了出来,卡着腰,向下的力重了些, 哭声顿时就在安静的房间响了起来。

  “不……不行……这样不行……”

  “怎么不行了?”

  男人的声音沙哑, 带着浓厚的渴望。

  “吃……吃不进去了……”

  “怎么会呢, 刚刚火锅娇娇都能吃两碗饭。”

  青年的眼睛雾朦朦的,眼泪挂在眼睫,要掉不掉,语气委屈到了极点,“这不一样,这个真的不行,太撑了,要破了……”

  “破不了。”

  陆庭勾下他的脖子,把他眼角的泪吻干净,“娇娇这么棒,怎么可能会破。”

  “呃……”

  腰肢下沉,沈娇猛地瞪大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好一会他才回过神,撑着男人的肩膀想起来。

  可他一个残疾人,哪里来的力气?只能被迫挂着,唯一的支撑点让他有些难受的皱起眉头。

  沈娇瘪了瘪嘴,“陆庭……”

  男人忍得额头青筋直冒,见他这样,也不敢动一下,最后无奈的叹了口气。

  墙上的两个影子顿时换了个位置,高大的黑影将比它小了一个号的影子笼罩在身下,连光都窥见不了分毫。

  夜幕沉沉,世界在无声的雪花中渐渐蒙上一层白,屋内的灯直接亮到了后半夜。

  第二天,许芮在别墅快喝了两壶茶才等来迟到的沈娇。

  青年的轮椅上垫了一个厚厚的软垫,神色有些疲倦,但面色还算红润。

  他看见许芮时,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抱歉,今天起晚了。”

  许芮往他身后那个软垫上扫了眼,露出一个了然的笑,“没事,可以理解。”

  沈娇希望她

  不要理解。

  外面盖了一层厚厚的雪,一眼望去,白得刺眼。

  十二没见过雪,一大早就溜到院子里,伸出爪子试探的踩了踩,顿时整个爪子陷进了松软的雪堆里。

  “喵呜?”

  毛发雪白的小猫舔了舔爪子,猛地一跃,整个猫就扑了进去。

  沈娇中午休息的时候就没找到猫。

  安迪从外面进来,脸色被冻得通红,怀里抱着一只扑腾的小猫,“它一早上就跑出去玩,小家伙没见过雪,像不知道冷一样,毛还是白的,找了好久才在院子里找到它。”

  十二很不满的从安迪怀里挣脱下来,跑到沈娇身边,喵喵的叫得很大声,仿佛在告状。

  沈娇才不惯着它,“那么冷的天,你冻感冒了可比我冻感冒了还要费钱。”

  “咪!”

  十二背对着他,只留一个圆滚滚的背影给沈娇。

  沈娇没忍住,伸手戳了戳。

  小猫一个没注意,被他戳得整只猫瘫在了地上。

  十二这回是真的生气了,一股脑的回到自己的猫窝,只留给沈娇一个冷酷的背影。

  恰值陆庭回来,看见这一幕,笑了,“果然是窝里横。”

  沈娇看见他,记忆瞬间被拉回昨天晚上,原本笑着的脸就这样冷了下去,“你回来干什么?”

  陆庭自知理亏,蹲在他面前语气里带着讨好,“之前约好的专家有时间了,我来带你去看看。怎么样,还难受吗?”

  沈娇伸出手锤了他一拳,“你还好意思说?我今天都迟到了,还被许姐笑话。”

  “嗯,我的错。”陆庭很干脆的认错,只是下次还敢。

  沈娇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敷衍,气得咬了咬牙,狠不得踹他一脚。

  陆庭讨好的在他的嘴角亲了亲,“那就罚我待会给娇娇上药吧?”

  沈娇,“……”

  他无语的表情逗笑了陆庭,看了眼时间,“还有两个小时,娇娇要去医院看看吗?”

  沈娇这回倒没有之前那么抗拒。

  中午升温,外面的雪开始融化,空气里泛着刺骨的冷意。

  沈娇被陆庭裹成了一个粽子进的医院。

  医生是一个很慈祥的老头,先检查了一下他的双腿,看着眼神忐忑的青年,露出一个笑来。

  “可以装的,不过在之前得先脱敏,安装完之后进行康复训练就可以了。”

  沈娇的表情有些呆,“就这样吗?”

  医生道,“就这样,其实其中最困难的是患者的心理问题。当然了,在刚安装假肢的时候走路其实是很疼的,这点要做好心理准备。”

  他合上手里的资料,“你们可以商量一下时间,看什么时候过来?”

  陆庭看着他,道,“要不我们等到考试结束……”

  “不。”沈娇打断他,神色认真,“陆庭,我想走着进去。”

  陆庭捏着轮椅的后背,好一会才开口,声音艰涩。

  “好。”

  沈娇学习的地点变成了疗养院里。

  下了场雪后,天气越发的冷。

  沈娇每天不是在背书就是在疯狂做题,闲暇时间就在按摩自己的双腿和做脱敏治疗。

  在出了车祸的很多年里,他都不敢直视自己的双腿。它丑陋、狰狞,残缺的伤口无时无刻都在提醒着他和别人的不一样。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能心平气和的面对它。

  它终于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狰狞也好、丑陋也好,这都是组成他身体元素。

  而现在,他残缺的身体,正在以另一种方法恢复完整。

  届时,他会堂堂正正的挺直腰杆走进那个与他失之交臂的地方。

  -

  季成眠终于进了沈家的公司。

  公司的主管能捞到的油水可比他当老师捞到的多,再加上他是沈秋禾的老公,公司里的员工谁见了他谁都得恭恭敬敬的喊他一声季哥,他的虚荣心终于得到了充分的满足。

  除了……

  他看着手机里打过来的电话,心底有些烦躁,但还是接了。

  “干什么?我在上班知不知道?”

  “老季……”方琴的声音弱弱的,“你今天还回家吗?”

  这两天季成眠跟在沈秋禾屁股后面跑,动不动就被她骂,心里憋了一肚子的气,今天恰好遇到沈秋禾出差,想也不想的就答应了。

  “行,我会回来,记得做饭等我。”

  方琴做了饭,晚上的时候季成眠果然来了。他不知道跟谁喝了酒,满身的酒气,站在玄关处骂骂咧咧的换鞋。

  他喘着气往客厅看了眼,“小宝呢?我的宝贝儿子呢?”

  方琴把盛好的饭放在桌子上,“小宝睡着了,在房间呢。”

  季成眠走进来,把手里的包随意的丢在沙发上,扯开领带坐下,看着怯弱的方琴,气不打一处来。

  “你过来。”

  方琴的眼神闪了闪,但还是过去了。

  砰——

  装着饭的碗猛地砸在了她头上,方琴捂住脑袋,痛苦的蹲下身子。

  紧接着,一只手抓着她的头发,把她拽了起来,“贱人!骂我是不是很爽?看我跟在你后面当舔狗是不是很开心?要不是为了你家的钱,谁他妈愿意伺候你?”

  方琴仰着头,鲜血沿着她的额头滑落,在没人注意到的角落,摄像头的红点无声的闪了闪。

  等到季成眠终于清醒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

  方琴痛苦的卷缩在地上,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

  季成眠松开手,蹲下来抱住方琴,“老婆,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上班受了太多气,我控制不住我自己,你会原谅我的对不对?”

  方琴靠在他怀里无声的哭泣,好一会才开口,“季成眠,你和我在一起究竟是为了什么?”

  季成眠被她问得微怔,“还能是什么,当然是喜欢你。”

  “是吗?”方琴道,“那你为什么不和我领证?”

  季成眠被她问得心下一慌,猛地松开了手,“你什么意思?不是跟你说了吗,我不喜欢领证,你怎么还拿结婚证来说事?”

  方琴摊坐在地上哭泣,“可是我跟了你,什么都没有。季成眠,你不会是在外面养了人吧?”

  “你放屁!”季成眠怒道,“谁跟你说的?”

  方琴道,“我自己想的,你平日里就不爱回家,也不跟我领证,我连你父母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季成眠伸手去扶她的肩膀,“小琴,你别乱想,我怎么可能会有别人,一直都只有你一个。”

  “那你证明给我看。”

  “什么?”

  方琴看着他,脸上被鲜血覆盖,莫名多了几分阴森,“成眠,我太没有安全感了,如果你真的爱我,你把这个房子写我名下吧。”

  听她要房子,季成眠眉头一皱,“这不……”

  方琴打断他,“你知道的,我一心一意的只跟你好,还跟家里闹翻了,唯一能依靠的只有你了,写你名下和写我名下有什么区别呢?你每天都这么对我,我太没有安全感了。还是说……”

  她幽幽道,“你真的在外面有人了?”

  季成眠被她说得脸色一白,“瞎说什么!不是房子而已,我给你就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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