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上了高台,恭恭敬敬的行了礼。
皇帝皇后犹如两尊佛像一般坐于高位,而姜翎和陈珈措早早的就候在那里了。
皇帝鲜少地笑了一下,他道:“你们两兄弟各有所长,孤心甚慰。太子赢了比赛,英勇矫健,赏团龙金杯一对儿;老五也尽了力,行迹可嘉,赏玉如意一柄。”
姜冕连忙谢恩领赏,余光中他看见了老五愤愤不平的目光。
此时看台下另一场比赛已经开始了,上场的是秦旌和沈遇。
他们两人都是武将出身,这场比赛恐怕会分外精彩。
高皇后朝姜冕招了招手,命人在她下首放了凳子。
“你们也别跑来跑去的了,就在这看吧。”
姜冕带着贺恂赶忙坐过去。
坐在老皇帝下侧的陈贵妃也不甘示弱,急忙求了恩典让自己的儿子和侄子坐下。
倒是坐在贵女之首的姜映月像是被冷落了一般,她站起身来,嚷着要坐在母后身边。
老皇帝笑着让她紧挨着皇后入座,还特地命人为她端来了最爱吃的蜜饯。
太子殿下一边看一边小声问贺恂:“你觉得他俩谁会赢?”
贺恂看着场内如胶似漆的情况,摇头道:“臣不知。”
姜冕不依不饶道:“若让你猜一个呢?”
“沈将军吧。”
太子殿下显然不认同这个观点,他分析道:“沈将军虽然英武,却初来乍到,想来他打马球的机会不多,未必赢得过秦旌。”
贺恂却说:“战场上刀剑无眼,恐怕比这马球要激烈多了。”
姜映月听见他们说话,连忙跳出来帮哥哥:“本宫也觉得秦旌更厉害些!”
她说完还嫌不够,又看向皇后:“母后你说呢?”
高皇后的目光缓缓落在姜冕和贺恂身上,她揉了揉姜映月的头,说:“你且看便知道了。”
姜映月看了一会儿,突然说:“沈遇在京城的宅子太小了,儿臣不喜欢,父皇母后给他换个新的吧。”
这时候一直沉默的姜翎忍不住开口:“皇妹糊涂,沈将军以后还要去镇守西北呢,京中的宅子怕是也不常住。”
姜映月像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一般,她问:“这是真的?那本宫也要随他去吗?”
老皇帝分外宠爱这个女儿,怎么舍得她离京,便说:“月儿想留在京城就留在京城吧。”
姜映月仍是不满:“女儿一人住那么大的公主府,真是无聊极了,能不能不让他去西北?”
老皇帝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看向了姜冕。
姜冕忙着低头喝茶,父子俩没能进行上眼神交流。
“那便让他留在京城吧,只是他的兵权该如何?”老皇帝轻叹一声,似是无奈。
姜映月甜甜一笑,站起身指向场中的秦旌,道:“秦旌不也是武将吗,给他就是了。”
姜冕终于喝罢了茶,他佯装生气:“月儿不可胡闹,军国大事怎么能由着你的性子乱来?”
姜映月嘴巴一瘪,立即就要掉下眼泪来。
老皇帝不知是不是见不得女儿落泪,竟然真的把三分之一的兵权给了秦旌,至于另外的三分之二仍是归还西北。
在整个过程中,贺恂表现的都分外淡然,就好像他不在其中似的。
此时场下的比赛结束,沈遇终于赢得了秦旌。
这次的彩头是一杆虎头银枪,沈遇得了彩头上来谢恩,紧接着就被告知了这个噩耗。
只是他表现得分外平淡,似乎只是一件莫不关己的小事。
姜映月托着腮,趁着沈遇磕头领旨的时候冷漠地打量着他。
姜冕借一个小女孩的口夺了人家积累多年的兵权,到底是有些心虚,只能一个劲儿的喝茶。
贺恂适时按住他的手腕:“殿下,茶盏都喝干了。”
姜冕这才放下茶盏,“我渴。”
贺恂望着殿下因为心虚而微微颤动的睫毛,他喉头滚动,也觉得渴了。
暮色将至,帝后回銮。
姜冕带头送走了皇帝皇后,终于松了一口气。
姜翎在后面抢上一步,不咸不淡地打量着太子:“皇兄和公主唱得一场好戏,不过几句话就把沈遇的兵权哄到手了。”
姜冕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皇弟想得太多了,本宫没想到这一层呢。”
姜翎咬牙,随即道:“皇兄小心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太子殿下却毫不在意的笑起来,他拍拍姜翎的肩膀,道:“皇弟忘了吗,本宫本就不聪明啊。”
说罢,太子殿下朝身后的贺伴读招了招手,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贺恂本以为太子殿下要回东宫去,没想到却来到了万季楼。
贺伴读对这个万季楼是没什么好印象的,毕竟太子之前最喜欢在这里消磨时光。
万季楼的掌柜的一见太子殿下来了,连忙喜笑颜开的迎上来:“殿下许久不来了,楼里的姑娘都想您了……”
当他看见太子身后跟着的人是贺恂的时候,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脸色顿时和吃了苍蝇一般难看。
姜冕的脸色也很难看,他偷偷回头看贺恂的神色,却发现后者很平和。
这让太子殿下不太高兴了。
两人进了二楼的房间,太子殿下忍不住发作道:“你怎么什么也不说?”
贺恂奇道:“说什么?”
“你……”太子殿下也不知道到底要他说什么,憋了良久,才继续说,“没什么,这里新上了醉鸭子,很好吃,特地请你来尝尝。”
贺恂抿着茶轻笑:“殿下带臣来吃鸭子,臣应该高兴才是,又怎么会多嘴呢?”
姜冕气急,故意说:“既然这样不如找些美姬来助兴!”
贺恂眸色沉沉,他走到太子殿下面前,双臂撑着太子椅子上的扶手,将姜冕完全笼罩在自己的身影里。
他道:“殿下何故故意惹臣伤心呢,臣不喜欢殿下同她们见面,这就是臣要说的。”
太子殿下满意了,他拽着贺恂的领口将人拉到自己脸前,狠狠吻了上去。
贺恂也热烈的回应着这个吻,烛火跳动,两人的影子也融在一起了。
万季楼的对面是京城最有名的戏园子,此时五皇子姜翎就在此同表哥一起看戏。
说是看戏,可他到底有些没心情,便拉了陈珈措坐在窗边吹风喝茶。
“表哥,你说今日之事真是巧合吗?”
陈珈措与太子接触不多,但仅有的几次碰面让他觉得太子确实是个绣花枕头。
“臣不知,”他沉吟片刻,“殿下不必惊慌,沈遇的兵权虽然给了秦旌一些,却未必听他使唤,咱们且看且待就是。”
姜翎觉得此话有些道理,心里也宽慰些,一抬头却看到对面窗户里有两个熟悉的人影。
那两人如胶似漆的靠在一起,怎么看都是一种超越了友谊的亲密关系!
姜翎既兴奋又紧张的抓住了陈珈措的袖口,他的手颤抖着,凸起的关节泛着白色。
“表哥,你瞧!”
陈珈措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随即也震惊得不能自已:“是太子和……贺伴读?”
姜翎渐渐松了手,一双眸子如同毒蛇一样狠辣又贪婪。
今日马球场上太子给他带来的的阴霾一扫而空了,他蓦然起身,抑制不住的欣喜。
“表哥,他真是疯了,”姜翊看着陈珈措,眼神中燃烧着疯狂的火焰,“姜冕,你不是活得很谨慎吗,怎么现在为了一个男人就这么……不知死活了。”
陈珈措什么都没说,他看着行迹略有些逢魔的五皇子,眸底深深,看不出在想什么。
一吻作罢,太子殿下打了个寒战。
他裹了裹身上的衣衫,埋怨道:“春夜料峭,还是关了窗吧。”
贺恂依言去关窗,他的目光掠过对面空荡荡的窗口,稍稍停留后又不动声色地关上了窗户。
“你在看什么?”
“华灯初上,街上人来人往,颇有烟火气。”
姜冕似是漫不经心地问:“你喜欢这种生活?”
贺恂说:“好是好,恐怕不能,臣还有官职在身。”
太子爷不说话了,他加了一筷子醉鸭,抿在嘴里咽下,道:“好吃,你也尝尝吧。”
两人吃过醉鸭,好像都微醺了。
春夜凉,冷风一吹让人多了几分恣意潇洒。
太子殿下歪歪斜斜地捉着贺恂的手,他说:“如此情景,甚好。”
贺恂还来不及回答,就察觉身边的人儿已经困了。
正巧此时东宫的马车来了,也就再无话。
暮春五月,到了公主出嫁的大日子。
本朝阳盛阴衰,没几个公主能顺顺利利地嫁给京城的勋贵人家。
何况这湖阳公主还是老皇帝最心爱的嫡幼女,光是尊贵的封号就加封了一大堆,至于嫁妆那更是多得数不胜数,说是十里红妆都有些委屈了,要说是“百里红妆”才行!
姜冕身为公主驸马的主婚人,一大早就被彩明叫起来拾到了一番。
按照祖宗礼制来说,公主的主婚人多为亲王,如今太子做了这主婚人,也算是给湖阳公主多添了几分荣光。
姜映月更是天不亮就起身了,她终于穿上了二十几位苏州绣娘绣了半年多的龙凤呈祥嫁衣,发髻上更是带了皇后亲赐的凤冠,可谓是华贵至极。
可她却有些不真实感,她坐在未央宫的铜镜前,略微出神。
直到宫中的嬷嬷再三提醒她才想起来吃些东西,省得在这一整日的流程中饿了肚子。
吃完了糕点,便穿上吉靴。
紧接着嬷嬷便要为她戴上耳环,这是最后的首饰了。
姜映月心下一颤,不假思索道:“慢着!”
嬷嬷不解地看着她。
姜映月说:“让小桁子进来伺候吧。”
嬷嬷迟疑一会儿,还是不敢在这大喜日子惹了公主不快,出去把李桁叫进来了。
【作者有话说】:姜翎(抓陈珈措袖口):吃到大瓜!!!
陈珈措(默默看抓自己的手爪子):羡慕
姜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