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旌早就把自己收拾妥当,候在姜冕的营帐外面了。
倒是齐云生起个床唧唧歪歪的,好不容易才拖着步子过来。
姜冕率先上马,他放眼望去,只见旷野无边:“还记得咱们小时候跟着父皇秋狝吗?那时候咱们就常常一起跑马。”
齐云生笑:“哪能不记得?当时臣连上马都困难呢!”
秦旌侧目望着两人的脸,竟然真有种置身于十几年前恍惚感。
他哈哈大笑:“齐云生,你怎么不说是你胆小呢!”
齐云生瞪他一眼,突然扬起马鞭,高喊一声:“那我就先行一步了。”
说罢,齐云生双腿一夹马肚子,一下子窜出去好几米。
姜冕和秦旌没想到他耍诈,也连忙跟了出去。
贺恂望着三人绝尘而去的背影,眼底流露出了几分无奈。
他是这样爱着太子殿下,所以他又怎么忍心去伤害殿下所珍视的朋友呢。
他知道姜冕这一生得到的爱不多,齐云生和秦旌对他而言是很重要的人。
贺恂多次想要做掉秦旌,可他不忍太子殿下伤心,所以他什么都没做。
齐云生不如其余两人身强力壮,渐渐落在了后面。
秦旌不愿抢了太子殿下的风头,只不紧不慢的跟在姜冕后面。
草原上劲风烈烈吹起太子殿下的衣角。
山风自疏林穿过,爽气如天,物情潇洒。
策马奔腾间,太子殿下发丝纷飞,他微微仰头,表情惬意,年少风流不过如此。
姜冕松开缰绳,张开双臂,肆无忌惮地感受着此刻风情。
他长叹:“此时情绪此时天,无事小神仙!”
齐云生也情绪高涨,他高声道:“太子殿下好诗情啊!”
姜冕回头笑他:“你惯会油嘴滑滑舌。”
随即他又轻叹:“我已经很久没有这般快活过了。”
秦旌见太子高兴,自己心里更高兴,“若是殿下喜欢,末将天天都来陪您跑马。”
姜冕哈哈大笑,此刻他心中郁结一扫而空,什么阴谋诡计都抛诸脑后了。
三人疯跑了一阵儿,人乏了马也累了,索性找了一处地方歇脚。
姜冕坐在草地上,一把薅下秦旌腰间的酒壶,狠狠灌了自己几口。
齐云生方才又叫又笑,早觉得口渴,也接过那酒壶喝了几口。
待到那酒壶物归原主,里面已经没几滴酒了。
秦旌仰着头将剩余的酒汁都倒进自己的口中,他喉结滚动,几下就把酒汁全吞下了肚。
姜冕仰躺在地上,眼神放空。
齐云生抱膝坐在一旁,问:“秦旌,你日后想做什么?”
秦旌被他问的不明所以:“当然是辅佐殿下了。”
齐云生恨他榆木脑袋,转头问姜冕:“殿下您想做什么?”
姜冕想到了贺恂,他微微一笑:“寻一处风光秀丽的地方,与贺恂建一座小房子,过平常人的生活。”
秦旌捕捉到了太子殿下的笑容,他分外失落,妒火更盛。
齐云生自顾自道:“臣想带着娘子周游各地,吃遍各处的好东西!”
秦旌对此嗤之以鼻,说他胸无大志。
齐云生梗着脖子说要大志干什么,不当吃不当喝的。
姜冕一手抓住一个人,然后把两人的手叠在一起,他道:“这么多年多谢你们。”
其余两人都被太子殿下突如其来的抒情搞懵了,他们彼此对望一眼,却不知道说什么。
姜冕继续说:“你们于我同家人无异,待到来日本宫登基,你们尽可去做自己最想做的事。”
齐云生恨不得现在就山呼万岁,他抱了太子殿下一下,道:“殿下圣明啊!”
秦旌却依旧笑得不怎么爽朗,他说:“臣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辅佐殿下一辈子,到时候殿下可不要嫌弃臣啊。”
姜冕张开双臂搂住他俩,笑道:“有你们是本宫的福分啊!”
秦旌看着太子殿下的笑颜,在心底忍不住哀叹:为何这样一个神仙模样的人物不能归自己所有呢?
太子殿下自从秋狝回来就染了一场风寒,高烧三日不退。
贺恂已经合衣在太子殿下床前守了三日。
他不停地用凉水给太子殿下擦洗四肢,夜间也不间断的更换冰袋,可床上的人却迟迟不见好转。
他心急如焚,整日逼问太医。
太医该开的药也开了,该干的事也都干了,面对贺伴读的催促也是束手无策。
姜冕迷迷糊糊之间听见了贺恂的声音,他想睁开眼睛看看贺恂在哪,可眼皮就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无论如何都睁不开。
很快太子殿下又被拉倒黑暗中去了,他又开始做那个很久没有做过的梦。
无数只手在他身后疯狂的追逐着,太子殿下朝着前面无尽的黑暗奔逃。
就在姜冕快要精疲力竭的时候,贺恂出现在了前面。
贺恂微微笑着,朝太子殿下张开了双臂。
姜冕扑进贺恂怀里,这一次贺恂没有再消失。
太子殿下猛然睁开了眼睛,他发现贺恂正在身后拥着自己,小心翼翼地用冰袋帮自己降温。
“贺恂,辛苦你了。”姜冕看着贺恂充满血丝的眼睛,心疼又欣慰。
贺恂见太子醒来,高兴得不知所措。
他抱紧太子殿下,声音颤抖:“殿下,您要吓死臣了!”
秦旌站在太子寝宫门口目睹了这一切,他静默地站着,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本是来探病的,没想到却看到了这样一幕。
阳光透过雕花窗撒在相拥的两人身上,温馨而又感人。
站在门口阴影里的秦旌此刻犹如一个局外人。
这个认知让秦旌觉得心痛,他曾在无数个黑夜里劝自己放下太子殿下,毕竟两人本就君臣有别。
可当他真切的看见自己心心念念的太子与别人如此亲密的时候,他还是无法平静下来。
明明贺恂才是后来者,殿下以前又那么讨厌贺恂……
若是他能够勇敢一点,结局是不是会不一样?现在拥太子殿下入怀的人会不会是他?
秦旌不愿久留,他缓缓转身离去。
彩明正好碰见了秦旌离开,她惊奇的问:“秦将军不是刚来吗?这就要走了?”
秦旌挤出一个笑容:“我看殿下身体欠佳,就改日再来吧。”
彩明不疑有他,端着粥饭进去,却看到太子殿下已经苏醒了。
她愣了一下,问:“殿下,方才秦将军来了,您没和他说说话吗?”
姜冕皱眉:“什么时候的事?”
彩明也觉得莫名其妙:“刚刚奴婢还在门口碰见秦将军了呢!”
贺恂低眉,心里有了些算计,他很满意秦旌的识趣,便说:“恐怕他是怕打扰殿下休息吧。”
姜冕大病初愈,身子尚且虚弱,也顾不得想那么多了,他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过了三五日,太子殿下终于好得差不多了。
姜冕捧着药碗,皱眉道:“本宫好像好多了,就不喝药了吧?”
在吃药这件事上贺恂是从来不跟他商量的,他从碟子里捏了一颗蜜饯说:“殿下喝完了吃颗蜜饯就好。”
太子殿下苦着脸,不情不愿地喝干净了药汁。
贺恂也言出必行,把蜜饯塞进了太子殿下口中。
蜜饯的甜味在口中化开,可舌根处还是弥漫着苦涩。
太子殿下缓了缓,道:“喝完药吃蜜饯真是自欺欺人,难道这蜜饯是甜的就能把方才吃的苦都忘却吗?”
贺恂挑眉,又塞了一颗蜜饯给太子:“那殿下就多吃几颗吧,虽然方才受的苦不能消失,但好歹现在是甜的。”
两人说话间,就听见外面有人通传,说是公主殿下来了。
姜冕望向门口,正巧看见姜映月走进来。
姜映月听说哥哥病了,心里担心的不行。
她急匆匆地走到姜冕身前,轻声问道:“哥哥可好些了?”
姜冕欣慰道:“好多了,你不该来的,若是过了病气给你怎么办?”
“哥哥高烧不止,月儿都要担心死了,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病气不病气的。”
姜映月坐在贺恂原先坐的地方,她牵着姜冕的手,眼神里满是担心。
“哥哥看着真是好多了。”
姜冕看了一眼贺恂:“多亏了贺恂贴身照顾。”
姜映月在姜冕高烧的时候也来过几次,自然知道贺恂是如何尽心尽力照顾姜冕的,所以这次公主殿下鲜少没挖苦贺恂。
姜冕问:“沈遇怎么样了?”
姜映月看了一眼贺恂,似是有些不解。
姜冕摸摸妹妹的头:“无妨,说便是。”
姜映月迟疑一会,到底选择相信哥哥。
“沈遇他最近有点奇怪,”姜映月抿了抿唇,“他最近喜欢在城里闲逛,逛着逛着就找不到人影了。”
姜冕愣了一下:“咱们的探子一个都跟不上吗?”
“正是,”姜映月忧心忡忡地看了一眼自家哥哥,“他不会和老五联手了吧,哥哥夺了他的兵权,他面上没说什么,恐怕心里记恨。”
贺恂听着也皱起了眉,他最近和沈遇联系很少,故而也不知道沈遇在干什么。
不过据他对沈遇的了解,对方应该不会倒戈。
姜冕没注意到贺恂的微表情,他略微思索了一番,说:“等会让程安跟你走吧。”
“可是……”姜映月显然有点犹豫,程安是姜冕手下最得力的暗卫,若是程安走了,东宫出什么事怎么办?
姜冕笑着安抚妹妹:“无妨,本宫这里不会有事的。”
姜映月点了点头,临走时又看了贺恂一眼,表情十分复杂。
【作者有话说】:太子殿下少年恣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