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东疆病>第29章 见伴飞寻觅良配

  谷梁初盯着弓捷远脸上那份凄艳,避重就轻地说,“孤可暂时让你一让,今夜也容你自己独睡寝殿,不过久了不成。你得安分老实孤才可以保你,保你妹妹继母还有亲随府兵。非要闹得皇上知道,好多事情孤就没有办法……”

  “安分老实?”弓捷远将泪逼回肚中,不顾羞耻地问,“你就会放过我吗?能够只……此一次吗?”

  谷梁初仍旧盯着他的眼睛,不说话了。

  这种保证不是随便给的,日夜相对朝夕相处,承诺很有可能便是自缚手脚。

  谷梁初非常清楚自己对面前的人是种什么心思。

  他不吝惜谎言,但也不会用在很快就会打嘴的事情上面。

  “我逃不掉?”弓捷远没有等到他的回答,缓缓垂了视线,绝望地道。

  “孤王在你眼中恁般不堪?”谷梁初反问的话带了不甘——活了二十五年,还是初次为人这般抗拒。抗拒得近乎嫌弃。

  根本接受不了。

  谷梁初突然就被激起了拗性。

  倒要看看谁熬得过谁。

  “记住你的承诺。”过了一会儿,弓捷远似是弃了挣扎,低声地道,“婕柔,弓石弓秩,还有辽东的粮草供应。”

  谷梁初没有说话。

  又过了很长时间,弓捷远再叹一下,“我还有一个请求——尽量莫教外人知道。有朝一日你厌弃了,悄悄将我杀掉就是,不要随便给我安上什么罪名。对我爹和妹妹就说一不小心逃了,生不见人,死也别叫他们见着尸首。”

  谷梁初扭身询问外面的人,“粥面还没热好?”

  不想听了。

  好似自己是个豺狼。

  翌日一早弓捷远便起了床。

  既然躲不掉,他也不想悲悲戚戚哭哭啼啼,那对于他,又是一种屈辱。

  谷梁初很是惊讶,见他洗漱干净过来书房用饭,不由问道:“身上觉得好了?”

  “本也没有大事。”弓捷远道,“七尺男儿,总是娇滴滴地,令人作呕。”

  谷梁初闻言便不再问。

  二人默然用过早饭,谷梁初对弓捷远说,“既然走得,孤王带你出去相马。”

  弓捷远也不愿意闷在府中,闻言便起了身。

  弓秩听他要出门去,连忙拿过一件披风来。

  谷梁初瞧得满意,点头说道:“你便跟着。”

  弓秩连忙应了。

  相马未带不系,谷梁初命令谷矫备了车驾。弓捷远好好上车坐了,也不多问。

  谷梁初见他突然乖巧,就逗一句,“你披斗篷,到比着甲还好看些。”

  弓捷远到底是个少年,安心不说话的,听了这句又不快道,“什么好看?男子不该用这两个字。倒似见过我着甲的。”

  谷梁初也不说话了。

  厢内安静,只能见听轮毂压在雪面上的轧轧之声。

  气氛尴尬。

  两个人却都不甚在意。

  车子行了半天不到,弓捷远忍不住问,“这是去哪儿?”

  谷梁初不认真答,只问他道,“你还记得周阁珍吗?”

  弓捷远听他二次提到此人,不由说道,“咱们去他家吗?”

  谷梁初摇了摇头,“咱们去他对头的家。”

  弓捷远听得糊涂,想要再问,看出谷梁初又是不想多说的意思,便忍住了。

  车子又行一会儿,终于停了。

  弓捷远听得外面人声喧哗,心道大雪之后这儿倒热闹,下车一看,却是到了西市。

  迎面看见一张牌匾,上面写着“凉州马行”四个大字。

  弓捷远怀疑地道,“这里能有好马?”

  谷梁初也不多言,当先跨进门去。

  里面的人看见是他,立刻过来跪拜行礼,谷梁初摆摆手道,“不用拘束,孤来看马。”

  竟是熟客。

  立刻有人起来引他穿进后堂。

  走了一段甬路过了一进庭院,弓捷远眼见里面空旷,竟有一点儿闹中取静的意思,却又听到气息骤多,知道近了马所,未等询问寻找,东首有个房门面前已经站了一位长须素袍的壮年人,看着样子四五十岁,他扬声唤了一句,“曦景!”

  弓捷远听见那人竟唤谷梁初的表字,微微讶异,不由看他一眼。

  此时院内没有旁人,谷梁初却不答应,只是快步走到那人身边,与他一同进了那间屋子才唤,“师父!”

  师父?

  弓捷远更有一些惊讶——这到底长辈还是平辈,如何论的?

  素袍男子应了一声,态度自然地问,“你怎来了?”

  “徒弟来看伴飞。”谷梁初说,然后向前拽拽弓捷远,解释地道,“他有一匹良马,叫做不系,非常出众。徒弟想让它与伴飞做个夫妻,因此带他过来看看。”

  师父闻言瞅瞅弓捷远,又问,“他是何人?”

  “他是镇东将军之子!”谷梁初说,“也是徒弟的人!”

  弓捷远立刻面上生赤。他是心中有鬼,只觉这样回答不好—什么就他的人?说是下属不行?

  “弓掣穹是你父亲?”素袍男子却问他道。

  弓捷远听他竟也直呼父亲表字,诧异地道,“师父认得我的父亲?”

  素袍男子点了点头,“是故人了!”

  未等弓捷远再说什么,他又问道,“你有良马配我伴飞?”弓捷远觉得这人有些奇怪,不大信任地道,“配不配的我不知道,只听王爷说起,先来看看。”

  那人闻言转目瞧瞧谷梁初,竟然笑了出来,“弓掣穹养了这样一个儿子吗?”

  谷梁初以为师父是说弓捷远形貌骄傲,也笑了笑,“不系确实是匹好马,如今就在王府里面,师父抽空过去看看。”

  素袍男子点了点头,“我的伴飞待字闺中,看可看得,亲事不定准了不能牵出去的。”

  弓捷远觉得这人既有趣又计较,对那伴飞生了兴趣,一时忘了别扭,扯扯谷梁初道,“那就快点儿!”

  师父视线落在弓捷远的手上,微微停了一停转身带路,“随我来吧!”

  最里面的一进院落果然全是马厩,养着十几匹马,品种都很不错。谷梁初提到的那个伴飞却是独自住着一间棚子,不和同伴挤着。

  弓捷远走近了去细看那马,但见这匹畜生通体漆黑乌蹄墨唇,便连眼白也不明显,简直就是一块儿巨大肉炭。非但毛色光亮润泽,臀腿肌肉也甚发达流畅,果然是个宝贝。

  谷梁初见他瞧得眼睛发直,微微笑道,“自己也有好的,还只这般没见识的样子?莫叫师父疑心你要偷马。”

  弓捷远目不转睛,却也摇了摇头,“这种神驹哪是偷得走的?”

  谷梁初见他满意便即问道,“如此你愿让它成为不系之妻?”

  弓捷远听了方才把眼看看站得稍远的师父,压低声音对谷梁初说,“好是很好,只是……”

  谷梁初见他说说又停,不由追问,“只是什么?”

  “只是伴飞的身形实比不系高壮不少,配得上吗?”弓捷远仍旧小声地说。

  谷梁初噗嗤乐了。

  弓捷远有些着恼,皱着眉道:“正经说话,你笑什么?”

  谷梁初把手拍拍他臂,“休要担心,只要感情亲密起来,自然水到渠成。”

  弓捷远不知道感情亲密这几个字该如何解,呆呆望着这人。

  谷梁初却扭了身,去对一直瞧着他俩的师父说道;“男家属意,师父择日过去瞧瞧不系,若是觉得可以,我们便来提亲。”

  师父略笑一笑,“提亲?都开何礼?且先说来听听我再去看不迟。若不动心却是不必费力。”

  弓捷远听这师徒二人说得一本正经,又觉奇怪又觉好笑,反正从始至终都是谷梁初的提议,也就不说话,只听他会如何回答。

  “两匹神驹的终身大事,”谷梁初说,“自然不能只在寻常马厩张罗。徒弟城外庄子宽阔,专门派着人去照顾它们,日常尽有谈情说爱之处,生育诞养且随自然,不必时时受人惊扰,草料之类自然更是上等,师父若不放心也可派人跟着。”

  “我自派人。”师父点头说道,“你是财大气粗,我却还得问问如此时光可以多久?伴飞大有灵性,倘若事成,有孕便得被迫分开,只怕郁闷不欢耽误寿数。”

  弓捷远听这话语竟似要赚走自己的爱宠的意思,不由担忧。

  谷梁初看了出来,先拍拍他,“不系总是你的,紧张什么?”

  弓捷远瞧他一眼,不甚信赖。

  谷梁初又对师父说道:“它的主子一时半会儿且不走呢,两匹马儿若成好事,自有很长幸福日子。徒弟只要一个马驹儿,公母都可,多生下的,都归师父。”

  弓捷远听了又连忙道:“那些就都卖吗?”

  师父闻言瞧他一眼,又对谷梁初摇了摇头,“这哪里是你的人?什么都不知道。”

  谷梁初垂目不言。

  弓捷远狐疑地看看两人,有些不明所以。

  “便这样吧!”师父说道,“你们且先回去。”

  弓捷远见他张嘴撵人,又生一点儿诧异。

  谷梁初却不废话,行了师徒之礼便带弓捷远走。出来找到始终候在外面的谷矫和弓秩,上了车子坐好,弓捷远立刻忍不住问,“你师父刚才的话是何意思?我不知道什么?”

  “马行只是一个掩护。”谷梁初淡淡地说,“师父也不指望这个营生吃饭,得了好马自然爱惜,怎会随意出卖?”

  “掩护什么?”弓捷远仍不明白,追问地道,“你莫故意说的糊涂。”

  谷梁初看了看他,“来时孤对你说什么了?”

  弓捷远蹙眉想想,“说来周阁珍对头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