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东疆病>第57章 为家信硬破冰阂

  吴江如飞回到后院,惊魂未定地与弓捷远学了谷梁初和梁健的话,然后跪在地上求道,“司尉万万莫再派遣小奴,躲过这场板子已是大幸。”

  弓捷远恨他胆小,更恨谷梁初装腔作势,掼了手边茶盏骂道,“就是安心难为人么?”

  弓石连忙劝他,“少爷,这是世子地方,不好摔东西啊!”

  谷梁瞻今日停了文课,时间很多,此时便在弓捷远的屋里,样子看着不甚在意,“茶盏倒没什么,摔了扫去就是。梁卫长说得却对,弓挽不去,谁也讨不回来搁在父王那里的家信。”

  弓捷远过不去自己的关,“哼!他是故意的,我偏上钩?再说还不准就有信呢!”

  “今日没有来日也必有吧?”谷梁瞻便是个小大人,“镇东将军怎会不给司尉回信呢?”

  弓捷远正恼燥着,听了这话登时就冲孩子去,“我看世子就是个故意不喝孟婆汤的老坏家伙直接转世来的,哪有小孩儿样子?”

  谷梁瞻不深惹他,只笑起来,“那也没有办法,轮回转世是我能管的吗?你既烦了,我也不在跟前碍眼,出去打拳扎马,少乱操心。”

  弓捷远自己待在房里发闷,弓石跟他说话就赶弓石,弓秩还未开口又撵弓秩,然后困兽于室团团乱转。

  狂躁了一个时辰到底还耐不住,自己拽了狐裘披着,气哼哼地走出门来,念念叨叨地道,“不就是逼我过去吗?我就去去看,还能要命?”

  谷梁瞻听了忍不住笑,连忙扯住弓石,只给弓秩示意一下,让他跟着,同时食指比在唇上嘘了一下。

  弓捷远虽然换了固定背伤之物,仍然不该走得太快,弓秩只怕他会牵扯伤处,伸臂想要扶他。谁知少爷正一肚子不忿无处发泄,此刻瞧谁都不顺眼,立刻甩他一下,“别碰。都没有用。”

  弓秩只得收手苦笑,心道望你自己有用。

  梁健眼望弓捷远粉面含煞地来了,心叹这都过了一个时辰如何还是这般模样?之前是气晕了才醒不成?刚往前面迎了一迎,“司尉……”

  “闪开。”弓捷远使劲儿一甩裘披,看也不肯去看,大步老长,直接闯入书房。

  梁健吃了个瘪,愕然看向弓秩。

  弓秩做个没有办法的表情,心里却又担心弓捷远这样耍横再次惹怒谷梁初,不知又会遭到什么惩治。

  求求菩萨别再添了新伤就好。

  谷梁初正在案前看书,只听房门猛然一响,接着门扇洞开,一股寒风趁势卷了进来,抬头看时,那幅红锦雪裘裹着的弓捷远也随风卷了进来,拧眉立眼杀气腾腾,如来讨债。

  谷梁初淡定摸过镇纸,压住案上的书,冷声问道,“发疯了吗?”

  梁健早跟过来,由外关了房门。

  案几上的书纸吹凌乱了,弓捷远迅速扫了一圈眼睛能瞧到的地方,并没看着类似书信的东西,这才拉着脸说,“疯了也不敢发,王爷是个连问都不能问的贵重人,我是来求明示的。”

  谷梁初端坐在书案之后,面上没有喜怒之色,“求什么明示?”

  “还请王爷告知属下辽东老父可有回信。”弓捷远很没好气地说。

  谷梁初摇了摇头,“孤没有这般凶横无礼的属下。你既能杀进来,自有办法逼出答案,告知明示这种事情,不要客气,孤却没有办法。”

  弓捷远直着眼睛瞪他,气得唇都抖了,“你到底要怎么样啊谷梁初?不就一句话吗?”

  谷梁初眼睛瞧着他的嘴唇,仍旧摇头,“孤不要怎样啊!不是你来找孤么?就是一句话啊?司尉何必如此在意?”

  没有秀才没有兵,仍旧有理讲不清。

  弓捷远恼得红了双眶眼皮狠跳,原地站了半晌又使劲儿走了几大步,噗通跪在谷梁初的面前,差点儿就把地面砸个大坑:“属下弓挽祈请王爷见示。”

  谷梁初十分意外,古井无波的脸终于被弓捷远的高门大嗓震得一动,他蹙眉看看这个跪得笔直却仍满脸不驯的人,缓缓起身,朝旁走了两步,“司尉可是敢在皇庭无礼之人,孤受不得你的跪。”

  “谷梁初!”弓捷远原地一扭,想要拔起身起追他,不料动作太猛扯了背伤,脸色立刻白了。

  谷梁初听出声音不对,马上回目看他。

  “杀人不过……头点地,”弓捷远咬牙拽着旁边的桌腿儿站了起来,“你要么就说没有或者不给,要么就痛快些,何必……”

  谷梁初见他说不下去,返身回来扶他手肘,“怎么了?”

  “不用你管。”弓捷远疼得唇角猛颤,仍旧去摔谷梁初的手。

  谷梁初抓住他的肩头不放,低声喝道,“别动了!你还想好吗?”

  “好不好……”弓捷远刚说了三个字就被谷梁初压进椅内,只得坐下,眼眶却更红了,“能怎么样啊?反正什么也做不了……”

  谷梁初又盯着他的眼睛看,看了良久才叹口气,松开了他背转过身,声音里也带了恨,“孤已决定不要你了。就一封信,你好好地来,一本正经说话,孤给了你,也就放了你,非要这样……”

  弓捷远听出名堂,立刻就问,“有信是吗?”

  谷梁初回转了来,死死盯上他的眼睛,“有。可孤不想给你。怎地你这要打要杀的闯来一闹,孤就得退缩让步?就得害怕?”

  弓捷远仰头看着他说话,看了好一会儿,燥恼和急切竟然都不见了,换上深深委屈,“那我求你,求你行不行?谷梁初,你都让我写了,信也送了回书也捎来了,就给我吧!别折磨我了行不行?我求求你行不行?”

  谷梁初伸手捏住他的下巴,细细看他的脸,“是求吗?不是作不是闹?不是逼不是横?”

  弓捷远的眼眶里已然蓄满了泪,他一点头,大滴的莹珠就蕴不住,扑地滚落下来。

  谷梁初极为无奈地啧了一下,然后俯首吻住那颗泪珠。

  盈池被搅,弓捷远的眼泪瞬间淌了一脸。

  谷梁初移到他的唇上叹息,“狠的是你,哭的还是你。”

  梁健只听屋内静了,回头看眼弓秩,“不吵了吗?”

  弓秩也看看他,“卫长希望怎么吵啊?”

  梁健不问他了,自己思索一会儿,轻轻哂道,“王爷乳母还在世时曾经说过他这冷闷性子以后定会遇到能闹的人来磨他,还真言中。”

  “王爷还有乳母的吗?”弓秩一时无法想象,说了错话。

  梁健瞪他一眼,“谁是天生天养自己长大的么?”

  弓秩不再出声。

  两人静静听着屋内动静,又过一会儿才闻谷梁初道:“梁健,去请太医。”

  梁健不由一诧。

  弓秩听到这句以为谷梁初把弓捷远给打狠了,情急起来,就要闯门之际听见弓捷远道,“请什么太医?我爱看见他们?”

  声音激越,中气十足。

  “你无事吗?”谷梁初的音调倒很柔和。

  弓秩这才放下心来,走到门口唤道:“少爷。”

  “没事儿,不要去请。”弓捷远手里捏着信封,皱眉说道。

  弓秩闻言回头看看梁健。

  梁健不知如何是好。

  谷梁初这才又开口说,“先莫去了,看看再说。”

  梁健这才应声,然后牵着弓秩退开几步,悄声说道,“这两个人在玩什么?”

  弓秩摇摇脑袋,“那谁知道。”

  谷梁初伸手探探弓捷远的伤处,仔细观察他的反应。

  “没大事儿了。”弓捷远耸了一下,有点儿不大耐烦,“只是不能狠扯,夹板固着,不会轻易挪位。”

  谷梁初放下心来,没再说话。

  弓捷远坐在椅里,拆开信看。

  弓涤边文笔简单语气诚挚,只说边塞安静军粮已到,让他不要担心好好在京待着。通篇没有什么温情之语,只在最后写了一句,“吾儿深明大义,实是为父之傲,亦是为父之憾”,弓捷远刚刚平静下去的情绪又绷不住,眼泪又淌下来。

  谷梁初一直站在边上瞧他,见状伸掌与他抚去,低声问道,“信里说了什么?”

  弓捷远清清喉咙,仰头看他一眼,“你未拆阅?”

  谷梁初只瞅着他。

  眼边仍有泪痕,弓捷远却已恢复骄横模样,“火漆确是好的,可你这样的人,不有一万种办法拆开重封?”

  “家信而已,孤需费那心思?”谷梁初走开几步,找个凳子坐下。

  “家信怎么了?”弓捷远认真折好信纸,小心放入信封里面。从前他与父亲总在一起,没通过信,这还是第一次接到父亲手书,珍惜得很。“家信王爷不也拿来要挟人么?”收好了,弓捷远方才把话说全。

  “孤要挟到了什么?”谷梁初问。

  弓捷远答不出,卡了一卡,勉强转了话题,“这信到了几天?”

  “有几天了。”谷梁初不肯认真答他。

  “我不来讨……”吻意犹在唇上,弓捷远微微低下了头,声音小了一些,“你就永远不给我吗?”

  谷梁初凝视着他的发顶,“孤也不知。”

  没话说了,二人对坐一会儿,谷梁初先站起来,走到弓捷远跟前,用手扳起他的脸颊。

  弓捷远以为又要挨吻,谷梁初却只用一双大掌再次擦擦他的泪痕,然后将人拽了起来,替他整理一下狐裘,“回去吧!好好吃饭好好喝药。”

  弓捷远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轻易放自己走,有些怔然,“啊?”

  谷梁初又拍拍他的后腰,“好好养伤。身体总要跟得住脾气。”

  弓捷远又想要恼,琢磨一下觉得不大值当,便不做声,抬腿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