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东疆病>第120章 不离分流泄心声

  午后谷梁初才回府来,梁健迎着他说,“司尉今日恐起早了,诏狱回来不甚舒服,要了碗热乳喝就睡下了。”

  谷梁初看看梁健,“用饭了吗?”

  梁健摇头,望向寝殿,“司尉似有一些沉郁,没人敢去唤他。”

  谷梁初蹙了眉头,“公孙优说了什么?”

  梁健同他学了一遍公孙优在诏狱里讲过的话。

  谷梁初听后颇为无奈,“他是真不怕乱,这个当口还忙这些,生是给孤添麻烦的。”

  “或者不是麻烦呢?”梁健试探地道,“司尉或者……”

  谷梁初不想再说,跨步进了寝殿,探身去看床内的弓捷远。

  弓捷远自睡不实,但只不睁眼睛。

  谷梁初看了一会儿才轻声道,“你这耳精之人,睡着时候能听多远?”

  “至少能听见床边有人说话。”弓捷远只得皱眉睁眼,“明知道我已办好了你交代的差事,那个诏狱又是十分冰寒,才刚躺得暖了,非得来扰?”

  “刚暖?”谷梁初将手伸进被里试试里面温度,他手不凉,也没觉得被内多热,便又问道,“不吃饭,也不回庄里了吗?”

  “能回去吗?”弓捷远立刻坐了起来。

  谷梁初微微笑了,“这里也没你的事情,自然可以回去,孤就不折腾了,明早还得进宫。”

  弓捷远听了这话刚要雀跃的心微微滞了一下,起床穿衣的速度也变慢了,“谁留下来陪你?”

  “梁健吧!”谷梁初说,“谷矫护着你去庄上。不是要看《柳下记》吗?穿上衣服便先看着,等下弄了饭吃你就出城。”

  “你何时来?”弓捷远的动作仍旧缓慢。

  谷梁初说不出个准日子,“能走脱了孤便会去。你安生跟着师父学东西,也安生带着瞻儿,剩下的暗卫,想见就让成缺替你吩咐传话,没心情且放一放也不要紧。”

  弓捷远穿好了衣服,站着看他,想说什么又有一些迟疑。

  谷梁初看了出来,“怎么?”

  “侧妃……”弓捷远轻声地道。

  谷梁初的神情亦沉凝了,“今晚或者明天就会找孤哭闹,你不要操这个心,总是容儿的娘亲,孤有分寸。”

  弓捷远没再说话,自己去书房里翻出《柳下记》看了一阵,等着饭菜送来默默吃了,而后默默地出门乘车。

  谷矫得了谷梁初的命令,不单骑马,坐在车厢里陪着弓捷远,眼见他扭头朝后望了几次,便劝抚道,“王爷做事向来谨慎,司尉不需担忧。”

  弓捷远这才坐端正了,过了半天才问,“王爷是什么时候知道公孙优的婚事有猫腻的?从他说要娶亲开始?”

  谷矫摇头,“蓟州那些火药给韩总兵看了个死,自然有长脑子的坏家伙觉得不对劲儿了,捋着线儿查回来,便在兵营和咱府上动了手脚,几次都没成功,狗急跳墙地想到公孙优身上去了。咱们一直有人看着他呢,所以才有动静就知道了,实不想看着舅爷动手,却也没有办法明示,只能拖着,最后也是拖不过去。”

  弓捷远看住他说,“讲话讲明白了,兵营和咱府上都动了几次手脚?怎么动的?”

  “那还有什么新鲜招数?”谷矫有些不屑地道,“不外是刺杀和投毒。韩总兵不是寻常将领,兵营水泼不进,王爷看着松散,等闲刺客也进不来府。毒么,王府的几个厨中都有师父安排的人,可不光会做饭。”

  弓捷远听这意思分明已经截掉了不少杀招,自己却只一无所知,心惊过后立刻站起。

  谷矫见状忙拉住他,“司尉作甚?什么车厢能比你高?”

  “告诉车夫调头。”弓捷远对谷矫说,“我不去庄子了,回王府。”

  “啊?”谷矫有些意外,“都要出城了。”

  “回去。”弓捷远斩钉截铁地说,“就算是出了城也回去。”

  谷矫拿他无奈,只好撩帘吩咐车夫。

  梁健正在前院安排夜间巡防的事,眼见着才走不久的车驾又折回来,没来得及奇怪纳闷就见弓捷远从车上跳下来,谁也不瞅就往书房的方向疾走,步子跨得要跑一样。

  梁健忙迎上他,“司尉这是……”

  “没事。”弓捷远闪开他的阻拦,“我就不想去了。”

  梁健怕惹他不耐烦,只好问后面跟过来的谷矫,“怎么回事?”

  “谁知道呢?”谷矫望着弓捷远的背影,有些悻悻地道,“就问了几句怎么发现的公孙优不对劲,我也告诉了他,然后就说不走了。真是一时一个变化,回头王爷再责怪我。”

  梁健闻言回头瞅瞅关了门的书房,想了想后摇头,“我看未必责怪。”

  谷梁初眼见弓捷远气喘吁吁地闯进来,微微一惊,“遇到了何事?”

  “公孙优这次没成,”弓捷远走太快了,气跟不上,大口大口呼吸,“他们不会再派更厉害的人来杀你吗?”

  谷梁初瞪眼看他,半晌儿之后笑了,“就为了这个跑回来吗?”

  弓捷远上前几步,伸手抱住他的劲腰,“我们得在一块儿,一块儿吃一块儿睡,不能分开。”

  谷梁初似屏了息,须臾之后方才低叹一声,而后垂首吻住了人。

  弓捷远仰着头任凭他吻,头一次给了回应。

  谷梁初的气息猛地急促起来,突然之间不能吻人,他伸手将弓捷远的脑袋按在自己胸膛上,让他听那狂跳的声音,同时提了要求,“捷远,我们回寝殿去。”

  弓捷远努力挣扎出他的大手,扬起脸儿看他的脸,看了一会儿,然后伸出双臂搂住了他的脖子。

  谷梁初双臂一夹,顺势将人托了起来,就那样抱出了门,大步跨入寝殿。

  庭内查探情形的谷矫和梁健都看见了,彼此对视一下。谷矫啧了一声,“忙慌慌的。”

  梁健拍他一掌,“总之不会骂你。”

  跑回来时天尚大亮,终于能好好说话的时候天已黑了。弓捷远口渴得紧,谷梁初披了衣衫下去倒茶,捏了盅要送回来时听见门口吵嚷,谷矫连说“侧妃谨慎,”凝蕊则喝“我看谁敢阻拦”。

  弓捷远闻言心头一紧,暗说这就来了,赶紧掩掩衣襟盖上被子。

  谷梁初瞧他一眼,仍旧过来递了茶水,同时扬声吩咐,“谷矫,让她进来吧!”

  凝蕊大步进来,只见殿内灯火昏暗,知道谷梁初已睡下了,便在拔步床外站定,颤声唤了一句,“王爷。”

  谷梁初声音很沉,“公孙优的事情不是孤自己能管得的,但会尽力保他,你也不用过来相逼,该怎么样就会怎么样的。”

  凝蕊闻言噗通跪在地上,哽咽地道,“王爷……凝蕊只这一个弟弟。”

  谷梁初已疲倦了,就有些许烦躁,“孤说了会尽力,不为你也为容儿留个舅舅,还待怎地?”

  “凝蕊求王爷倾力相救,小优他……必有苦衷,”凝蕊一下一下磕头,“王爷若能留他性命,凝蕊不要这封号也罢,以后只给王爷做牛做马。”

  谷梁初伸手拍了一下床内案桌,呵斥她道,“胡说什么?你是容儿之母,什么做牛做马?遇到事情就只狂乱,姐弟两个当真一样。孤说什么就是什么,尽力还是倾力自会斟酌,你再啰嗦孤就将你送他身边去一并关着,成全你的手足情谊。此事已经惊动了皇上,他要御前亲审,不若你们姐弟共同面圣?看看痛哭流涕磕头下跪管不管用!”

  凝蕊给吓住了,脑门抵着地面不敢动弹。

  谷梁初努力压制着怒火,“他索孤的性命你毁孤的安宁,事情败了残局都得孤收,暂且给个安静不成?怎么孤都能容得下你们,你们就只容不下孤?谷梁初到底欠公孙家何债啊?凝蕊,当初孤是见色起意要你伺候的不成?”

  凝蕊语塞,哽了半天才道,“妾身是慌了,知道了消息实在熬耐不住……心里知道一切要靠王爷宽容,并不敢安心烦扰,只想求个踏实。”

  “回去吃饭睡觉练你的女兵,”谷梁初哼,“免得哪天孤真疯将起来杀进后院要了你们两个的命。”

  凝蕊不敢说话了。

  谷梁初,努力平复了会儿方道,“罢了,孤也是撒撒闷气,到底是容儿的娘,孤不会安心折磨,你回去安生待着,公孙优的事情有什么眉目进展,孤让谷矫梁健过去知会你。”

  凝蕊抽泣着点头,爬起身来往外走。

  谷梁初又叫住她,警告地说,“莫总散心散神,与孤仔细照顾郡主,她若哪里不好,咱们却没彼此将就的余地了。”

  凝蕊心乱如麻地应了,抹泪出去。

  谷梁初微微坐了一会儿,回身去看弓捷远,“还要茶吗?”

  弓捷远不回答,只问他,“你就如此厌恶她?”

  谷梁初吁一口气,“不这般震慑震慑也没个完,她是有主意的,轻易也不怕人。”

  “若是没有郡主你会对她怎样?”弓捷远还是说道,“我刚刚才想明白郡主为何叫谷梁容,是包容的容吧?”

  谷梁初盯了弓捷远一刹,轻叹了声,“捷远,哪有人愿意被赚?所以你一直恨孤,孤也解得。”

  弓捷远没想到他会这么说,闪开了眼睛,“不是一样的事情。”

  “如何不一样?”谷梁初见他没有继续喝茶的意思,起身坐到了床边。

  “我已说过了,”弓捷远声音很轻,“若是女子就安心同你过了。”

  谷梁初又叹一声,“捷远,你若是女子,孤就不会娶朴清,也就没这许多冤孽,只管放手搏了。”

  “女子你便能挑?”弓捷远问,“当了王爷便能随意选择?”

  “只要孤见过你,认定了,”谷梁初说,“就会想尽一切办法达成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