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东疆病>第141章 施恩护狗急跳墙

  谷梁立的脸上满是震惊之色。

  此前竟是毫不知情。

  太后轻笑起来,“但是这个弓涤边啊,他可辜负了赏识自己的老皇帝啊,任你们兄弟相争,就是按着他的兵马和宝剑不动弹!听闻你起兵时,哀家日夜心惊,只恐亲生亲养的小儿子腹背受敌,被那英勇善战的镇东将军抄了后路丢了性命。等得你攻入了南京,哀家又恨他没有出兵护驾,听任篡逆称孤道寡。哀家曾经以为你们定是合了谋的,心里骂了他很久,恨不得开武皇帝显灵将其带走,等到来了燕京才一点一点询问出来,原来弓涤边始终不近北王,深为哀家的幼子所忌。”

  “他……”谷梁立嗫嚅地道。

  “哀家想了好几个月才想明白,”太后兀自说了下去,“身负厚望的镇东将军在以这种方式继续效忠着他的老皇帝,他不想伤你爹的任何儿子,更不想空虚了你爹最牵挂的东线防务。你进南京夺位,他不原处镇守,外敌会不会趁虚而入?到那时候得着便宜的是谁?”

  谷梁立不吭声了。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道理他比咱们都懂,所以拼着两边都不讨好,只守他自己想守的东西。为了辽东边境,宁肯把儿子舍在燕京城里也无异议,被削了一半兵权还是兢兢业业地去镇防,是难得了。谷梁家可要臣子之心,”太后继续说道,“但不该寒他们的心。哀家这也是为了你啊,既已坐上这硬邦邦的宝座,便坐稳些。”

  谷梁立这才唤道,“娘……”

  太后再次长叹一声,“立儿,你毕竟是娘十月怀胎辛苦生下,牵挂了一辈子的亲孩儿啊!”

  谷梁立起身走到太后身边,重重跪下,伸出双手抱住了母亲的腿。

  太后拽下谷梁立的双手,攥在掌心看了一会儿,轻声地说,“立儿,要当皇帝,不可能不造杀孽,但是娘得告诉你,有一种人不能去害。”

  谷梁立像个小孩子般,仰头看着自己的母亲。

  “就是肯帮你的。”太后缓缓地道,“即便当了皇帝也不能彻底众叛亲离,你要别人保你就得懂得去保别人。天下这么大,就是神仙菩萨自己也顾不全,需得寻觅良助,咱们如何可以刚愎自用?你爹瞧着狠辣无匹,其实最懂笼络。应该如何去要臣子的忠心啊?一事出百人瞧,宁纵成害再去费事整治,也莫提前苛酷成仇,送人反叛之由。这点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你哥哥就没学好,你要认真琢磨。”

  谷梁立在太后的膝盖上趴了良久,离开德寿园后即宣礼部准备诰封之礼,且还当众宣布为抚忠臣亲眷并全祖孙之情,特准弓婕柔携其继母入住德寿园,承欢太后。

  弓捷远作为嫡亲兄长,自然跟着忙活了几天,直把妹妹风风光光地送进德寿园去了心里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回到王府躺在榻上,傻了半天才对谷梁初说,“你这一家老小都会算计,这回可把我们弓家全掐住了。”

  谷梁初笑着伸手,在他喉结附近比划比划,“本也掐着,尊荣却没给够,这回谁还敢在心里轻视,想看弓家的笑话?你也放心了些,詹诚日日派兵帮你守着继母和妹妹,省得时刻牵挂。”

  “太后是个慈祥人。”弓捷远说,“可我还是有一种把妹妹送了人的感觉。”

  “那怎么办?”谷梁初轻轻亲他一口,“她若是个弟弟还能想着往军中带,妹妹却不能够。”

  “军中……”弓捷远就又叹息起来,往他身上凑凑,“军在哪儿啊?”

  二人正在腻歪,谷矫大步闯了进来,“王爷……”

  弓捷远气得不行,骂谷梁初,“你这两个亲随就不知道什么叫做擅闯?”

  谷矫连忙顿下身形,“对不住,实在是着急了。”

  谷梁初淡淡扫他一眼,“什么事情?”

  “尚川不见了!”谷矫立刻说道。

  “什么?”弓捷远登时喊了起来。

  谷梁初伸手按住了要跳的人,又问谷矫,“好好说话,什么叫做不见了?”

  “应该是昨晚的事,”谷矫回说,“早起户部官署的人就发现负责看守尚大人的两名小旗昏倒在值房门口,本该关在里面的尚大人也没在屋,立刻报了锦衣卫和刑部知道。咱们家和侯府都忙着接送弓郡主,因此才得着信儿……”

  谷梁初的脸色登时阴沉起来,“郭全呢?”

  “他没听着消息,怀疑是周阁珍动的手脚,寸步不离地盯着呢!”谷矫答说。

  “送信儿的人速度这么慢?”谷梁初脸色十分不好,“什么叫咱们忙着接送郡主?果真靠得住吗?”

  “属下必会严密观察。”谷矫正色地道,“若有问题绝不姑息。”

  谷梁初示意他先出去,自己起来踱步思索。

  弓捷远很是着急,“肯定是周阁珍把尚川弄走的,他这是要干什么?狗急跳墙了吗?”

  谷梁初幽幽地道,“等不到夏税了!梁健!”

  梁健跑了进来。

  “去请侯爷。”谷梁初迅速地说。

  梁健转身出去。

  谷梁初披好了衣服往书房走。

  弓捷远赶紧跟了上去,“你打算怎么救那尚川?”

  谷梁初示意他别出声,展开宣纸开始书写人名。

  弓捷远不明所以,凑到跟前去看,只见谷梁初在宣纸的最上面写了一个冯璧。

  “这不是侯爷的二叔吗?”弓捷远问。

  谷梁初一言不发,唰唰地往下写。

  弓捷远见他眨眼之间就誊了一大串名字,有认识的,比如周阁珍范佑时樽,也有不认识的,等到停了笔后从头到尾数了数,竟有十七位之多,不由震惊,“这些都是朝廷命官吗?”

  谷梁初面色阴沉得似暴雨将至,“八位京官,九位地方官员,这里面还不包括兵马司那种贪图钱财收取贿赂其实不知道真正因为什么缘故的。”

  弓捷远听得心惊不已,没有这么久的蛰伏和暗访,谁能想象得到?

  “那些富商呢?你不写吗?”

  谷梁初丢了笔,神情略有一点儿烦躁,“抓吧!抓了官,商还往哪里跑?”

  弓捷远不知道这话对是不对,只瞧着他。

  冯锦来得飞快,谷梁初也没同他寒暄,直接把宣纸递给他道,“奏禀父皇,即刻缉拿。”

  冯锦利落点头,捏着谷梁初递给他的名单就走,行出王府方对身边冯季说道,“传信蓟州,抄缴火药库。”

  冯季应了一声,如飞跑了。

  公孙优站在冯锦身边,有些茫然也有些忧心。

  冯锦遥望着不远处的宫城,叹息了声,“这股妖风,想按还按不住呢,非要使劲儿刮上一刮。”

  公孙优解意地不吭声。

  冯锦自己上了马,驱策起来,急入宫城。

  此时早已过了上朝时间,冯锦临时写了张急变的奏折塞给宫门处的守卫,功夫不大就有一位御前太监携着几名锦衣卫迎出来,手里高高举着块御牌,大声对冯锦说,“侯爷,汤指挥使未在宫中,皇上特命你持此御牌调遣羽林卫使用。”

  冯锦抓了牌子就往东城外的羽林卫办事房跑,詹诚正在值房里面睡觉,看见御牌连忙爬将起来。

  这工夫卢极也收到了信儿,飞速地由外城赶了回来。

  冯锦命令詹诚兵分两路,一路去拿范佑,一路去替兵马司封锁四路城门,同时又让卢极带人捉拿时樽,自己则亲自去擒周阁珍。

  周阁珍端然坐在正堂,听得兵马呼啦啦围了府门,缓缓起身来看。

  冯锦负手进来,咧开红嫩嘴唇,对周阁珍笑了一笑,“大人何必出此下策?明知道是走不脱的。”

  周阁珍竟也笑了,“侯爷连官服都不换换就来拿老臣吗?也太急切了些。”

  冯锦的俏眼猝然一立,“此刻不是寒暄的时候,先把尚大人交出来再说话吧!”

  周阁珍挺着不算太高的身量,镇定地望着墙外天空,“侯爷先叫那些人放了运亨吧!他只是个无知小儿,与这些事没有干系,何必如此赶尽杀绝?”

  冯锦知道说不通,厉声吩咐左右,“剥了他的外袍,绑将起来。”

  官兵刚一动作,宅院里立刻鬼哭狼嚎起来,周阁珍的老婆侍妾们发疯般地往当家的身边抢,似能护住人般。

  羽林卫的手脚利落迅速,呼啦啦地涌到各处,冯锦跟前的几个痛快按翻了周阁珍,剩下的则去绑缚各屋之人。

  府外也围住了,都走不脱。

  “搜!”冯锦又对公孙优说,“只找尚大人下落,东西先不要动,把人都清干净了贴上封条,等待圣裁。”

  公孙优领人便走。

  冯锦静静立在原处,蹙眉看着院子里逐渐多起来的家眷,他们个个都被剪了双手上了绳索,披头散发泪流满面。

  这等情形似曾相识,冯锦想起南京城破时的情景,刚生叹息,一只弩箭从旁射来。

  他没有弓捷远那等好耳力,听到破风之音箭已近了,功夫虽俊也来不及多做准备,硬生生地扭了细腰,堪堪让过,待细查时那箭已然射中一名卫兵,虽只着了肩膀,伤者却是即刻翻到在地口吐白沫。

  竟然淬了见血封喉的毒药。

  冯锦勃然大怒,拔起身形沿着箭来的方向追击出去,眼瞧着一个寻常苦力打扮的人发足狂奔,几起几落之间就翻上了周府对面的房梁,转瞬跑不见了。

  有事在身,害怕中人的调虎离山之计,冯锦恨得唾了一口才停下脚,再返回周府时那名中箭的卫兵已经死了。

  公孙优快步跑了过来,快速看看那个卫兵,担忧地询问冯锦,“侯爷没有事吗?”

  冯锦摇了摇头,出言吩咐几个检视死亡同伴的卫兵道,“别动他,等下通知顺天府尹和刑部过来勘验。”

  逐尺逐寸地搜了一圈,连个树洞也没放过,并不见尚川的踪迹。

  冯锦又冷冷地看绑成人彘般的周阁珍,“大人定要如此面君?”

  周阁珍只是铁青着脸,片语不发。

  大厦已倾巢穴已覆,他还想要最后一搏。

  作者有话说:

  要能是弓捷远或者谷梁初亲自捉拿周阁珍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