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东疆病>第187章 入匡府多见时胄

  匡铸的寿宴开在匡府后花园里的曲廊上,炎暑盛夏,临风临水,倒也时宜。

  为了减少蚊虫滋扰宾客,园子的四角设了四个大铜炉,早早焚了香草。

  弓捷远到得不早不晚,被门口处的知宾引着进去,但见里面轻烟袅袅香气四溢,布置得不甚豪华的园子被蒸出些仙境意思,心里暗想这几个姓匡的人还真不一般的。

  刘跃迎面走来,执了他的手问,“捷远会不会畏冷?若是贪凉,咱们就往冰盆附近坐坐。”

  弓捷远有心去沾那丝凉意,只恐总给谷梁初那双眼睛盯着,微微笑道,“哪儿都可以,只莫僭越就是。”

  每桌边上都有冰盆,刘跃将他引到青俊桌上,冯锦不在,匡勤身为主家各处忙碌,弓捷远不认识别人,先与许光施礼。

  许光同时还礼,寒暄地道,“郎中近日可好?”

  “无甚可说之处。”弓捷远回他,“倒叫佥事惦记。”

  “侯爷行前嘱我守护郎中,”许光直接说道,“但有指派,不吝明言。”

  弓捷远知道冯锦表面上同许光甚好,平日总在一处吃酒斗令,心里却不怎么看重他,当下淡然点头,“得兄此话捷远无憾。”

  许光闻言又看看刘跃,“我与洪飞在南京时就很要好,以后郎中也便是自家人。”

  以前并没见他这样亲热,弓捷远心想刘大人这个尚书升得好,自诩清流的许家也肯正眼看看人了。

  桌上还有几个年轻人,刘跃笑吟吟地帮他介绍,“捷远该还认不全呢!这是珏王爷家里的郡世子。”

  弓捷远省掉了郡字,直接拜礼,“弓挽见过世子。”

  珏王孙很是有礼,“我是晚辈,郎中千万不要客气。”

  弓挽觉得这人说话语气还好,凝神打量打量长相,却与谷梁初和谷梁瞻都差得远,既无天生矜贵也无飒爽之姿,只剩态度谦和。细瞧之下,眼神也有几分深沉。

  刘跃接着介绍,“这位也是许大人家里的公子,算着……”他也不太确定,因此问道,“捷远及冠三个月了,舜弟……”

  许光代他堂弟答道,“耀庭早一个月,勉强当个兄长。”

  刘跃哈哈笑了,“舜弟是个大生辰呢!”

  许舜没有托大,笑吟吟地与弓捷远拱手,“总听家兄夸赞郎中。”

  弓捷远与他回礼,暗想你们堂兄弟的关系倒还好么?怎么做哥哥的叫做耀檐,你却耀庭?

  “咱们都在射赛之上见过面的。”许光把介绍人的活计拦了过去,“都算相熟。这位贵人轻易不现身的,郎中认不认得?”

  弓捷远顺着他的手臂看了过去,但见那人衣裳华贵冠带精美,看着有两分面熟,却不认得,面露迟疑地道,“还恕捷远眼拙。”

  刘跃又笑起来,“这也难为了他,刚到工部没有多久,也不怎么出来走动,哪能认得冯公子呢?捷远,这位是国舅爷家里的二公子,还比侯爷年长,你当兄长敬着便是。”

  弓捷远这才知道自己为何觉得面熟,冯二公子到底是和冯锦联着相貌,只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实是凡叶与枝花的区别。

  只怕露了心思,他很认真地见礼,“捷远见过冯兄。”

  那人浅浅还了个礼,“我没作为,结交郎中实在高攀,受你的礼是腆着脸。”

  可他分明就是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弓捷远看得清楚,只是笑笑,没做别的表示。

  刘跃生怕气氛尴尬,立刻问道,“宁王爷没跟承显兄一起过来么?”

  冯承显摇了摇头,“应当快到了吧!”

  谷梁厚是与谷梁初一起到的,他落在后面半步,进了园子就与众人拱手,表情十分谦和,并不抢王兄的风头。

  能同两位皇子打招呼的都是许正孙明这样的人,匡铸虽还没有现身,匡旋也在跟前陪着,几个年轻才俊自然不能硬往上凑。

  弓捷远也只远远望着。

  今日的谷梁初穿了一件正红官纱的外袍,与给冯皇后祝寿时穿的朱红团龙宫服不同,这件衣裳除了颜色鲜艳其他地方都素,既无金爪玉鳞也无飞蝠走兽,因为质薄,隐约透出底下衬的白色罗衣,晚光斜阳从旁一照,两条长腿的轮廓呼之欲出,正正经经里散着些许欲气。

  弓捷远偷偷地骂自己真是淫逸出了习惯,好好一个锦绣王爷竟被他看出别的东西来了。

  因和谷梁初挨得近,后面的谷梁厚很被比下去了,他的身量要比自己的王兄矮半个头,肩膀差不多宽,头颅却略大些。

  这还不算什么,冯皇后的姐姐妹妹都能嫁给贵婿,老娘给的底子自然很好,所以认真说来这个谷梁厚的五官也不算丑,可惜没有好好发挥父母的长处,谷梁立面颊线条的那些不流畅处全给了他,显得坑坑洼洼,眉眼之间又不似父兄那般深邃有神,留了冯氏那种眼尾狭长的桃花影子。

  这种眼型长在冯锦削颌修颈的圆脑袋上就能顾盼生情,放在谷梁厚的方额之下就显得小气局促了些,再往冯承显的长脸上一挪,只剩东施效颦。

  所谓造化弄人,莫过于此。

  更遑论宁王爷一足微跛走路稍晃,简直王气全无,穿什么好衣服也没人细看了。

  谷梁初不往弓捷远这边瞧,只是笑吟吟地与匡旋说话,风度翩翩地在专设出来的主桌上坐下来。

  那位桌上也设六张凳子,两个主位自然便是匡铸匡旋,四个客位上除了谷梁初谷梁厚还有一个和谷梁立长得有两分相像的人,弓捷远见他有些年纪,猜着该是珏亲王,心道这人也没像他皇兄说得全肖了母家,还是满满的皇族气势。

  一桌到了三位王爷,另外那张椅子给谁预备的呢?

  六部的高官都已到了。

  尚川作为匡铸门生,倒来得晚。

  揖了一圈礼后他想走向最后面的桌子,却被宋栖给拉住了,按坐下问,“你的老师做寿,侍郎大人如何还比我们晚些?”

  尚川只笑一笑,“下官无用,帮不上忙。”

  “有用无用也该早来一些,”宋栖仍旧说他,“立在门口站站样子也是个意思么!”

  尚川不接这话,把双眼睛四处瞥瞥,又往弓捷远身上瞄了一瞄。

  弓捷远当不知道,只与刘跃说话,“兄恕小弟眼浅,我还没有认真经历过寿宴,不知是个什么过程。可有礼典?挑时辰么?”

  “这个没有定数,”刘跃认真答他,“得看过寿的人自己想要如何安排。若无详细要求,礼官们会有一套小制式。我也不知匡大人要如何的。开酒开席大都有个时辰 ,也是主家自己定的,想还没到。等国舅爷来了应该就差不多了。”

  弓捷远这才明白主桌那个位置是给冯璧留的,不由暗想难道他也和自己的儿子一样,是个傲慢性子?还是要躲两个面和心不和的好外甥,不肯提前一点?

  早来晚来都躲不过,五十岁的冯璧众目睽睽之下赶了过来,未及过多寒暄,匡府的吉时已经到了。

  礼乐高声响了一阵,匡旋擎杯走上廊中现搭的一个小高台子,朗声说道,“家父今日正式迈入耳顺之年,因得皇上恩顾,特准庆贺,我等子孙才有当众表现孝道的机会!深谢各位高朋冒夜光临,同欢共聚,也没别的准备,些许水酒,还请畅饮!”

  台下此起彼伏地应,“匡大人松鹤延年!”“寿比南山!”

  看着高官长辈们喝了首杯,刘跃扭回身子,悄声对弓捷远说,“老大人还是简约,不准太多礼节,直接就开席了。”

  弓捷远瞥见桌上的人全都一副神敛气凝深藏不露的模样,点了点头,耳朵里又听见前面桌上的宋栖扬声问道,“大人六十整寿,你家二老爷也不赶回来么?”

  匡旋正在主桌旁边敬酒,宋栖这桌是匡勤在陪着,青年佥事闻言便回,“家叔赴任未久,祖父不准回来。”

  左升就对宋栖笑道,“宋大人还是不知道咱们匡大人的脾气,肯摆这几桌酒,儿子孙子们不知道怎么劝呢!”

  宋栖尚未有所表示,对面的许正却道,“儿子孙子也劝不动他。这是皇上之前就问过几遍,甚至当面提醒了匡旋大人,咱们才有这杯酒吃。”

  宋栖哦了一声,“那我老头子可有幸了!”

  弓捷远夹了一颗青豆放在嘴里,悄悄地想:谷梁立这么上心,绝不只为宣示恩宠。

  高官人多,分三桌坐,不设品级区分,知宾和客人自己都有分寸,谁该挨着谁的并不含糊。

  能留宴的晚辈并没几个,弓捷远坐的这张桌子就在最后面了。

  统共五桌酒菜,场面本不热闹,能在这廊子里落座的又都不是一般人,全部说话谨慎不苟言笑,加上园中素净,衬着的曲乐又甚高雅清幽,气氛稍显凝重。

  弓捷远不由暗想这是寿宴么?冷冰冰的没个热闹意思,倒很消暑。

  正琢磨间匡铸走出来了。

  他的头发虽未雪白,人却已经老出了不怒自威的意思,平素在谷梁立的面前还收敛些,如今往这些地位都不如他的官员们面前一站,当真有些万人之上的气势,几个王爷坐在廊里也压不住他身上透出来的权臣风范。

  谷梁初也不欲压他,看见了人立刻起身施礼,“大人良辰吉乐!”

  另外三个人随即立起,纷纷说些恭祝的话。

  匡铸笑着接下这些好话,“老臣是个没意思人,区区贱寿,还得劳动王爷们和国舅爷亲自来贺,心里不知怎么感激才好。”

  四位皇亲国戚又是一顿客气。

  “这是皇上对老臣的厚爱,”匡铸又说,“鄙宅虽然简陋,酒菜也甚平常,心意实是真的,诸位还是宽坐多饮,彼此亲近亲近。”

  珏亲王跟着他的话音笑道,“匡大人过谦了!暑夜微风,园廊闲坐,是惬意事,也是风雅事。”

  冯国舅亦点点头,“若论雅致,大人这里真是上好地方。”

  匡铸哈哈笑了,把眼看看谷梁初和谷梁厚,“二位王爷年轻得很,也会这么觉得吗?”

  谷梁初并没着急回复。

  谷梁厚看一看他,先答匡铸,“我虽然岁数小,也是喜欢煮茶听风发发呆的,并不热心豪华之物!”

  匡铸立刻伸指赞叹,“宁王爷好秉性。”

  作者有话说:

  申到的榜都是盲盒,有小可爱是从这里遇见《东疆病》的吗?是的话留个言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