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东疆病>第235章 频变故舍弃原籍

  响鼓从来不用重锤敲的。

  弓捷远却又斟酌一下才说实话,“望儒兄需知我是来求人的,到底该怎么选,二位兄长还是仔细思虑思虑再做决定。匠户军户到底哪个好些,又或者哪个更为国家所需,捷远自己定夺不得,就只知道二位兄长若是跟随捷远去了军中,子子孙孙都要戍守边疆,海风塞风没清闲处,还不如当个大工匠自在,可以三餐有时颐养天年。李猛将军能做将军,那是身不由己,望儒兄和愿儒兄待在习惯地方度日乃是常情常理,不好因为我的指望随意更迁。”

  “嘿!”李望儒闻言砸了下拳,“参将不必将话说得如此周全,李望儒又不是十几岁的孩童,自然晓得个中厉害。咱们李家儿郎自小便习武术,原本只为国破城翻敌马践踏之时防身用的。只是我与二兄都做了这么多年船炮,攒着许多抱负经验,平素却没地方去用。果然不得机会施展也便罢了,遇着机会还贪安逸,可不白活几十岁了?二兄如何,我当然要写信问问他的意思,李望儒自己么,却是定要跟着参将走的。如今话讲开了,参将不带也不成了。”

  弓捷远闻言不由笑了,“我便知道没有看错兄的性子。”

  李愿儒还比弟弟更直接些,根本也没回信,即刻驭马而来,见着弓捷远倒头就拜,“多谢参将成全李家儿郎。”

  这样弓捷远也未再加耽搁,带了李愿儒李望儒去见韩峻。

  韩峻听了缘故还挺支持,“他二人暂时算是本将与地方制造借走用的,如此还有退路留着,短时生了悔意还可做回老本行的。我也与你调了九十军籍,再多一个都没法子,回去好好安排。”

  弓捷远大喜过望,连连拜谢,“要籍实比要人难上许多,捷远知道九十之数其实不易,若无大战,竟要总兵大人费心琢磨好几年的亡伤补充,恩感于内,不靠言表。”

  韩峻淡淡地笑,“本将倒是盼着别有战事,那可能够的吗?九十籍名上分与青登两卫,你管二州,把人攒一块儿操练使用也没有谁可以干涉,要钱要粮的时候自己想办法匀。”

  弓捷远只要有籍就乐坏了,怎么匀怎么调自有替他郭全操心,根本不用管的。

  如此蓟州之行就算完满,弓捷远高兴得嗽疾似都不药而愈,忙慌慌地要回登州。

  韩峻不阻拦他,只往营外略送了送,临别时说,“辽东还未大退来敌,转眼冬月将过腊月及至,那里的大小卫城要在冰封雪冻的围困之中过春节呢!”

  弓捷远的喜悦登时没了,他看了看韩峻冷沉的脸,略做寻思,而后问道,“北疆什么情况?”

  “察合台在拖。”韩峻回答他说,“那里和辽东不一样。元人困于寒野,吃用短缺,必然急着攻破城池,察合台却只打算牵制住大祁的北路兵马,不想亡伤。这便是他们首鼠两端的性子,又援了盟又留着余地,待有什么变化的时候还好合谈逃跑,容易全身而退。”

  弓捷远使劲儿皱起了眉,“但愿侯爷莫要成全这种小人性子,痛快打他个好的。”

  韩峻没有言语。

  弓捷远待要走了,又问了句,“辽东难速,朝廷……有什么动静吗?”

  韩峻摇了摇头,“你莫操心这个。听得朔亲王爷如今很能左右一些事情,必不容谁随意难为弓总兵的。”

  弓捷远听到这话没法再深问了,行礼上马,默默走开。

  不系奔起来时,他下意识地回头望一眼,但见冬雾笼罩中的与君山虽无巍峨气势,却也幽静神秘。

  私驿传信几乎是与弓捷远等人一起到的登州,郭全展开,只见上面写着,“冯璧伏诛”,立刻展颜而笑,马上呈给弓捷远看。

  弓捷远捧着信笺细瞧,视线几乎要把那片素宣给烧着了。

  字是谷梁初亲自写的,弓捷远认得,当日周阁珍猝押尚川朔亲王爷仓促应对之时,写给冯锦转呈谷梁立的名单上第一个人就是冯璧。

  这两个字曾像肉中的钉刺,扎了弓捷远很长时间。

  因为他能逍遥法外,弓捷远当真起了要与情郎断义的心。

  也才几个月吧?

  轮回报应从来不爽,脚快脚慢而已,挣到什么地位上去又怎么样呢?

  宁王甫一离京,满心都是意难平的皇上不肯多容冯家父子,立刻赐死。

  冯皇后听到报讯太监说旨意时只是手抖一下,而后继续喝茶,同时告诫贾德徽说,“你不准哭。皇上随时过来,让他见着咱们胖面颊肿眼睛的心里又是隔阂。本宫一个儿子没了一个儿子走了,都如未曾生过般地看不到了,如此都能忍得,还有别的过不去吗?”

  贾德徽既不敢也不忍心反驳她,就只垂头不语。

  冯皇后放下茶盏,独自出一会儿神,竟又笑了,“国公爷养我到十五岁,便在一府一家之时也没特别亲热的时候,不过给个性命罢了!他做了一辈子大事,应该解得,父兄庇护下的女儿家都不能做自己的主,嫁给了人自然更别指望,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又能埋怨谁呢?本宫定会好好地活,莫说还有瞻儿,即便连他也要撇下本宫不顾,冯嘉娘也要把这皇后之名坚守到死不被褫夺,给冯家守住这份尊荣,如此就算偿了父精母血养育之恩,从此两不相欠再莫生缘!”

  冯家几个男主都被关在一间屋子,赐死的旨意已被宣过,室内一片骇人的谧寂。

  还是冯国公先对儿子笑了一下,“璧儿,咱们父子什么尊崇荣华都享过了,世面见过,人也没有少杀,想做的事情都已做了,管成不成,还有什么遗憾?你何必怕?”

  冯璧身上冠服都被剥了,头发乱蓬蓬的,狼狈样子看着不比父亲年轻多少,闻言苦笑着道,“不是怕,只是不甘心。”

  冯国公笑着摇头,“莫不甘心。生死未必便是尽头,后面或还见呢!来吧!痛快些。”后半句话,他是对着旁边手持绞绫的兵士说的。

  圣旨明喻看在冯门曾养皇后,特赐全尸。

  就是说要活活绞杀。

  还算被恩赏了。

  几名兵士跨步走来。

  冯璧看向父亲身边的儿子冯承通。

  冯承通年纪小,根本没有见过什么世面,人虽未哭未喊,身体却抖起来。

  冯璧咧嘴一笑,夸赞地道,“也难得了……”

  话未说完房门突然被人推开,几个服饰不明的军汉呼啦啦地闯进来,拖着冯承通就走。

  “哪里去?”冯璧拼死扑将过去,“皇上准了我们一路,你们要把通儿弄哪里去?”

  军汉们很不耐烦地搡开他。

  冯璧摔倒在地,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人架着冯承通出门去了,死命呼喊起来,“承通,哪处都是一样,爹在黄泉路上等你,不孤单的,不怕!若能不死,记着冯氏的仇,记着!”

  出了门的冯承通身体被人横架起来高高举着,没有一处能自主的,他惶惶地扭了头,眼瞅着自己要被抬出冯府大门,刚要张口呼喊就被一人捂住口鼻,须臾之间气力全消,跌坠般地陷入黑沉。

  谷矫看着马夫喂伴飞吃豆糊糊,谷梁瞻趁机就把逐影牵出马厩,领到甸子上扑腾雪玩。

  谷梁初和梁健走过来,远远瞧着他与小马厮闹,异常空旷的草甸子也似不太冷了,心里都生了些温情。

  谷梁瞻闹够了,顶着一脑门汗跑到谷梁初的身边,“父王在等我吗?”

  “等你吃茶。”谷梁初便说。

  朔亲王爷从来没找儿子吃过茶的,谷梁瞻虽然有点儿奇怪,还是把小马的缰交在梁健手上。

  父子两个入室对坐,谷梁初道,“瞻儿,父王有没有对你说过咱们做皇嗣的不可能只靠自己当贵人的,要活着,要做事,总得用人。”

  谷梁瞻想不起来,只回答道,“是呢!瞻儿知道。”

  “人心隔肚皮。即便是你皇祖,”谷梁初接着说,“也不保证所用的人都真归心,此事没有办法。”

  “父王要说驭马之道?”谷梁瞻问。

  谷梁初摇了摇头,“父王要说驭人。瞻儿,近处便有不知道他会杀自己还是会帮自己的人,真是极疲惫的事情,需要时刻提防时刻小心,唯一的好处便是能够习惯精明,逐渐善长拿捏之道。”

  “哦……”谷梁瞻仍旧不明所以。

  “父王送你一个这样的人好不好?”谷梁初轻声问他,“天天守着你,让你无法踏实安眠,却也能当提醒对练。瞻儿,只能驯好马儿是不成的,你不能只有逐影。”

  “啊?”谷梁瞻茫然四顾,“人么?在哪里啊?”

  “父王问你意思,”谷梁初不着急,“瞻儿若是害怕那就算了,等你再大上些。”

  谷梁瞻想了一晌儿,而后说道,“瞻儿已不小了。该学的事都得学起来的,父王所赠在哪里呢?瞻儿要了。”

  谷梁初闻言缓缓板直上身,吩咐人说,“给世子带伴读来。”

  两名府兵领着一个少年进来。

  谷梁瞻仔细打量打量那个身形并不怎么健壮的人,有些好奇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给他跪了下去,“回世子话,小人叫步承通。”

  作者有话说:

  读者们可以给世子想象一点儿小故事!哈哈!坏大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