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东疆病>第246章 起逆叛王驾离都

  近日下了早朝之后便与朔王坐在后殿说话已经成了谷梁立的惯例,非但倪彬这样贴身伺候的内宦,便是锦衣卫们也都习以为常。

  冰消雪融,内宫建造又加紧了,小工大匠来往繁密,汤强自然就更在意防卫,这天各处巡了一圈,抬眼看见许光,态度自然地问,“如今你在御前更多,心里觉得怎样?”

  许光正色地答,“如履薄冰。”

  汤强笑了笑说,“皇上性烈,却非狠毒之辈,你只用心便可,无需多加畏怕。咱们做护卫的不是许大人那样的国之基石,说到底就是圣驾养在身边的犬儿,若有一样忠心,却能额外得些疼惜爱护。”

  许光滴水不漏地说,“我自难望祖父项背,必然不缺忠心。”

  汤强早就熟了他的性子,只又笑笑,再问,“听着朔王又与皇上说军务吗?”

  许光摇了摇头,“尽护卫职,未敢擅听!”

  汤强若有所思地道,“算着侯爷也快回来了吧?”

  谷梁立果然在与儿子说冯锦呢,“和谈不是简单撤军,两下都要奏报朝廷,还要一两个月才能真的消停。”

  谷梁初点了点头,“锦弟能为大祁仪表,遇事又知细禀细商,况且察合台败绩再先,此次擅动刀兵又不在理,自然不敢嚣张,父皇无须操心北疆的事。”

  谷梁立似在颔首又似摇头,“朕不是想北疆,而是辽东。北元大败,正好便是扩张疆域之机,弓涤边却只安守养民,不肯乘胜追击。这老东西奸猾得狠,且又刚得了功,朕也不好过分逼他。冯锦若能及早抽身,带些队伍去往北面打下几个城池,好扬大祁国威,此后不更多些安宁?”

  谷梁初素知父皇早就存着北征外境之心,所谓国首好战穷兵黩武,自然不会顾惜小兵小民,弓涤边绝对不会支持这般想法,因此必要遭受皇帝挑剔,不能胜时嫌弃用兵无策,待胜了时又厌不肯听话。

  不过因着自己和弓捷远的关系,没有过分明说罢了。

  现下虽无宁王一党处处等着来揪痛脚,谷梁初还是没有贸然地替辽东总兵说话,抗皇逆父的事不能总做,面前的人到底不是柔弱可欺之君,弄太僵了没有益处。

  稍沉吟间,进来一个小宦跪下说道,“启禀皇上,匡大人急觐!”

  谷梁立有些诧异地道,“才下朝么,什么急事?宣来!”

  匡铸毕竟老了,平素总是捧着持重威严,看着异常沉稳,真急起来气息却也非常地促,努力克制也不能平,“皇上……南线急报,李功……李……”

  “匡大人坐下说。”谷梁立听得心里难受,“再急不差这一会儿了。”

  匡铸仍急,连忙就把手上兵报递给谷梁初,“王爷且帮老臣禀明……”

  事急从权,谷梁初也没推说不合制度,接过那报迅速一看,脸色沉凝下去。

  “怎么了?”谷梁立见状也着了急。

  “李功急报,”谷梁初声音清楚地说,“宁王爷欲过秦岭之时遭遇叛军劫持,逆贼打出奉立名号,要与朝廷为敌,闽粤总兵奏问可能出军清剿!”

  谷梁立闻言眼光一盛,倒未如何震惊,只冷笑道,“叛军?这个李功还真要看朕的笑话,明知宁王是有野心的人,朕只派了五百军士押送,所行都快到秦岭了他还不派兵去接,眼睁睁地看着皇嗣之身遭遇‘劫持’!真是好臣子呢!”

  谷梁初不好说话,只沉默着。

  匡铸的气息已经顺了许多,“此事非同小可,剿与不剿宁王都危,皇上可要想个万全之策。”

  “他都彻底背弃爹娘要造反了!谷梁立冷声说道,“朕哪能有万全之策?下旨力剿,不计亡伤,若是宁王难保性命,只说是被反贼杀了!”

  匡铸听得心中一冷,暗说儿子不孝如此,当爹的也舍出去了,“那臣……”

  “不用李功去剿!”谷梁立异常痛快地说,“旨谕南线只管守土镇境,防范交趾暹罗阿瓦和德里苏丹趁机生事,加封蓟州总兵韩峻兼为讨逆将军,出兵肃境。”

  匡铸稍感意外,“韩峻?”

  “韩峻!”谷梁立冷着黑脸点了点头,“如今北、东两线都安定了,北元和察合台死伤那许多个儿郎,现生也要生一些年,区区内乱还能伤到朕的根本?犯得着大动干戈地调动边军吗?就让韩峻带两万兵,足够他们后悔生出娘胎的了!”

  匡铸没忙着走,“蓟州近于燕京,多受王气泽浴无需惦记,胶浙沿线却有海患滋扰,若无大将就近主持事务……”

  “不妨!”谷梁立似已考虑到了,他看一眼身边儿子,“咱们的弓总兵从前可是镇东将军,他的儿子现在登州待着,还不算主持吗?海患如同癣疥,成不了什么大气候!朕再派遣初儿王驾之身督军蓟州,里外上下都是照应,大祁没有任何空虚之处,匡大人放心调度去吧!”

  匡铸听到这里才知皇帝早为今日做了打算,果真放下了心,告退离殿,即刻去拟军令。

  留下谷梁初看着蹙眉头的皇帝,“父皇……”

  “家无宁日!”谷梁立叹口气道,“后院不平顺了还想什么建功立业?初儿,这些老世家们任意豢养私兵,要不要就蠢蠢欲动,总是国之暗疾,此刻生发出来也好。你在北疆已经有威望了,此番再去蓟州监督兵器粮草,亲自管军治将,非但更树声名,也能趁此机会琢磨琢磨六部在地方上的办事效力,看看什么可有弊政之处。”

  谷梁初立即便应,“父皇倚重,儿臣定然勤勉。”

  “朕也只能倚重你了!”谷梁立叹,“国君可以御驾亲征,杀敌讨逆都能成的,却有自去督属地方的道理吗?你既未封东宫,便是历练良机,心里明白这是信赖,好好自重身份,去管蓟州只管蓟州,莫要擅下登州那样地方。”

  谷梁初没有吭声。

  谷梁立明知放虎出闸便是约束不得,不过装模作样地白嘱咐两句罢了,未想儿子竟连个假也不肯装,心里登时气恨了个够呛,又不愿意为些不值当的小节耽误正事,只好憋着郁闷说道,“回府准备去吧!”

  “父皇,”谷梁初未急着走,“蓟州不远不近,儿臣去了却也不能够随意回家,所以要请一事。”

  谷梁立见他不痛快走,生怕这个倔儿又给自己下不来台,皱着眉头问道,“要请什么?”

  “瞻儿只与儿臣亲近,”谷梁初说,“他身子弱,不敢指望别人能如儿臣一样真心照顾,所以想要带在身边。”

  谷梁立听是这事,竟然松了口气,“难为你们父子情深。朕年轻时也爱带着你们兄弟出去打仗,蓟州又非前线,还有什么大不了的?便让瞻儿跟着。”

  谷梁瞻知道要与父王出门,简直高兴疯了,紧紧地巴住谷梁初的膝盖不相信道,“真的吗?瞻儿真的能出门了?”

  谷梁初笑着看他,“真的。虽然并非游历之行,却也不会太过辛苦。明日就得启程出发,好好准备准备。”

  “能带逐影去吗?”谷梁瞻的小脸上全是兴奋的光。

  谷梁初闻言转目看看谷矫,“伴飞可能骑了?”

  “早就能了!”谷矫回答。

  “那便让它母子同路去吧!咱们早些动身,路上将就将就稚嫩马儿。”谷梁初点头地说。

  谷梁瞻愈发高兴,忍耐不住地打了个转儿,眼睛看见垂首立在墙边的步承通,立刻又谨慎些,再次小心地问,“父王,我都能带谁啊?”

  谷梁初自然知道儿子什么意思,淡淡扫了一眼墙边的人,“不会很快回来。咱们不惜马匹车驾,日常伺候都可带着,省得出去没使唤处。”

  谷梁瞻这才真切地笑起来。

  夜来时刻,谷梁初特意过去王妃院里嘱咐,“谷矫梁健还有瞻儿院里都与孤去,你们却也无需害怕,一则留下来的内卫都很能干,再者蒋霆和匡勤等人也会时刻关照王府安全,只管安生度日便是。舅爷应该能早一步回京,届时孤会传信与他,入府来看郡主和王子。”

  朴清年后身子不好,无力顾及太多,只勉强说,“王爷在外必然辛苦,要多保重。臣妾和孩子们都指望着王爷安身立命。”

  谷梁初点了点头。

  谷梁容很舍不得父王,上前抱住他的大腿,“父王定要去吗?”

  谷梁初认真摸摸她的脸蛋,“父王去做事情。”

  “那都能带瞻哥哥呢,”谷梁容撇着嘴说,“怎么不带容儿?”

  “等你再长几岁!”谷梁初甚是温柔地道,“等你和弟弟再长些岁,父王都会带着。”

  “父王骗人!”谷梁容不依地道,“娘亲说了,女孩儿家,需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父王不会带容儿的。”

  “孤的女孩儿!”谷梁初仍很郑重地说,“怎么会和别的小姑娘一样呢?等你满了十岁,身子骨长硬起来,父王就会教你骑马射箭,将来好做女将军呢!”

  “真的吗?”谷梁容仰着脸儿看他。

  “真的。”谷梁初异常认真地说,“孤的郡主,不但要出院门府门,还要出京去看天下。”

  私驿全是快马,朔王爷人还没到蓟州,弓捷远已经接到了信儿,精神陡然振奋起来,欣喜难掩地看向郭全,“师兄?”

  郭全也很高兴,“蓟州离此虽也有段路途,要见却是容易多了!”

  “见他管什么用?”柳犹杨出入各处从来不用通报,挑帘就进来了,“且管眼前的事!宋大使要带着他的第四房小妾去拜薛知府了!”

  弓捷远立刻就问,“师父怎知道的?是今日么?”

  “寿天刚要过来禀报,”柳犹杨说,“我截住了问过,又放回去查探。说是今夜,那个姓薛的老知府要做寿哩!”

  弓捷远闻言皱了眉说,“盐政素来独立于地方,他个管盐田的也去巴结知府,还当真是官官相护!师父,既是明晃晃地做寿,都指挥使自然也可以去拜一拜的。咱们还不偷着查了,等下我就去拖焦时雨来,非讨这个知府一碗水酒来喝!”

  “嗯!”柳犹杨也未反对,“该查还查,该去也去。见面便有三分情么!”

  作者有话说:

  谷梁立就没有乖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