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朕不会搞权谋啊>第18章 18 我哥被赐婚了

  如果说陆执超过陆景拿了第二名,陆屏还能勉强相信是陆景发挥失常的缘故,但若说陆放能拿第六名,那这事儿就太荒唐了。

  陆放不能说不学无术,但确实庸碌无为,还有种不知从何而来的普通且自信的优越感,除非作弊或者学政官徇私,否则他绝不可能进入文验前十名。陆屏想知道宋思源此时的表情,奈何自己站得过于靠后,只能看到宋老的背影。

  不知念了多久,太监才将一长串的排名念完。陆屏一一记在心里,陆放四科排名皆在前十,陆执四科排名皆在前三,令人匪夷所思。

  只听皇帝道:“景儿向来不会让朕失望。”

  皇帝没有赞赏陆执和陆放,反而提起了陆景,更令人匪夷所思。

  皇帝又道:“前些日子皇后同朕说到你即将及冠,该考虑册立太子妃一事了。一来,朕想让你历练历练,成熟稳重些再成家;二来,朕还想再看看哪家的姑娘堪配太子妃之位。如今看来,这二者皆是朕过虑了。”

  堂下每个人的脸色皆有了细微的变化。

  陆屏不禁攥紧了袖子,他有预感,他哥要被赐婚了。

  他偷偷抬眼去瞄陆景,见陆景躬身立在皇帝面前一动不动,恭敬道:“儿臣一切听从父皇与母后的安排。”

  皇帝很满意,转头对宋思源道:“宋老啊,这次女子文验的第一名是谁?”

  宋思源道:“回陛下,是傅国公家的三姑娘,名叫傅妤。”

  于是太监下去传唤,空气恢复可怕的平静,堂下明明站满了臣子,却犹如万籁俱寂般。陆屏又抬头偷瞄梁瀚松的背影,他知道这个人心里肯定不痛快。

  皇后就是傅家人,皇帝为太子和傅氏赐婚,明摆着将会使傅家势力日益壮大,稳坐世家之首难以撼动。这于清流来说,无非是晴天霹雳的坏消息。

  皇帝的心思真难猜。

  傅家姑娘被传唤进堂内,皇帝细细端详她的面容,点头缓缓道:“贤良淑德,秀外慧中,是个端正的孩子。既是女子文验魁首,肯定与景儿谈得来。”

  说完他便畅快地开怀大笑起来,宋思源也跟着笑两声,在场文臣皆不约而同露出笑容,气氛满是刻意营造的祥和。

  皇帝离开国子监回宫后,在原地站了一个上午的所有人终于获救般卸了气,各自领取自己的成绩回家去。

  陆屏心神不宁的,低头胡乱朝自己马车走去,全然没听到后面达生的叫唤,走到马车前才迎面碰见车头坐了个黑衣男子,是宗昀。

  他正懵着,忽地被背后一只手及时拽住。他回头一看,严仞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被冻傻了?这是我的车。”

  陆屏连忙道歉:“对不住。”

  “无妨,我正要回趟白虎殿,殿下一起走吧。”严仞仍旧不松手,抓着他的小臂往马车前带。

  陆屏没有心思与他周旋过多,沉默着被他带到了车上,还忘了提起一边裙角,身形不稳,被严仞的手从后背及时扶起。

  马车缓缓朝宫里驾去,陆屏一直沉默着,偶尔掀帘子看看到哪里了。严仞打破寂静:“殿下的文验排名如何?难道并不理想?”

  陆屏胡乱将手里的名单递给他,严仞眼里闪过意外,随即接下去拆开看。文验考生四百人,陆屏看的诗赋二百余名,其他科皆是三百余名,虽然拿不出手,却似乎有所进步。

  陆屏还在看车窗外的景象,便听严仞笑了一声:“我知道你心里在疑虑什么。”

  陆屏转过头:“你知道?”

  严仞撑着右臂懒懒歪在靠背上,道:“陆放居然每一科都拿了前十名,你肯定觉得不对劲。”

  “……”陆屏想了想,他心中疑虑的,好像是这个,但也好像不是。

  严仞伸了个懒腰:“他那个空荡荡的脑子能拿前十,不管哪个流程出了问题,横竖是礼部的责任。礼部负责科考的都是寒门出身,自诩清流,怎么会帮这么个胸无点墨的人呢?”

  陆屏心念一转,皱起眉:“所以礼部原并不想帮陆放,倒不如说……他们在帮陆执,只不过陆执把题透给了陆放。”

  “九殿下好聪明。”严仞抬眼斜斜瞅着陆屏。

  陆屏心中郁结,咬牙道:“与陆执结党,于他们到底有什么好处?”

  严仞轻笑:“方才还说九殿下聪明,现下怎么又愚钝了呢?”

  陆屏剜了他一眼,撇嘴道:“你那么聪明,如何一口咬定陆执和礼部勾结作弊了?”

  严仞悠悠开口:“我自然是看到的。”

  陆屏震惊道:“你看到什么了?”

  严仞道:“陆放那人做事一点都不谨慎,前日与起草考卷的礼部司主事张晌之子上永兴坊喝花酒,我刚巧看见了。”

  陆屏心中了然,敢情严仞也是去喝花酒的,所以才无意中撞见了陆放与礼部的人私交。

  他十分感激,道:“我知道了,多谢世子提点。”

  严仞却还想再说什么,犹豫再三,还是决定不再多问。

  回到苍篴院后,陆屏发了一个下午的呆。

  他差达生去东宫打听情况,听说皇帝一直在东宫里与陆景和宋思源一同检查文验的题目,答疑解惑,修改誊抄,直到日落之后陆景才返回安仁殿。

  吃过晚饭,陆屏便提着灯笼一路去到安仁殿。

  寝殿内的炭火烧得正旺,陆屏示意宫人不要出声,自己站在帘子后头观望。陆景细细与宫人吩咐着什么,而后独自盘腿坐在床上闭目养神。

  好一会儿他才睁开眼睛,眸中一扫疲惫,落定在烛火架旁的珠帘后。他笑道:“留安。”

  陆屏踌躇着,不知要不要进去。

  “外头太冷,进来暖暖吧。”陆景又道。

  陆屏只好掀帘走进来,褪去斗篷,在陆景床前坐下。陆景穿着厚绒里衣抱着手炉,见陆屏双手冻得通红,便叹息道:“出门也不带件手炉,这么大了,怎么不懂爱惜自己?”

  说着他握起陆屏的双手按在自己手炉壁上,帮他取暖,道:“你是不是有很多话想问我?”

  陆屏急忙点头。

  陆景莞尔一笑:“别急,一句一句来。”

  屏风隔绝了两个人与其他宫人的视线,陆屏白日里紧绷的情绪终于松弛下来。他坐到床前的脚凳上,仰头看着陆屏,犹豫片刻后才吞吞吐吐开口:“……哥,为什么是傅家?”

  陆景仿佛早已知道他要问这个,却沉默着垂眼,而后轻声回答:“我娶傅家表妹,是母后的愿望。”

  他的声音如此温柔,却仍然令陆屏不解。

  “可是,父皇不是从来都与母后……”皇帝一直都是威严肃穆独断专行的,不可能只因为皇后想同傅家联姻,便如她所愿。

  只听陆景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道:“我知道母后过得一点都不开心,她年少时听从天家旨意进宫,因而与父皇只是止步于相敬如宾,远算不上恩爱。”

  陆景的目光落在茶案的博山香炉上,随袅袅的烟雾变得幽深。

  “这些年,父皇为了制衡世家与寒门的矛盾,后宫中专宠肖贵妃而冷落母后,前朝又批过傅家的大臣不少次。小时候我还能见到母后笑,如今却发觉她越来越不爱笑了,直至今日我去她宫里,她才久违地看着我笑出了眼泪。”

  陆景的声音永远犹如珠玉般温润和缓,在烛光摇曳的夜里更显得轻柔。陆屏却不关心什么皇帝皇后,只心口揪得疼痛,压着一股酸涩的气。

  他道:“所以当寒门开始凌驾于世家头上时,他就反过来……”

  陆景轻轻握着他放在炉壁上的手,道:“后苑恩宠与前廷息息相关,他对母后好得过了,便引起寒门对世家的大张挞伐;他对母后过于冷淡,便会使朝中世家对皇家离心。”

  陆屏低头咬牙:“这次赐婚也是他的制衡之术,士党势力一度猖獗,拥护废除荫封的气焰久不休止,他想压一压,重新抬高世家的地位。”

  仿佛静默良久,陆景忽然道:“我更愿意相信不是。”

  陆屏看着他道:“为什么?”

  “我猜,他并不是不喜欢母后吧。”陆景叹了口气,回忆道,“前段时间母后同我说,父皇去她寝宫里的次数比往日多了许多,父皇还说要给她一个补偿。母后认为这只是父皇的话术而已,她早已不信这些,但我总觉得父皇看母后时的眼神与看其他妃子时不同。”

  陆屏静静等他说完。

  陆景继续道:“母后在这世上唯一相信的、于她而言最重要的——便是傅氏了。”他脸上重新浮现起释怀且满足的笑意,“傅家表妹能在宫里多陪她解闷,她应当很高兴。”

  陆屏只感觉眼睛极其干涩。他问:“那你呢?哥。”

  “我?”陆景微微瞪大眼睛。

  他一直在说皇帝和皇后的感情,一直在心疼皇后深宫多年的孤独与无助,却只字未提自己的感受。他不心疼自己么?

  他极力忍住自己的难过,问:“你喜欢傅三姑娘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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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山文几:

  雪覆蓬瓦,寒梅相赠。自文验终,心中郁郁,困顿不已,尔来数日,盖腹藏久有一惑也。借裕之词,情为何物?情抵几何?王侯世族,多难言情爱,尝无主婚配,苟岁当结发而从高堂之命,心如古井,默默相背,何以共守一生?至彼之时,何以避患走险?投笔伤情,临书惘惘,君尝思及,望解答一二。

  留安谨拜。

  【作者有话说】

  来啦,下章在周日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