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二师兄决定放弃治疗>第21章 入v三合一

  昏暗的地牢内,烛火闪烁了一下。

  十五岁的花遥坐在地上,仰望着身前的白衣青年,勉强笑了一下,声音干涩:“……师兄,你在说什么?”

  殷千阳垂眸看着他,目光冷淡:“我奉师命前来打断你的剑骨,从今以后,你便不再是重华弟子,也不再是我的师弟。”

  花遥张了张嘴,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看:“……是不是搞错了?师兄,你不相信我吗?我是什么样的人,我有什么经历,你都知道啊,我怎么可能是魔修呢?师兄,你相信我……”

  “事已至此,我相不相信,都改变不了你已入了魔道的事实。”

  殷千阳面上似乎有所动容,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又是一片冷漠,“我要动手了。”

  “师兄,我真的没有……啊啊啊!!!”

  法决亮起,打在花遥身上,将他未说出口的话语变成了惨叫。

  仿佛有人拿着重锤,生生将他的骨头砸碎,花遥瘫倒在地,身体因剧痛微微痉挛。

  不等疼痛缓解,下一道法决再次打了过来。

  “啊啊啊啊——!!!!!”

  打断剑骨是重华的极刑,只用在犯了大错的弟子身上,法决要打出七七四十九道,直到将被惩罚者的剑骨全部碾碎,才算结束。

  一道又一道法决在殷千阳指尖亮起,不停地落在十五岁的花遥身上。

  少年的身体因剧痛抽搐,却慢慢撑起身体,一点一点朝殷千阳爬去。

  “……师兄,我没有入魔……你相信我……”

  “……我没有……你……相信我……”

  “……我真的……没有……师兄……”

  法决一次一次亮起,花遥终于爬到殷千阳身前,殷千阳低头看着他,面容在阴影中模糊不清,手上的动作却停了一瞬。

  花遥艰难地抬起手,想要去抓他的衣角,就在他即将碰到之时,一道法决再次落了下来。

  手臂跌落在地,少年的头颅无力地垂了下去,一滴泪从他的脸上滑下。

  画面再次变黑,彻底黑下来之前,花遥听见昏迷前的自己说:

  “师兄,别赶我走……”

  ……

  “轰隆——!”

  炸雷响彻天际,暴雨倾盆而下。

  重华山门前,十五岁的花遥跪在地上,低垂着头,一动不动。

  雨水从他的鬓角滑下,少年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像一座冰冷的雕塑。

  一把伞出现在花遥头顶。

  “你已经跪了三天了。”少年赵瑜站在他身前,“你才刚刚失去剑骨,再跪下去,身体撑不住的。”

  花遥仿若未闻,依然跪在原地,死了一样安静。

  少年赵瑜叹了口气,递给他一把剑:“你的阳生剑,他们要扔进剑冢的,被我拦下了。”

  火红长剑此时已没了以往灵动的模样,色泽黯淡,看上去就像一把普普通通的废铁。

  “剑修和剑的关系你也知道,阳生锻造的时候还加了息壤,和你更加密切,你现在没了剑骨,阳生也就变成了凡铁,虽然你以后用不了剑了,但留着,好歹能当个念想。”

  少年花遥终于动了一下,他接过剑,抱在怀里,嗓音干哑,慢慢道:“……谢谢。”

  “没什么,好歹当了这么多年的师兄弟。”

  少年花遥低低道:“师兄呢?”

  “大师兄他不会来见你的。”少年赵瑜道,“大师兄最近在剑道上有所感悟,已经闭关了,半年都不一定能出来,你就算在这跪到死,都见不到他。”

  少年花遥又沉默下去。

  看着他这幅模样,少年赵瑜忍不住道:“你怎么就想不明白,你已经是个魔修了……”

  “我不是魔修!”少年花遥突然激烈地打断他。

  “好好好,你不是。可那又怎么样?”

  少年赵瑜道:“大师兄是掌门首徒,日后注定要继任掌门之位,现在整个门派都知道你练了魔功,你若还是大师兄的师弟,等他当上掌门之后,其他人会怎么看他?他要如何服众?你的存在,现在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污点,你明白吗?”

  “原来……是这样……”

  少年花遥慢慢握紧了拳,又慢慢松开,他抱着阳生剑,慢慢站了起来。

  “……我明白了。”

  ……

  画面再度黑了下来,但这一次,花遥眼前却没有立刻亮起,而是听到了两个人的说话声。

  “我要的人呢?”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在问。

  另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紧接着响了起来:“带来了带来了,蛊王您老人家的吩咐,我哪敢不放在心上?只是这小子怪得很,我找到他时,他正站在悬崖边,像是要想不开,还好我手快,把他拉回来迷晕了。这小子的剑也怪得很,明明只是一把凡铁,居然能自己飞,还割伤了我的手,害我废了好大的劲儿才抓住这小子。”

  “哦?”苍老的声音若有所思,“主人已经昏迷,剑却还能动,莫非是生出了剑灵?”

  “剑灵?怎么可能?”年轻男人的声音嘲笑道,“那把剑都锈成那样了,怎么可能生出剑灵,您老人家想多了吧?”

  苍老的声音道:“那把剑呢?把它给我,我再用一个蛊方跟你换。”

  年轻男人的声音有些迟疑:“您想要那剑?恐怕不行,那剑我卖给铁匠铺了,现在……应该已经变成一锅铁水了。”

  眼前的黑暗突然翻涌起来,像是有人在激烈挣扎。

  年轻男人的声音有些慌乱起来:“这小子醒了,我得赶紧走了,您老人家以后要是有什么想要的,记得还找我啊!”

  年轻男人的声音迅速远去,画面一亮,十六岁的花遥从布袋里露出头来,嘴里塞着块布,两眼通红,死死盯着眼前的蛊王,“唔唔”直喊。

  沈千秋把他嘴里的布拿开。

  少年胸口不住起伏,死死看着他:“你们毁了我的阳生,我要杀了你们!”

  沈千秋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了笑,意味深长道:“你很有精神,很好,我就喜欢有精神的孩子。”

  ……

  深坑内,窸窸窣窣的声音充斥了整个空间。

  十六岁的花遥倒在坑底,无数蛊虫在他身上爬行、啃咬,他的面容因痛苦扭曲,却死死咬着牙,不肯发出一声痛呼。

  沈千秋站在不远处,苍老的脸上是恶意的微笑:“这么能忍?不愧是我看中的孩子,那么,试试这个。”

  一只肥胖的蛊虫从瓶中爬出,爬到坑底,钻入花遥的皮肤,游走到他的心脏处,张开嘴,一口咬了上去。

  少年终于忍耐不住,发出了这些天的第一声惨叫。

  “啊啊啊!!!!”

  “呵呵,终于喊出来了吗?”沈千秋的一张老脸上尽是愉快。

  惨叫声一声接着一声,渐渐变得虚弱,直到奄奄一息。

  看了一眼坑底一动不动的少年,沈千秋皱了皱眉,自言自语:“看来还是差了一点,能完美容纳蛊虫的身体,到底在何处?”

  他思索着,转身离去。

  脚步声渐渐远离,少年睁开眼,咬着牙站了起来,踉跄着走到坑洞边,一点一点往上爬。

  数不尽的蛊虫从旁边爬上他的身体,撕咬着他的血肉,想将他拉下去。

  少年视若无睹,只咬紧牙关,不停地往上爬去。

  快到坑顶时,心口处突然传来撕裂般的疼痛,少年身体一震,蓦地咳出一大口血。

  眼前在发黑,攀着洞壁的手指也在渐渐失去力气,少年抬头看去,地面就在上方,离他只有两臂远。那么短的距离,此刻却宛如天堑。

  心口处的疼痛越来越剧烈,眼前的重影也越来越重,少年颤抖着手,从怀里掏出一张寻灵符,用牙齿撕开。

  染血的符箓表面闪过流光,化为灰烬。

  一秒、两秒……

  一刻、两刻……

  没有人来。

  少年眼里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他闭上眼,无声笑了一下,手指松开,任自己坠入虫海。

  ……

  沈千秋很惊讶花遥还活着,也很高兴。

  蛊虫的用途、蛊虫的毒性、蛊虫的改良……他一遍遍地用花遥试蛊,而每一次,花遥都活了下来。

  十七岁、十八岁、十九岁……

  三年过去,花遥已经记不清他有多少次濒临死亡,又硬生生撑了下来。

  他习惯了蛊虫的撕咬,也习惯了蛊毒发作的痛苦,哪怕是痛苦到恨不得立刻去死的时候,他也能睁着眼睛,从背后注视着沈千秋,无声观察他的炼蛊过程。

  慢慢地,他能利用蛊虫间的克制关系,让靠近他的蛊虫自相残杀,也能在接触的一瞬间,让沈千秋的蛊虫从此听令于自己。

  但他还是逃不了。

  沈千秋的蛊虫虽然不再对他起效,但他被蛊虫荼毒了数年,身体比孩童还要孱弱,根本逃不出去。

  何况,他为何要逃?

  三年前,他便说要杀了沈千秋,这句话,他从来没有忘记过。

  花遥继续蛰伏,等待着合适的时机。

  直到某一天,从沈千秋的手法中,花遥猜出他要炼一种能短时间内激发潜能的蛊虫。

  他知道这种蛊虫需要活人血肉做材料,便主动激怒沈千秋,让他将自己关入那间已经死了十多人的地窖,摸索着炼制蛊虫。

  花遥成功了。

  在蛊虫炼制出的第一时间,他便将其收入体内,蛊虫激发了他的能力,让他近乎恢复到剑骨未断之时。

  看着惊怒的沈千秋,花遥露出了和以往的他一样愉快的笑容:“你折磨了我这么久,现在,轮到你了,老东西。”

  沈千秋死在了他自己的蛊虫之下,到死,他都不明白,为何明明是他的蛊虫,却只听花遥的命令。

  花遥自然也没那个兴趣告诉他,杀了沈千秋后,他就放火烧了蛊林,将这肮脏的地方,和它肮脏的主人一同毁去。

  大火烧了起来,残存的蛊虫噼啪作响。

  十九岁的花遥站在燃烧的蛊林外,眼里倒映着熊熊烈火,疯狂大笑。

  ……

  三十四岁的花遥眼里倒映着同样的大火,脸上却一片平静。

  接下来是什么?他想。

  是他回到山崖下,发现老树已经彻底腐朽,新的桃树也没长出来?

  还是他后来遇到殷千阳,主动上前,却被排斥鄙夷、避而不见?

  又或是他再次信错人,在秘境中遭到背叛,沉入东海黑渊之下?

  仿佛察觉到他的想法,这次的黑暗持续的时间久了一些。

  画面再次亮起时,花遥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波动,他慢慢握拳,眼里似乎又烧起了火。

  竹海中,白衣女修倒在地上,乌黑的头发沾染了尘土,眼睛紧闭着,人事不知。

  在她身边,是提着青鸿剑的殷千阳,而殷千阳对面,是跪下的花遥。

  二十一岁的花遥眼神惶恐,是拼命伸出手,想要抓紧什么东西,却即将再次失去的眼神。

  他卑微地乞求着:“……师兄,不,殷仙师,我会离开她,再也不出现在她面前,我什么都愿意做!求你,别杀她……”

  那提着剑的男人面容却和以往一样冰冷。

  “你是魔修,她是重华弟子,你们本就不该有所牵扯。”

  一剑刺出。

  “不!!!!”

  花遥扑了过去,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长剑贯穿了女修的心脉,那永远温柔看着他的人,再也不会醒来。

  抱着失去生机的姬月,花遥低着头,慢慢握紧了拳:“……为什么?”

  “错的明明是我,为什么,你要杀了她?”

  殷红的血顺着剑锋流下,剑修背对着他,冷漠道:“正邪不两立,爱上你,她就该死。花遥,你好自为之。”

  剑修的身影渐渐远去,二十一岁的花遥抱紧死去的爱人,发出不似人声的哀嚎。

  风动竹林,竹海翻涌,沙沙的声音将一切痛苦掩埋。

  画面暗下,三十四岁的花遥闭了闭眼,胸口仿佛又沸腾起来,想起那喉中泛起血腥,却依然想要不顾一切发泄的悲恸。

  “花遥。”

  一声呼唤忽然响起。

  花遥身体一僵,猛地睁开双眼,一点一点转过身。

  白衣女修站在他的身后,四周一片黑暗,只有她站在那里,好像在发光。

  姬月微微弯起眼眸,如记忆里那样,温柔地看着他:“好久不见。”

  花遥怔怔地看着她。

  “花遥?”见他不动,姬月收敛了微笑,有些担忧地看着他,“你怎么了?心口又疼了吗?”

  花遥张了张嘴,半晌,低低道:“……没有。”

  “那就好。”姬月松了口气,“我没有带埙来,要是你的蛊毒发作起来,我没法吹给你听。对了,我给你的那只埙呢,它还在吗?”

  花遥垂下眼:“……碎了。”

  姬月一怔,随即安慰道:“没事,碎了便碎了,以后还会再有的,对了,我给你带了礼物。”

  女修伸出手,白皙的手掌里,握着一把火红的剑。

  姬月微笑道:“你不是一直说,你以前有一把红色的剑吗,你看,这把剑像不像?”

  花遥默默接过剑,火剑刚一入手,剑身便轻轻震颤,传来一股喜悦和亲昵的情绪。

  他慢慢开口:“……像。”

  “这是我在一家铁匠铺发现的,我一看见它,就觉得很适合你,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姬月露出笑容:“还有这个……”

  她抬了下手,花香忽然涌来,四周的黑暗褪去,一个小院子出现在眼前。

  院子不大,黑瓦白墙,里面种着一棵桂花树,金灿灿的碎花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院外是一条潺潺的小溪,溪水清澈见底,溪边生着大片大片的桃树,灿烂的桃花如同一团团粉云,堆砌在枝头,微风拂过,粉云轻舞,落英缤纷。

  站在纷飞的桃花中,白衣女修柔柔地看着他。

  “花遥,你看,你说的地方,我找到了。”

  阳光如碎金般洒在花遥身上,他怔怔地看着女修,像被蛊惑了一般,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姬月笑容温柔:“你曾经说,你想死在桃花树下,这里有这么多桃花树,我们就选一棵你最喜欢的,以后,我们就一起埋在下面,你说,好不好?”

  在女修温柔的目光中,花遥慢慢走到她面前,抬起手,似乎要抚摸她的脸。

  姬月目光更加柔和,注视着他,轻轻嗔怪:“花遥,你还没回答——呃!”

  姬月身体一颤,低头看去,一把火红的剑正插在她的心口,鲜血从伤口涌出,眨眼间便将白衣染出一片刺目的红。

  她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向面前的男人:“……花遥?”

  “别用她的声音叫我。”晏扇挺

  花遥垂着眼,看着面前的白衣女修,眼里仿佛烧着烈火:“你算什么东西?凭你也配冒充她?”

  “姬月”不解地看着他,像是不明白他在说什么:“花遥,你在说什么?什么冒充,我就是我啊。”

  女修眼中闪动着泪光,眉间带着轻怨,仿佛在问,为何要这么对她?

  花遥脸色冰冷,眸中戾气更重:“我说了,别这么叫我。”

  他拔出剑,再次捅进了女修的腹部。

  “姬月”痛得一颤,神色更加哀怨:“为什么?留在这里,和我在一起,不好吗?这里有你想要的花,有你想要的剑……所有你想要的,这里都有,为什么,不肯留下来……”

  “还不肯露出真面目吗?”花遥眼神冷漠,后退一步,抽出阳生剑,一剑削向“姬月”的脖颈。

  眼看就要首级落地,“姬月”的表情终于发生了变化,她一把抓住削来的长剑,指甲变长变细,皮肤上生出青黑色的细密鳞片,脸也开始变形,眨眼之间,就从温婉的女修变了成一个半人半蛇的怪物。

  它张口嘶喊,嗓音凄厉,夹杂着蛇类的“嘶嘶”声。

  “为什么?为什么要离开?为什么不肯留下来陪我?!为什么?!!”

  随着嘶喊,蛇怪用力抓紧手中的剑,火红长剑不停震颤,发出几欲碎裂的哀鸣。

  花遥眼神一凝,抬脚踹向面前的蛇怪,在蛇怪伸出另一只手来挡时,一脚蹬在它的手臂上,借力后退抽出长剑,同时拉开距离。

  瞥了一眼手中的阳生剑,火红长剑表面多出了几道裂纹,剑刃上也多了几个小缺口。

  花遥收回目光,双脚一前一后分开,微微弓步,右手持剑,左手并指抹过剑身,摆出一个剑招的起手式,心中默念剑诀。

  仿佛在回应着他,火红长剑微微发亮,剑身上的纹路一明一灭,渐渐和他的呼吸相一致,表面的伤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修补消失。

  果然,和他料想中的一样。

  他的阳生剑是千年玄铁打造的,里面还加了极为珍贵的息壤,使得阳生剑具有了不断自我修复的特性。

  这种特性,最初是为了让阳生剑能够适应他的一切变化而存在的。

  他最初见到阳生剑时,阳生只是一把不足半米长的小剑,随着他慢慢长大,剑骨逐渐凝实,阳生也慢慢变长、变重,永远都是最契合他的模样。

  也正是因为这种特性,导致了他失去剑骨之后,阳生也跟着失去了灵性。

  但是在这幻境之中,阳生却又变回了从前的样子。

  阳生只会随着他的变化而变化,它能重新显露出灵性,也就意味着,他的剑骨也回来了。

  有了剑骨,阳生剑哪怕是碎成粉末,也能慢慢修复成原来的样子。

  指腹轻抚剑身,花遥眼里闪过怀念,低声道:“阳生,又要麻烦你了。”

  火剑嗡鸣,似是回应。

  花遥笑了笑,然后收起笑容,冷冷的看向对面的蛇怪。

  蛇怪此时已经浑身覆满了鳞片,下半身化为粗壮的蛇尾,只有上半身还保留了人的模样,胸前和腹部的伤口已经消失,只有残留的污血证明之前受过伤。

  它此时也同样在看着花遥,澄黄的竖瞳充斥着贪婪,裂开的嘴里吞吐着蛇信,嘶嘶低喊:“留下来……留下来!”

  若是十四岁的花遥在这里,大概会吐槽一句“留下来当你的储备粮吗?”,但如今的花遥不会。

  他一手执剑,目光冷静地注视着对面的蛇怪。

  刚刚已经试过,他刺中蛇怪的心脏和腹部,对方都没有反应,只在他想要割喉的时候才出手阻拦。

  那位置恰好就是七寸,眼前这东西虽然长得古怪,但看起来似乎还保留了蛇类的弱点。

  此外,从蛇怪刚刚徒手抓剑来看,它身上这身鳞片的防御力也极强,若非雪魄那样的神兵利器,只怕根本破不了防,只此一点,就让它几乎立于不败之地。

  力量大,防御高,自愈能力还强,棘手程度,放在整个修真界,都算数一数二的了,难怪幕后那人那么有把握。

  倘若进入这里的真的只是“唐尧”,恐怕一个照面,就会被这怪物杀死。

  一人一蛇无声对峙,都在等待对方露出破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蛇怪先忍不住了,一甩尾巴,就朝花遥扑来,它双爪前伸,尖利的爪尖闪着寒光,直直抓向花遥!

  花遥一个侧身错开,又俯身摇闪、避过另一只抓来的利爪,趁蛇怪中门大开的空档,弓步向前,阳生剑直刺蛇怪胸口,却未能没入,只是发出“当”的一声,便顺着鳞片滑开。

  这一招只为验证心中猜想,见果然破不开蛇怪皮甲,花遥立刻收剑,原地跳起,躲避下方扫来的蛇尾。

  跃起之后,花遥踩着旁边的树借力,从蛇怪头顶翻到它身后,一剑劈向它的七寸!

  蛇怪一尾扫出,还未来得及转换身形,后颈就挨了一剑,虽然有鳞片防御,没有受伤,却也疼得“嘶嘶”抽气,怒吼一声,再度朝花遥扑去!

  花遥再次躲开,仗着灵活的身法,游走在蛇怪身周,不时给出一剑,招招击在七寸之上,奈何蛇怪防御太强,数次命中同一个地方,也只是让七寸的鳞片多了点白痕。

  砍中这么多次,对方却连皮都没破,若是一般人遇见了,难免心生气馁,花遥却毫不在意。

  在他看来,这只怪物优势很多,缺点却也相当明显,那便是迟钝。

  招数势大力沉,相对应的,惯性也会变大,惯性一大,动作衔接就会变慢,破绽也会变多,因此,只要保证不被它打到,后面慢慢磨便是。

  其实真要论起来,蛇怪的速度并不慢,算得上修真界一流水平,如此快的速度,加上能生生捏碎阳生剑的力道,谁来了都得头疼。

  能完美躲开蛇怪的攻击,还每每找到空隙反击的,整个修真界也就那么几个,花遥恰好是其中之一。

  当年他独自一人,面对半个修真界的追杀,都毫不露怯,还能屡屡反杀,如今在这幻境中,他不光变回了全盛之姿,还重新拥有了剑骨,若是一只蛇怪都对付不了,那也太可笑了。

  因此,一边躲避蛇怪的攻击,伺机出剑,花遥还能一边分心想着殷千阳现在在哪。

  消失之前,殷千阳一直在他身边,想来应该也进了这雾中,就是不知道他那边遇到了什么,还有一直没回来的赵瑜,是不是也在迷雾里……

  另一边,蛇怪已经出离愤怒了。

  它已经在这里待了很久,也饿了很久,好不容易进来三个人,结果一个心里没什么痛苦的事,根本就触发不了幻境,它挣脱不了此地主人设下的束缚,只好离开。

  一个虽然陷入了幻境,但清醒的却很快,穿的白白的像冬天,眼神也冷的像冬天,手里的剑还莫名让蛇害怕,感觉靠近就会死,吓得它没敢变身就跑了。

  最后一个黑不溜秋,闻起来也苦苦的,看着就不好吃,但有的吃,总比继续饿着好,而且这个人类还会被变身的它蛊惑!

  它期待地不得了,口水都要流出来了,正要下嘴呢,结果这个人类居然骗蛇!捅了它两剑不说,还跟个虫子一样在它身边绕来绕去,打它的七寸!还打了好多下!

  蛇蛇很生气!蛇蛇要发火了!

  蛇怪嘶吼一声,一爪子抓向花遥,趁他躲避时,扭头一猛子扎进了小溪里,消失不见。

  看着那巨大的水花,花遥挑了挑眉,逃了?

  他没有贸然跟着跳进小溪,而是打量着身边的环境。

  这处小院和桃花村的那个一模一样,唯一的不同便是门前的小溪,刚刚蛇怪也跳进了小溪中消失,一切仿佛都在说明问题出在那条小溪上。

  但,看了一圈,花遥将目光放在了院中的桂花树上。

  走到桂花树前,花遥看了一眼面前的树。

  高大粗壮、枝叶葱茏,也和桃花村院子里的一模一样。

  【你看,你说的地方,我找到了。】

  可惜,找到它的人,不是他的月儿。

  长剑挥出,桂树轰然倒地。

  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响起,周围的景象如水波一般淡去。

  四周重新变成白茫茫的一片,望着眼前的白雾,花遥心中毫不意外。

  从阳生剑到他的剑骨,再到蛇怪消失的方式,这幻境中的一切都很合理,除了这棵桂树。

  桃花开在春天,地上的草也长在春天,既然是春天,桂花又怎么会开?

  看了看周围,那块刻着诗句的石碑就在他身边,好像他从来都没有跨过去。

  站在石碑旁边,花遥考虑着要不要再进去一次试试。

  他在白雾里走了这么久,对怎么出去没有一点头绪,唯一遇见的活物就是那只蛇怪,说不定它就是线索,杀了它,也许就能离开这里。

  正当他抬脚想要迈过去时,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花……遥?”

  那声音低低的,透着犹豫,又有些不可置信,比起呼唤,更像在确定。

  花遥在听到这声音的一瞬间就绷紧了身体,握紧了手里的阳生剑,但下一瞬,他又放松了下来,转过身,面对着来人。

  还想着去找它,没想到居然自己回来了,也好,既然装成这个人,那他就更想杀了。

  看着不远处走来的“殷千阳”,花遥没急着动手,蛇怪皮糙肉厚,要是一下没能杀掉,怕是又要被它逃了。

  对面,“殷千阳”慢慢走到他身前,目光在他脸上逡巡许久,又落在他手中的火剑上,眸光黯淡了一瞬。

  果然是假的。

  花遥心道,要是真的殷千阳,只怕看见自己的一瞬间,就要提剑杀过来了。

  他想看看这怪物又想做什么,便不做声,只回望着“殷千阳”。

  谁知“殷千阳”却只是怔怔看了他一会儿,便垂下眼,越过他,朝前走去。

  花遥微微挑眉,跟了上去。

  越过石碑,先前的挤压感没再出现,四周依然是一片白茫茫。

  两人一前一后,一个走,一个跟,“殷千阳”一直没停下脚步,花遥便也耐心跟着。

  左右他也不着急,这怪物既然不准备逃走,那他便跟着,看看它到底想去哪。

  大雾笼罩,四周一片寂然,唯一能听到的,只有两个人的脚步声。

  许久之后,“殷千阳”忽然站定,轻轻道:“你还不走吗?”

  花遥挑眉:“我走不了。”

  “为何?”

  “我找不到出去的路。”

  “为何……找不到路?”

  花遥嗤笑一声:“你把我困在这里,倒来问我吗?”

  “殷千阳”安静下去,过了一会儿,他开口,嗓音似乎有些哑:“抱歉,我无法让你离开。”

  “哦?为什么?”

  “殷千阳”背对着他,花遥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他低低的声音:“……我忘不了你。”

  花遥有些无言,见过对盘子里的菜表白的吗?他今日见到了。

  他冷笑一声:“忘不了我,便要杀了我?”

  “殷千阳”的声音似乎染上了一丝涩意:“我从未想过要那么对你……”

  花遥冷冷道:“既然如此,那你在这做什么?”

  “殷千阳”沉默片刻:“……找人。”

  “找谁?”

  “唐尧。”

  花遥倒也不意外,幕后那人本就想对唐尧下手,用蛇蛊偷袭不成,再给蛇怪下令很正常,只不过,这怪物看起来好像还不知道他就是唐尧?

  花遥有点奇怪,它不是已经窥探了自己的记忆?莫非,只是在单纯模仿殷千阳的伪善?

  他眯了眯眼,道:“你找他做什么?他和我一样,在‘殷千阳’这个人眼里,不过是个工具,跟一只猫,一条狗没有区别,有用的时候,就关心两下,没用了,就一脚踢开。”

  “不是的。”“殷千阳”低声道,“我从未那么想过,遥儿……”

  “住口!”

  花遥蓦然暴喝一声,眼神一瞬间森冷无比,一字一顿:“不想死,就不要这么叫我。”

  “殷千阳”沉默下去。

  花遥拔出剑,搭在他的颈边,冷冷道:“让我出去。”晏膳艇

  “殷千阳”依旧沉默。

  花遥冷笑一声:“不答应?那你就去死吧。”

  话音未落,花遥手腕发力,阳生剑骤然抹向“殷千阳”的喉咙,锋利的剑刃瞬间割破皮肤,正要深入肌理,却在下一瞬被一道银光撞开。

  花遥后退一步,看着剑刃上慢慢愈合的细小裂痕,眸色微沉,这幻境倒真有一手,完美复原了他的阳生剑不说,连雪魄剑的无坚不摧都能幻化出来。

  他抬起眼,看向对面的雪魄剑。

  星银长剑静静悬浮在空中,周身笼罩着星辰般的光晕。

  一只苍白的手握住了剑柄,剑尖慢慢上移,最终,指向了花遥。

  “殷千阳”垂眸看着手里的剑,黑眸沉寂,透不进一丝光亮,他轻声道:“……你该走了,唐尧……还在等我。”

  花遥面无表情,目光落在“殷千阳”脖间,那里,一道细长的伤口正在流血,鲜血不断流出,将剑修的衣领染红了一片。

  他又看向“殷千阳”的脸,视线落在那双黯淡的黑眸上,心底没来由地感到一丝熟悉。

  一些模糊的画面隐约闪过脑海,仿佛曾经也有个人这么看着他,但又好像有哪里不对。

  似乎……这张脸不应该这么干净,而是带着许多血,这双眼睛也要更红一些,有什么东西从这双眼睛里落下来,滴到自己脸上……

  模糊的画面渐渐从记忆深处浮现,花遥正要抓住这一丝灵感,地面忽然震动起来。

  远处传来“轰隆隆”的巨响,仿佛闷雷般的声音伴随狂风一同席卷而来,将浓雾都吹散了大半,某种无形的威压转瞬之间笼罩了整片天地。

  花遥眼神一凛,脑中画面瞬间烟消云散,下意识朝响动传来的地方看去。

  只一眼,花遥便瞳孔微缩,脸上不由自主露出几分震撼。

  远处,一只庞然大物从地面上升了起来,在散去大半的薄雾中,花遥能很清楚地看见那青黑色的巨大蛇躯,和两只硕大无朋的澄黄竖瞳。

  巨蛇矗立在大地上,庞大的身躯缓缓游动,暗红色的蛇信吞吐不定,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忽然,它转过脑袋,直直朝这边看了过来。

  一看到花遥,那澄黄的竖瞳就剧烈收缩了一下,几乎缩成一条细线,蛇脸上露出人性化的愤怒,张开大嘴,朝花遥猛地嘶吼一声。

  腥臭之气扑面而来,隔着这么远,这边的两人都能感受到巨蛇的暴怒。

  “殷千阳”微微皱眉,上前一步,站在了花遥身前。

  花遥却愣住了,他愣愣地看着远处的巨蛇。

  青黑色的鳞片、澄黄的竖瞳,还有巨蛇刚刚背对着他时,七寸处放大版的剑痕……

  一切都在证明,远处那条大得离奇的蛇,才是他要找的蛇怪。

  那么,面前这个将自己挡在身后的人……是谁?

  作者有话说:

  已经榨干了,明天没有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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