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生游戏降临乌野高中(十五)

  伊橘沉默地站起身,把桌椅都摆放到原位,又把地上的人扶了起来,这才又坐了回去。

  只不过他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面前的女老师。

  她正在用那副难听的嗓子唱歌。

  铃声响了,教室里的人还是没有来。

  但她很是好心态地接受了这一事实。只是佯装有些难受地感叹了一句,便若无其事地上起了课。

  她在黑板上规范地书写着文字,介绍起语法,逼着非常不情愿的伊橘念了好几首诗。

  这堂课看上去就是很正常的文学课,跟昨天花里胡哨的山方完全不一样。

  下课铃敲响,女老师收拾了讲台桌便要往外走。伊橘盯着她的背影,倏忽开口:“老师,我昨天有一张作业忘记交给山方老师了,可以现在去办公室交一下作业吗?”

  “山方?”女老师疑惑回头,“山方老师不是隔壁班的老师吗?你有作业要交给他?”

  “嗯。”

  “……那,你等会过来吧,山方老师的办公桌就在进门右边的第一个。”

  伊橘轻轻颔首:“好的,谢谢。”

  女老师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走廊上。伊橘看见隔壁班的老师也拿着教案路过,神色如常,似乎也没有被这场学生的集体旷课影响到半分。

  更像是已经习惯了这种现象。

  伊橘随便从桌肚里掏出来一张纸,胡乱画了几个圈,便走出了教室,朝走廊尽头的教师办公室走去。

  蓦的,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你也是要去办公室吗?”

  转过头便见同样拿着一张纸的影山。

  伊橘有些诧异:“你可以一个人走出教室了?”毕竟昨天还是被他牵着才肯磨磨唧唧走出来的。

  “……”像是被人戳穿了心事,影山的脸有些微微发红,不情愿地把手中的纸展开在伊橘面前。

  一片红叉的英语试卷。

  他是被老师叫去办公室挨训的。

  伊橘:“……”

  不愧是你。

  办公室里,这一层的老师几乎都坐在了位置上,空着的只有山方的桌子和数过去像是一年级四组老师的位置。

  毕竟是重点升学班,老师爱拖堂也是可以理解。

  一向硬气的影山四肢僵硬,顶着一张像是要奔赴刑场的脸朝他们班的那位英语老师英勇走去。

  伊橘则是来到山方的桌前,完全不加掩饰地便开始翻找起来。

  对面桌的老师不理解地抬头一瞬,而后又事不关己地低了回去。

  桌面上整齐地摆放着各种教案和教学工具,更多的是他用来画人体的草稿。计算机是没有上锁的,但是里面也并没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但直觉告诉他,对于宿舍内的一些规则怪谈,山方肯定是会知道一些的。

  一个重要NPC肯定携带有情报。既然失去了能让他口头说出来的机会,其他跟他有关联的地方就不能放过了。

  另一侧,影山的英语老师看着手上的鲜艳醒目的卷子,唉声叹气了好一会儿,什么也不说,就是靠着那一双眼睛在影山和他的试卷上来回滑动,再很富有节奏感地叹一声,搞得影山真的很无力又火大。

  伊橘完全屏蔽了外界,专心致志地在找着自己需要的东西。

  摆在桌面上的文件已经都被他翻了个遍,没有。

  一旁的抽屉是上了锁的,剩下的就还有矮柜里的一迭试卷,一看就知道肯定是没有东西的。

  正当他目光重洗聚焦在那一方小小的抽屉上,思考是是用手把它锤烂还是用脚把它踹烂时,对面的老师似乎是也有些看不下去了,从自己的桌肚里主动把钥匙翻了出来:

  “给你给你,山方老师抽屉的钥匙。”像是生怕他冲动似的,直接就丢到了他的手上,“这位同学,别说我没有提醒你哈,山方老师这人古怪的很,要不是他当初连着三天求我帮忙藏一下钥匙,我才不会答应……那里面说不定装着的都是不好的东西,你碰了,小心被什么不好的东西缠上身!”

  下一秒,钥匙进孔,一扭,一拉,里面的东西直接被拉了出来。

  热心肠老师:“……”

  抽屉里没有放着很多东西,应该是山方进行准备好的一个单独空间,中间放着一本笔记本。

  笔记本看上去已经很老旧了,页边层次不齐,起了毛,看上去就是在手上翻来覆去把玩过很久。

  伊橘将笔记本抽了出来,然后将抽屉合上,上锁,还钥匙,一气呵成。

  热心老师有些怯怯地接过,嘴里道:“你可真的是要小心一点了,居然还想着要拿走……”

  另一边,影山正好也已经结束了挨训,拿着卷子,一脸忿忿地跟上伊橘。

  走廊上,两人挑了一扇窗户,当场便翻开了山方的神秘笔记本。

  严格来说也不一定是山方的,可能只是现在传到了他的手上。因为映入眼帘的手写字体和他办公桌上的笔迹完全也不像。

  笔记本上的字迹歪歪扭扭,一笔一划都出现在了意想不到的位置,但本能地又可以认得出来。

  【不要在熄灯后睡觉,在这个时间段睡去的人,将会在时针抵达本该清醒的时间点再转一圈后才会醒来】

  【不要在夜间的走廊上逗留,这个时间段是石神最易发怒的时间,石神会亲自降临惩罚打扰它的人】

  【不要在熄灯后的楼梯间逗留,流浪的阴魂喜欢往高处走,人的□□会随波逐流。】

  三张纸,三句话。

  除此之外没有更多。

  比起说是笔记,它更像是某一家族遗传下来的规则怪谈。

  “所以按照上面的意思,其他人在十二个小时后就会正常醒来。”

  “那个寸头果然说的都是一些胡话。”影山有些气不过。

  伊橘将笔记本收起,对影山说:“熄灯后不能睡觉,所以现在是可以睡的,等会先去补眠吧,今天晚上还不知道好不好过。”

  趁着课间,影山奔走相告伊橘的嘱托。于是这天上午的课,所有人都是在睡梦中度过的。

  这一天过得格外合规矩,几人按时归寝,按时洗漱,按时上床。因为把原本的寝室让了出去,他们只能暂时睡在了那间房门被踹烂了的寝室里。

  问了宿管说夜里宿舍的出入大门是一直打开的状态后,众人纷纷拎包入住了一楼的六人间。

  万一真遇到了什么东西,逃跑还能方便点。

  寝室的门被伊橘完全踹开了,连接处的金属完全变形,西谷尝试修复过,最后以失败告终。他们只能把门大致地安在上面,又移了桌子来堵住用作应付。

  但实际上这个门的四角因为磕碰和扭曲已经完全和门框不重合了,于是体质看起来最好的月岛就被安排到了距离四面透风的大门最近的一个床铺。而在所有人眼中最为‘身娇体弱’的伊橘,毫无悬念地被安排到了最里面的位置。

  宿管阿姨的声音从走廊的尽头传来,跟昨天是同样的话术,几人在自己的床铺上坐下,缄默无言。

  没有征兆的,西谷突然问了一句:“你们想要玩笔仙吗?”

  影山:“……”

  应该是碍于前后辈的基本礼貌,他没有脱口而出眼神里饱含着的那句话:你有病吗?

  “试试以毒攻毒,说不定能……”其实说到最后,他自己也有些没底气地尬笑了一下。

  伊橘结束一小段的沉默:“给你一张纸和一支笔,自己出门去玩吧。”

  “算了算了。”

  月岛坐在上铺,身上披着几人倾情赞助的外套用以御寒,看向几人的眼神冷漠且无语:“把你们的衣服都拿回去。”汗味真的不要太大。

  被隔壁铺的西谷热情地推了回去:“别客气别客气,拿着吧,感冒了就不好了。”

  “……”

  夜色渐渐浓郁,窗外浓稠的黑夜几近吞没一切。

  一楼的视野有限,但某些东西却看得格外清晰。

  那时已经是后半夜,六人百无聊赖地坐在床头,没有什么好聊的,但不聊气氛又很诡异,正当西谷第18次欲言又止后,他的余光看到了窗外,在几颗密匝的树叶缝隙间,一直干瘪发黑的手伸了出来。

  西谷麻木的看向那一处,捂眼。

  哦,老天。

  紧接着,一只不成人样的干尸就从后面缓缓踱了出来。

  所有人:“……”

  没有人敢发出声音,六只眼睛紧紧盯着那只干尸。

  它好像有眼翳,瞳孔是白雾一片,行走的动作十分僵硬,关节处‘喀嚓喀嚓’的声音隐约能透过玻璃。它沿着宿舍楼朝大门的方向走去,并没有看见屋内正一直盯着它的六人。

  只是还未等他们松下一口气,第二只紧接着便从同样的地方钻了出来,重复着跟上一只同样的动作。然后是第三只,第四只……

  很快从外面进来的这些干尸便堵住了整个一楼,从四角的空隙里就能看见他们紧紧贴在门外的身躯。

  西谷感叹:“还好他们昨天睡了。”

  这要是半夜看到这种东西还真是挺遭罪的。

  伊橘看了看枕头的位置,下面放着那本笔记。

  【流浪的阴魂喜欢往高处走,人的□□会随波逐流。】

  所以这句话指的应该就是现在这种状况。

  他们昨天睡在最高层距离楼道最远的地方,所以并没有听到声音。

  惊悚的场面持续了整整两个小时才歇,窸窸窣窣的声响尽数淹没在了楼梯间内。

  在最后一只干尸从他们的寝室门前走过时,从伊橘他们这个寝室向外望去,一个模糊的黑影迅速从上层下坠,几乎是当着他们的面,鲜血成血雾,喷洒在透明的玻璃上,看不见他的尸体,只有渐渐弥漫开来的鲜红。

  “什么东西!”被这突如其来的重物落地的声音惊到,西谷猛地回过头,就见窗户上那片刺目的亮色。

  “!”

  “刚才什么东西掉下来了!”所有人都从床上站了下来,靠在一起,警惕地望向窗外。

  那个坠楼的东西正好卡在了视线的盲区,没有看到一点能够辨别的痕迹,只有在红蒙中,那块宽阔的石板地上,渐渐弥漫开来的血摊。

  伊橘拦着所有人往后退,屏息凝神地等待着,就在那块仍然扩散的地方,好似有什么东西在疯狂生长。

  时间一点一点缓慢流逝,看不见对面教学楼上的时钟,所有人都仿佛失去了感知时间的能力。

  “我去看看吧。”月岛从几人身后走出来,说着就跨步向前,欲将窗户的锁扣打开。这样一直干耗着也不是办法。

  “等一下!你……我我我陪你吧。”西谷一直牢牢揪着伊橘的袖子,见月岛独自上前,忙松了手,但面上还是血色半褪。

  月岛没拒绝,也没点头,只是转头看了他一眼,双手抵上两面玻璃,向外轻轻一推。

  西谷都有些不敢看,一只眼紧紧闭着,另一只眯着,小心翼翼地挪过去。

  有月岛的身影挡在前面,他从那只修长的胳膊下眯眼望去,隐约能看见外面的景象。

  空的,什么东西也没有。

  只有地上的那一摊血。

  他发誓他真的快要对这种红褐色系的偏稠液体产生创伤后遗症了。

  “这什么东西,出血量能离谱成这样!?”西谷忍不住吐槽。

  月岛将被污染了的脏窗户关上,转头说:“掉下来的东西不见了。”

  伊橘问:“什么东西都没有留下吗?”

  “没有。”顿了顿,指向窗户,“哦,有血。”

  “……”并没有什么用。

  恰在这时,余光的边缘有一道身影掠过,伊橘转过身,一把攥住俊介的衣领,猝不及防,提着人直接压到了墙上。

  !

  “卧槽怎么了这是!”西谷本能地伸了伸手,惊恐和莫名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打转。

  伊橘并没有收着自己的力道,在将人抵在墙面上时,天花板被狠狠一震,扑簌往下掉着白色的墙粉,打在两人的身上。

  “怎,怎么了?”俊介两只瘦弱的手都紧紧扣着伊橘掐在他脖子上的掌,一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涨红,双脚胡乱地蹬着,眼角分泌出泪水。

  伊橘空出一只手,摸进他的裤袋,掏出来一颗小到难以察觉的螺丝。

  “我接下来问你几个问题,你只需要回答‘是’还是‘不是’。他不动声色地收了几分力道,没有情绪的视线落在对方的脸上。

  俊介点点头,嘴巴大张着喘息。

  “你是玩家吗?”第一句用了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听见的音量。

  对面的人立刻摇头。

  “你知道更多的线索对吗?”

  他还是摇头。

  伊橘将螺丝收紧在掌心,之前他还只是抱有一半概率的猜测,而此时此刻,已经完全可以肯定。

  最后一句,用了在场所有人都能清楚听到的声音:“你他妈就是五岛哲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