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儿来这里, 让舅母仔细瞧瞧。”
俪贵妃一开口,殿里气氛就开始有些微妙。
寻常人家要是这般说话,定是想借着“舅母”的称呼拉近彼此关系, 可俪贵妃不是,她是要用“舅母”身份疏远朝慕, 以此撇清六皇子跟朝慕的口头婚约。
另外还有一处便是,俪贵妃只是贵妃, 她还没资格自称福佳郡主的舅母,尤其是皇后还在场的情况下。
本来正在抿茶的皇后双手捧着茶盏垂下眼,脸上情绪淡淡。
朝慕上前几步颔首屈膝福礼, 没说什么。
辰玥倒是从辰夫人身后探出头问自己母亲, “舅母?
辰夫人脸上微微笑, 佯装没听见,同皇后跟妃嫔们见礼。
辰玥缓慢眨巴眼睛, 视线在俪贵妃跟皇后间来回, 有些好奇,“哪个啊?”
此话一出,殿里都跟着寂静了一瞬。
一屋子没人敢说出来的话, 被大大咧咧的辰玥张嘴点出来了。
她这话像是在问皇后跟俪贵妃, 你俩谁是朝慕舅母。又像是在为难朝慕,上面坐的两个人, 哪一个是你舅母。
朝慕安静不语。
阿栀站在朝慕身后, 低头垂眼, 视线落在她暖黄的裙摆上。这话是刚才进宫时小郡主教辰玥的,让她在殿上挑事。
她家黑芝麻馅儿的小甜糕在今日进宫前心里已经有筹划。
只是同小雀那次一样, 又习惯性憋在心里没同她说。
阿栀这次心境跟上次略微有些不同,小雀那次, 阿栀想的是自己大丫鬟的脸面跟小郡主是不是不信任她,气恼小郡主有事不同她提前说。
这次却是心疼小甜糕,她定是因为没有依靠他人的习惯,才将所有谋划都憋在心里,自己闷声去做。
上次阿栀是旁观朝慕使计,这次却想着如何帮她谋划。
阿栀本来还担心辰玥天真浪漫的性子怎么在这种场合里挑事,谁知正好俪贵妃递了话茬过来,被辰玥看准时机一把接住。
皇后跟皇上是结发夫妻,才能算得上是朝慕的嫡亲舅母,而俪贵妃就算位及贵妃终究算是皇上的妾,还当不得一个“舅母”。
尤其是皇后在场的情况下,她这般说话明显没将皇后放在眼里,也是她平时僭越习惯了这才顺口就说了出来。
俪贵妃脸上僵了一瞬,面上有些不好看,目光越过朝慕落在辰玥身上。
辰夫人先一步开口,美目嗔辰玥,柔声道:“当是家里呢这般没规矩,快福礼给娘娘们赔不是。”
辰玥低头摆弄自己腰带上垂下来的流苏,面上不服,小声狡辩,“我就是好奇问了一句。”
她虽然不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但是很明显能感受到刚才氛围不对,俪贵妃明显是在为难慕慕,所以她就张嘴问了,她又没说错。
而且慕慕说了,今日不管她在殿里说什么都没人怪她。
辰夫人心里自然知道她没说错,也不是真要怪她,只是不得不演上一演。
像这样的场合她们母女不管说什么都是错的,尤其是她外族出身身份卑微,这么些年过去,旁人虽嘴上奉承她但背地里都在非议她,连带着把辰玥一同说了进去。
若不是辰相心里有她跟女儿,辰夫人这日子怕是过得更艰难。
现在在宫里,辰夫人更是战战兢兢恨不得当个无人在意的边缘人物,可如今这个局势辰家根本没办法撇出去,她跟辰玥自然也是后宫中的焦点。
本来就被无数双眼睛盯着,辰玥说完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母女两人身上。
辰夫人心道都怪相爷,把辰玥宠的没边了。
她这副谨小慎微上不得台面的惶恐模样,瞬间坐实辰玥刚才那话是她自己临时起意说的。
就因为是临时起意开口,辰夫人才没有半分准备。
殿上众人心里感慨,辰家小姐有个当爹的丞相当真是好啊,既不把俪贵妃放在眼里又没把福佳郡主放心上,一句话“为难”了两个人。
不是说辰家小姐因为六皇子跟福佳郡主闹掰了吗?如今看来是不是因为六皇子而闹僵不好说,但至少能看出来辰玥跟福佳不和的传闻是真的。
俪贵妃这么上赶着拉拢辰玥效果并不显著,有时很辰玥对俪贵妃的态度一定程度上反应了辰相对六皇子的态度。
如今看来,辰相帮扶六皇子的事情并非板上钉钉啊。
那就有意义了。
如果两家没成,别人还是有机会的。众人想通这一点,心思瞬间活络起来。
有人想给辰府卖个好帮辰玥说两句话缓和一下气氛,尤其是皇后。
奈何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门外传来女子清冷的嗓音,如冷玉碰撞:
“她又没说错,为何要赔不是?”
“我太学院学规,有疑必问,有问方能有答,她不过是问了个问题何错之有。”
“是不是,俪贵妃?”
这已经是明目张胆的护短了,敢在后宫中这么说话的女子只有一个人——
朝阳。
辰玥瞬间扭头看过去。
朝阳拖着金红裙摆踩着满地夕阳进来,身上也像是镀了层柔黄的金边,像只拖尾的金凤凰,矜贵威严的让人不敢抬头直视。
辰玥开心起来,唇瓣轻抿,漂亮的脸蛋染上光晕一样,视线黏在朝阳身上。
“朝阳也来了。”皇后笑着开口,这才舍得将手中端了半天的茶盏搁在小几上。
朝慕侧身同朝阳福礼,声音轻轻软软,“姨母。”
朝阳缓步走过来站在辰玥身前半步,同皇后微微颔首,清冷高傲的目光从俪贵妃身上轻飘飘扫过,落在朝慕身上,“慕慕怎么还站着呢?”
她视线在殿内环视了一圈,嘴边梨涡若隐若现,笑意微凉如水,问:
“莫不是栖凤殿的椅子少不够坐?若是这样,那站着的人也不该是我家的福佳,是不是啊,两位皇、嫂?”
连先来的梁佑芸都有座位,朝慕却还站着呢。
朝阳无差别攻击,阴阳怪气的语气弄得皇后脸上一僵,俪贵妃也是假意微笑。
朝阳贵为长公主,手上有实权,是后宫里众妃嫔看不惯又不得不巴结着的存在。
皇后像是才反应过来,懊恼地抬手轻拍腿面,赶紧叮嘱下面的人,“还不快给福佳郡主搬个椅子过来。”
见下人正要去,朝阳又慢悠悠道:“不用了,慕慕坐我那张椅子就行。”
她从一开始就已经打定主意让朝慕坐她的椅子,但还是折腾了一顿皇后。
朝阳的椅子几乎跟皇后摆在一起,在贵妃之上。
这椅子的位置本来就不合规矩,可朝阳从来没守过规矩,甚至连她的椅子位置都是她自己定的,椅子也比俪贵妃的大一圈,以此彰显她在后宫中的地位。
像是在明晃晃地告诫所有人,管你们人来人往进进出出,皇宫始终是她家,永远有她的一席之地。
朝慕看了眼椅子,面上犹犹豫豫,像个没人庇护没人疼才没底气的小可怜。
朝阳脸一沉,指挥皇后身边的一等女使,“椅子太硬,去给郡主寻个软垫过来。”
那女使仅仅迟疑一个瞬息,见皇后微不可察地颔首,立马行礼道:“是。”
垫子拿来,朝慕才坐过去。
俪贵妃侧眸看她,朝慕眉眼弯弯梨涡浅浅朝她一笑,“娘娘。”
叫的并非舅母。
俪贵妃扯扯嘴角,哪怕心里不爽也没敢当着朝阳的面给朝慕脸色看。
“朝阳坐这边吧,”皇后招手,让人,“给辰夫人和辰小姐搬把椅子过来,今日除夕,大家都坐下来说话莫要拘谨。”
“辰玥的椅子放在我边上,”朝阳看向俪贵妃,“贵妃可有异议?还是说让辰玥坐在你身边才行?”
她这话简直点到了贵妃脸上,就差问俪贵妃:“你不是要拉拢辰玥吗,让她坐在你边上好好拉拢怎么样。”
俪贵妃想借着辰玥拉拢辰相是众人心知肚明的事实,可有时候事实说出来又显得很难看。
俪贵妃脸皮僵硬了一瞬,“坐在哪里都好,你们感情好,她随着你坐便是。”
她抬手抚发髻,手放下时脸上已经扯出笑,婉转的音调轻轻柔柔,“你们坐,我去更衣。”
俪贵妃寻了个由头出了栖凤殿,前脚出了门,后脚脸上的笑瞬间散去。
“什么东西,”俪贵妃手搭在季姑姑掌心里,“也不知道先皇跟皇上在想什么,竟放权给一个女人。要不是她手里握着权,你看她尾巴可敢翘到天上。”
要是朝阳是个没有实权的长公主,在后宫中定然夹着尾巴做人,哪里敢这么嚣张。
“她封地明明在岭南,如今迟迟留在京中,既不议亲也不提回封地的事情就这般拖着,也不知道要待到什么时候。”
俪贵妃烦死朝阳了,这是个硬骨头,油盐不进的主儿,心气明明傲到了天上可又不在乎旁人眼光。
要是朝阳跟她姐姐一样……
季姑姑怕俪贵妃越说越多,立马捏了下她的手以示提醒,“娘娘,咱们还在外面呢。”
俪贵妃这才左右看了眼,声音放轻很多,“要是福佳有朝阳撑腰倒是难办,这婚事还是越早取消的越好,这样才能握紧辰家那边。”
想起刚才殿上的事情,俪贵妃就气恼,她倒是不气辰玥心直口快,她气的是:
“你刚才瞧见了吗,那群人的心思恨不得明晃晃的写在脸上,巴不得我恼了辰玥跟辰府关系闹僵呢,这样她们才有机会替她们儿子谋划,真是想得美!”
只是这事也催化了俪贵妃心里的危机感,让她意识到自己还没真正笼络住辰玥。
唯有两家利益通过定亲绑在一起,那才是真正坐在一条船上。
“您的意思是?”季姑姑看向俪贵妃。
俪贵妃咬咬牙狠下心,“今日便是机会,宫宴人多事杂,男眷女眷都在宫里,要是喝醉了酒出了什么事情也很正常。”
要不是刚才闹了这么一出,俪贵妃还不想这么快动手呢,如今齐将军夫妻要回京了,加上朝阳护着朝慕,等到年后说不定会出什么新的变故,不如早点把朝慕解决了。
“你把梁国公母女叫来一趟,”俪贵妃舒了口气,又是那副雍容模样,音调婉转好听,“我钓鱼总得用点饵儿。”
梁佑芸就是她手里的饵。
她记得顾侯家的小公子一直垂涎梁佑芸的美貌,前后已经着媒人去梁府提过两次亲。
奈何这个小公子是个花花肠子风流成性,府里还没娶正妻呢就养了一窝的通房妾室过于荒唐,梁国公碍于脸面没答应这门亲,可顾小公子却一直对没得到手的梁佑芸念念不忘。
俪贵妃刚才殿内看见侯夫人来了,想来她那不成器的小儿子也在宫里。
要是晚上光线不好,加上顾小公子醉了酒将福佳郡主认成梁佑芸呢?
俪贵妃说,“我有一件黄色的比肩甚是漂亮,最适合梁佑芸这样的小姑娘了。”
季姑姑想了一下,福佳郡主今天穿的好像就是嫩黄色的衣裙。
旁人可能猜到但不敢坐实,但梁府私底下的确是支持六皇子的,算是贵妃这边的人。
虽然梁佑安不成器梁国公府势力也不如从前,可因为曾经的那点过往,梁国公府用起来倒是很顺手。
当年大长公主朝蕴能就范,也多亏了梁国公私下帮忙。俪贵妃也是那时候帮皇上拿捏住了齐家,这才得来了贵妃之位。
同样的招数,俪贵妃打算同样用在朝蕴的女儿朝慕身上。
“着心腹把弘济叫来,我有话同他说。”
“是。”
傍晚酉时,暮色四合,宫灯点起,宫宴开始。
后宫嫔妃宫妇小姐们在皇后跟长公主的带领下移步长乐宫,因男女分席,宫殿中央用一道宽阔的长屏风隔挡着,男眷朝臣坐左边,女眷宫妇坐右边,而舞台搭在宫门口,伶人舞者在台子上表演奏乐,确保所有人都能同乐。
除夕宫宴跟寻常宫宴不同,只邀请了皇亲国戚以及三品以上的重臣及其家眷,以示恩宠。其余大臣宫中则会分出菜品由快马送去他们府里,以此彰显皇恩。
等人到齐见了礼拜过皇上皇后,就可以坐下等着开席了。
宫中开席并非是众人围着一个桌子,而是每人面前一个长几,几后有个蒲团,用饭时跪坐在蒲团上就行。
随着宫乐起,宫女太监们鱼贯而入,盛着菜肴糕点的盘子依次摆在众人面前。
皇上低头看了眼,“怎么多了份酒酿圆子?”
他侧头看皇后,皇后笑着说,“我让御厨们加的。今日除夕,加上福佳如今回京,酒酿圆子正好寓意着团圆吉祥,而且这圆子算是甜食,很得女子喜欢。”
她解释,“皇上不知,宫妇们很多都能吃酒,根本不在意酒酿圆子里的这点米酒,只要不是沾酒就醉的人,多少能吃上一碗。”
皇上一笑,“还是你想的周全。”
酒酿圆子端上来,朝慕捏着勺柄轻轻搅拌碗里的白玉小圆子,侧头的时候,目光从穿着黄色比肩的梁佑芸身上滑过,小声问阿栀,“阿栀,你酒量如何?”
阿栀跟翠翠都跪坐在朝慕身后,阿栀闻言微微往前倾身,垂眸轻声回,“喝过几次,从没醉过。”
朝慕眼睛睁圆,“阿栀好厉害!”
还好她没想过灌醉阿栀!
朝慕舀了圆子尝了一口,含含糊糊说,“可我酒量不行,沾酒就醉。我若是醉酒躺在了地上,阿栀你定要捡我回去。”
翠翠,“?!”
那她还吃。
翠翠看阿栀,示意阿栀劝一劝郡主,酒量不好就别吃酒酿圆子了,现在是在宫里又不是在齐府,多不安全。
阿栀目光落在朝慕粉润的唇瓣上,没问缘由,没理翠翠,只满口应了小甜糕,“好。”
朝慕瞬间眉眼弯弯,嘴边梨涡都荡着让人沉迷的酒意,“阿栀真好~”
朝慕酒量果真极差,吃了不过五勺酒酿圆子人就晕晕乎乎,手搭在阿栀掌心里起身朝上福礼,准备去透透风。
梁佑芸随之起身,同国公夫人说,“闷得慌,我出去走走。”
国公夫人叮嘱,“那快些回来。”
梁佑芸温柔应下,“好。”
见她离席了,一直隔着屏风盯着她看的顾小公子也跟着站起来,急吼吼往外走。
顾府小厮几乎是小跑着才跟上他,“公子您急什么,吃坏肚子了?”
“你懂个屁,你才吃坏肚子了,”顾小公子抬手就拍小厮脑袋,走到没人的地方才压着兴奋的声音跟小厮讲,“刚才梁佑芸的丫鬟给我递纸条,说她家小姐约我一聚。”
顾小公子觉得定是他坚持不懈的耐心感动了梁家小姐,对方这才找他说话。
“可为何是今夜?还是在宫里。”小厮捂着脑袋纳闷。
“就说你不懂,”顾小公子从腰后抽出折扇,展开扇起来,明明没有文采却非要附庸风雅,“花前月下,美人才子,这就足以。讲什么场合,你懂不懂什么叫情趣跟刺激。”
梁家小姐既然敢约那他必然敢去!
顾小公子舔着唇瓣,眼里全是情.欲,“再矜持也不过是个女人,先办了再说。”
怕小厮胆小坏事,顾小公子一拧眉头,嫌弃道:“待会儿你去茅房蹲着,等我完事你再出来。”
小厮只得应下,“是。”
顾小公子跟梁佑芸两人约在了御花园的一株红梅树下,靠近旁边的偏殿。
梁佑芸已经等在那里,因为忐忑紧张,唇瓣抿的很紧。
她心里有些慌更有些怕,俪贵妃虽没点名意图,但她已经猜到了俪贵妃要做什么。
想借她的手让顾小公子毁了朝慕的清誉,这样朝慕只能解除跟六皇子的婚约下嫁给顾小公子。
这样的做法属实阴损,尤其是用在一个女子的身上。
梁佑芸咬紧下唇,指尖无意识掐着手背,呼吸发颤。
可人不狠心如何往上爬?
权势必然由尸骨堆成,既然别人的尸骨可以,那为何朝慕不行?
她只是按着俪贵妃的要求行事,她只是个小棋子罢了,就算东窗事发她也能摘清自己。
梁佑芸不断自我暗示,可袖筒里的手一直在抖,抖的她心烦,“人怎么还没来?”
阿秀提着熄灭的灯笼也很纳闷,顾小公子见着她家小姐向来是饿狼见着肉骨头,眼神恨不得黏在她家小姐身上,让人恶心。
如今听到她家小姐相邀必然急着过来,怎么还没到?
主仆正疑惑着就听见急促的脚步声朝这边走,梁佑芸惊喜又害怕,转身就对上顾小公子那张贪恋美色的脸。
梁佑芸还没开口,就眼睁睁看着顾小公子身体一软,躺在了地上,“??!!!”
梁佑芸眼睛睁圆,瞳孔放大,吓得差点惊叫出声,一手捂住自己的嘴,一手捂住阿秀的嘴,生怕闹出动静被巡逻的侍卫听到。
顾小公子高大的身形倒下,才露出他背后举着木棍的忍冬。
忍冬手臂打颤,将木棍丢到一旁,“梁小姐。”
“你干什么?!”梁佑芸快步往前低声问,同时哆哆嗦嗦弯腰伸手去探顾小公子的鼻息。
还好没死,只是晕厥过去。
但她的计划彻底完了!顾小公子晕死过去了,她还怎么引着顾小公子去“非礼”朝慕?
尤其是待会儿朝慕就要过来了。
梁佑芸瞪向忍冬,“你怎么在这儿?!”
她话音落下,就见楚清秋从暗处走过来,眸色冰冷如雪,却是温声问她,“阿芸,你又为何在这儿?”
瞧见楚清秋身影走出暗处出现在月色下的那一瞬间,梁佑芸往后退了半步,她觉得现在的楚清秋陌生的让她害怕。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梁佑芸问。
楚清秋笑了下,“自然是我懂你。”
梁佑芸视线从地上的顾小公子身上移开,努力跟楚清秋对视,嘴角扯出温柔笑意,“清秋,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哦?同样颜色的比肩,阿秀又从你身边离开了半刻钟,”楚清秋双手端在小腹处,踩着梁佑芸在月光下的影子一步步走过来,“朝慕刚离席你就起身出来,顾小公子一人应约,你说你不懂我在说什么。”
楚清秋步步逼近,梁佑芸被迫后退,直到后背贴在了梅树的树干上才停下。
楚清秋一只脚的脚尖挤进梁佑芸双脚之间,单手抚摸梁佑芸苍白的脸。
她被玉镯碎片划伤的拇指指腹上还缠着白布,粗糙的布纹摩挲梁佑芸细腻的皮肤,“阿芸,我知你不善,但我不想亲眼看你走向深渊。”
“我的事情不需要你管。”见计谋被识破,梁佑芸不再同她委蛇,扭头别开脸。
她刚要伸手推开楚清秋,就听见不远处传来朝慕的声音。
朝慕晕晕乎乎,“阿栀,天上的那个圆子怎么只有一条缝啊?”
“因为那是月亮。”
“月亮能吃吗?”
“……不能。”
“可我想尝尝,阿栀,我想尝尝~”
她似乎醉了,声音高一阵低一阵的,正飘着朝这边来。
原本计划现在碎了一地,梁佑芸连忙示意阿秀跟忍冬把地上睡得香甜的顾小公子拖到暗处藏起来。
同时一把扯住楚清秋的手腕,将人连拉带拽拽到一旁的假山侧面,避开朝慕的视线。
要是害朝慕不成反被朝慕撞见她跟楚清秋和顾小公子在一起,她们的名声可就全坏了。尤其是两家亲事在即,可不能出了变故。
朝慕的大丫鬟阿栀扶抱着她往这边走,梁佑芸呼吸几乎屏住。
“你也会怕?”楚清秋视线落在梁佑芸脸上,细细地看,“你也在乎名声,那她呢?”
楚清秋往朝慕那边看,朝慕柔软的像朵小黄花,歪在她大丫鬟怀里格外天真纯善。如果不是她坏了梁佑芸跟俪贵妃的计划,这朵花今夜可能就被折断了。
梁佑芸瞪楚清秋,心里不知是因为楚清秋坏了她的计划还是因为楚清秋帮了朝慕而格外不爽。
尤其是她怕楚清秋的声音被朝慕听见。梁佑芸瞧见朝慕身边的大丫鬟隐隐约约往这边看了。
梁佑芸心里一急,想伸手捂楚清秋的嘴,可她双手不知道何时竟被楚清秋攥住。
梁佑芸心一横,看着楚清秋,直接往前半步几乎贴在她身上,用嘴堵住了她的唇。
假山后面,瞬间没了半点动静。
梁佑芸的眸中没有半分情意涟漪,眼底只有看见楚清秋惊诧表情后的得逞畅快!
楚清秋眸光幽幽地看着梁佑芸,牙齿咬她下唇,趁梁佑芸抽气的间隙,撬开她的唇缝。
“好像有什么声音?”梅树前面,朝慕单手扩在耳朵后面听。
原本挣扎反抗的梁佑芸瞬间熄声,只红着眼瞪着楚清秋,舌头抗拒的想将她驱赶出去。
她越这般,楚清秋将她在假山上压的越紧。
忍冬跟阿秀躲在另外一处假山后面,正好能看见这边。
于是两人目瞪口呆的看着两家小姐贴在一起,吻的“难舍难分”,一时间回不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