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存予下了马车，面前是一座小镇，掩映在山野里，居然有种塞上江南的感觉。
“走吧。”洛半深站在他身后。
陆存予方才的尴尬还没缓过来，不动声色地退开半步，“走、走呗。”
洛半深轻轻笑了一下，走到前边领路。
陆存予跟着他，一路走进去，都是弯弯绕绕的土路，路两旁都是高大的木棉树，看起来像是有人故意种的。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喏，”洛半深指了指前方一幢灰白的房子，“到了。”
两人走过去，来到门前，洛半深还未敲门，木门扉便嘎吱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了。一个扎着两坨丸子头的小孩探出头来，十三四岁的模样，面颊像桃花一样明艳。看见洛半深便眼睛一亮，扑过来笑眯眯地叫了声王爷。
洛半深笑着摸了摸她圆滚滚的脑袋，问道，“小音，你师父呢？”
“师父在里面捣鼓他的破木头呢，他说听到了王爷的声音，叫我来开门。”那个叫小音的女孩子拉着洛半深的手臂领他进去，忽然看见了后边的陆存予。
小音的脸刷一下变得粉扑扑的，有些紧张道，“这个哥哥是？”
“是陛下。”
“啊小音见过陛下！”小音连忙低头给陆存予行了个礼，看起来更紧张了。
“不必多礼。”陆存予伸手扶起她的手臂。
“陛下请跟我来。”小音低着头迎陆存予进门，耳朵尖都泛着粉色。
陆存予点点头，跟洛半深并排走进去。走过回廊，小音把两人带到了厅堂里，“二位稍等，我去叫师父。”说完便急忙忙地出去了。
陆存予打量着屋子里朴素的装饰，沉默了一会儿，忍不住问了洛半深一句，“那女孩是不是怕我？”
洛半深愣了一下，挑起眉，不确定似的问，“你说什么？”
“那女孩是不是怕我？”陆存予又认真地问了一遍。
洛半深没说话，捂着嘴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没，没，”洛半深边笑边摆摆手，“你啊，不知道要伤了多少份痴心。”
陆存予迷惑地瞟了他一眼，转过头去。
小音很快端着茶水走了进来，身后跟着走进来一个穿黑衣的中年男子，望见洛半深便笑着打招呼，“王爷！稀客啊，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洛半深起身，走上前拍了拍对方，“行了老薛，别客套了，还不快给陛下行礼。”又转身给陆存予介绍道，“陛下，这位是宫廷机械师薛休。”
“哟，不知陛下大驾光临，薛某有失远迎，陛下恕罪啊。”薛休弯腰朝陆存予一拱手。
陆存予连忙道，“薛先生免礼。”
“没想到陛下竟是如此一表人才，年少有为啊。”薛休看了看陆存予，点头赞叹道。
“别拍马屁了，”洛半深无奈地摇摇头，“我们还有正事儿呢。”
薛休啧了一声，“你这话说的，那陛下如此英姿飒爽，薛某情不自禁称赞几句，也情有可原嘛。怎么能叫拍马屁呢？不雅不雅。”
“薛先生谬赞了。”陆存予轻笑道。他总感觉旁边那小姑娘的眼光不停往自己身上瞟，他一看过去，又抢先一步收到了别处。
自己有这么可怕吗？陆存予暗自在心底想。
“老薛，带陛下去看看你的成品吧。”洛半深道。
“没问题没问题，陛下请移步。”薛休点点头，领着两人出门，穿过弯弯绕绕的回廊，来到一个开阔的后院。院里也种了几棵木棉，地上放着各种器具，各种木料堆了像一座小山。
“小音，去把弩箭拿出来。”薛休对小音说。小音听话地去了里屋，出来时手中拿着一把做工精致的器械。
“陛下请看。”薛休挥手道。
只见小音站到院子边缘，抬起弩机，对准最远的那方围墙，大约几十丈的距离。手一松好，弩箭刷地飞出，居然直接穿透了墙壁，留下一个空洞。
陆存予微微睁大了眼，这一看便不是普通的弩机。
“这是老薛特质的弩机，箭只用了最普遍的那种，但杀伤力和射程都已经远远大于各国现在使用的弩。”洛半深看了他一眼，解释道。
陆存予点点头，“确实厉害。”
洛半深又说，“以后会根据老薛的图纸进行批量制造，可以大大提高漱川军队的战斗力。”
“所以，你一直在从齐国购置原材料，就是为了制造武器？”
洛半深笑了笑，“也不全是。”
洛半深又让薛休带陆存予参观了其他各处，除了之前看见的弩机，还有不少构思精巧的器械。如果用到战场上，简直可以算恐怖。
这些，都是洛半深为了谋取天下所作的准备吗？那他批量制造这些器械的地方又在哪里呢？
陆存予略觉有些心惊。
不知不觉到了傍晚，薛休和小音都极力劝两人留下来吃顿晚饭。被洛半深用政务繁忙推辞了。
两人回到马车上，一路又颠簸着回王城。
“那个薛休，不是漱川人吧？”陆存予问。
洛半深一挑眉，“怎么看出来的？”
“我听他好像有一点吴越的口音。”
洛半深点点头，“老薛确实是江南人。”
“为什么会来漱川？”
“你知道朝中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汉人吗？”洛半深答非所问。
陆存予疑惑地看着他。
“中原的科考，整个齐国数十万学子参加，好不容易到了殿试，能被真正录用的，却没几个。多少人出身寒门，考了一辈子，一事无成。”洛半深说，“这些人，即便不是顶尖人才，也比一般人强太多。中原没他们的立足之地，但总要自己找出路。”
“所以他们就来为他国效力了。”
“没错，老薛就是这样的，他热衷于器械，却一直没能得到齐国朝廷的任用。我给了他施展才华的机会，他便死心塌地了。”洛半深笑了笑，眼神中透出一股运筹帷幄的自信。
陆存予沉默片刻。
他以前还在大齐时，对朝中恩荫盛行之事多少有所耳闻。原来多少中原的文人学士，就如此流失到四面八方，为敌国效力。也无可指摘，毕竟是朝廷先让这些人寒了心。
“你告诉我这种机密，真的放心吗？”陆存予忽然问。
洛半深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所以说，陛下你，可千万不能让臣失望啊。”
【作者有话说】：1.恩荫制简单来说就是出身于官宦世家的子弟可以优先得到做官机会，无形中抢占了资源。2.洛半深说的情况在唐代比较盛行，比较典型的例子有西夏国相张元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