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黎这小子，变脸比翻书还快。先前还寻死觅活吵吵嚷嚷的，隔久就完全不拿自个儿当外人了。成天把军营当街市逛，没多久居然就和其他士兵聊开了。
“你们在干什么？”傅珩正好路过，看见几个年纪小的凑在一起聊得热火朝天，便过去冷冷问了一句。
“大、大帅！”士兵们齐刷刷地转过来，自觉失职，全都低着头不敢看傅珩。
“让你们站岗是让你们闲聊的吗？”傅珩的目光一一扫过他们，“越来越没规矩了，自己下去领罚。”
“是！”众人遵命道。
“哎哎哎，”完颜黎被傅珩严肃的样子吓得有些心虚，却还是上前拦道，“那个，是我不好，我硬逮着他们说话的，要不你罚我吧？”
“他们是兵，就该遵守军纪。明知故犯，该罚。”傅珩说。
“可是这也不是他们的错啊，我……”
“闭嘴。”傅珩懒得和他掰扯，转身走开，进了帅帐。
完颜黎连忙跟上来，“不是，傅珩，你怎么这么不讲道理呢？”
傅珩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那你想怎么样？”
“你别罚他们。”
“那罚你？”
完颜黎沉默了片刻，小心翼翼地问，“怎、怎么罚？”
傅珩笑了笑，“行了，你不是我的兵，不归我管，自然也不归我罚。”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完颜黎恼道，“我父皇把我托付给了你，你不管我谁管我？”
傅珩一挑眉，抱着手道，“你小子，赖上我了是吧？”
完颜黎露出个讨好的笑，“这不叫赖，你们汉人不是常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吗？”
“圣人的话可不是给你这样用的。”
“唉哟你们中原的那些诗啊歌啊的，我父皇逼我背了不少，可是太难了，我背过就忘。好不容易记得这么一两句，你还不让我用啊？”完颜黎理直气壮地说。
“哪儿来那么多歪理？”傅珩笑了笑，“我可警告你啊，这次就算了，下次再让我发现你撺掇我的兵玩忽职守，你就等着去京城吧。”
“别别别，我不敢了。”完颜黎立即认错，“但是吧，我在这里也太无聊了，你总得给我找些事做吧。”
傅珩歪了歪头，问，“我这儿都是粗活，你一娇生惯养的王子，能干嘛呀？”
“怎么会，我什么都可以干！我们草原上的男儿，从来不娇生惯养的。”完颜黎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说。
“这么厉害啊，我可没俸禄给你发。”
“我不用俸禄的！”完颜黎连忙摆摆手，“你别让我闲着就行！”
“有病吧你，闲着还不乐意啊。”傅珩叹了口气，问，“这样吧，你识字不？”
完颜黎感觉自己受到了冒犯，“你什么意思？”
“汉字，会写吗？”
“当然！我从小学汉话的！”
“成成成，我那儿有些文书要誊抄，正愁没人，你愿意吗？”
“真的可以吗？”完颜黎眼睛一亮。
傅珩拍拍案上堆成小山的文书，“待会儿让人给你在这儿置张桌子。”
“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办。不麻烦别人。”完颜黎乐呵呵地跑出去了。
没一会儿，完颜黎就搬着桌子椅子进来了。把傅珩安排给他的文书移过去，认真地誊抄了起来。
傅珩看他有模有样的，便出去忙活自己的了。
不过这文职工作真也不是那么轻松，半个下午过去，完颜黎已经累得腰酸背痛。笔一搁，腿搭到桌上，手一抱，直接睡起了觉。
不知睡了多久，完颜黎才迷迷糊糊地睁眼，看见一个人影站在面前。差点吓了把椅子翻倒。
“你、你回来了？”完颜黎抿了抿嘴，心虚地看着傅珩。
傅珩原本是来喊他吃饭。没想到这家伙，偷懒偷得正勤。
傅珩没说话，拿起他抄好的一页纸看了一眼，摇摇头道，“你这字要交上去，朝里那些大人非骂死我不可。”
完颜黎挑了挑眉，“我觉着还不错啊，我超认真的。”
傅珩又看了看手上的一堆鬼画符，拍拍完颜黎的肩，道，“你还是好好练字吧。”
完颜黎一叹气，“我们草原的男儿，本来就是该弯弓射雕，策马扬鞭，像疾风一样。这种文邹邹的事情，不适合我。”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啊？”傅珩靠着桌子。
“你的将士们每天都在训练，我要和他们一起！”
“就你？”
“什么叫就我啊？”完颜黎不满道，“我父皇都夸过我的箭术好呢！”
傅珩一笑，“是吗？”
“你敢不敢和我比？”
“嚯，”傅珩一挑眉，“你确定要和我比？”
“你不敢？”完颜黎露出一个略带挑衅的笑。
“你一毛孩子，我干嘛和你比啊。”傅珩看他一眼，转身便要出去。
完颜黎一看便急了，跟上来拦住他，“不行，你必须和我比！”
“没完了是吧？”傅珩叹口气，又轻声道，“要是顾诀在，你就该和他一决高下。”
“谁？”
傅珩愣了一下，可能是遇到完颜黎的缘故，最近总是莫名其妙地就想到顾诀。顾诀的箭术也经常被林江渠挂在嘴边夸。
“你怎么啦？”完颜黎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没事。”傅珩摇摇头，“你不是要比箭术吗？走，正好去给那群爱看热闹的臭小子加道菜。”说着便一把搂住完颜黎往外走。
“你同意啦？”
“不然呢？”
两人来到了靶场，士兵们原本都还在吃饭，一看大帅来了，还叫人拿来一把弓，纷纷围到一边起哄。
“大帅！今儿个要给咱们露一手了吗？”
傅珩指了指旁边的完颜黎，“喏，这小子非闹着要和我试两招。”
“合着大帅是来哄孩子呢！”众人笑道。
完颜黎听了脸上刷地泛红，“我才不是孩子！”
“行了，”傅珩把一把弓递给他，“来，给他们开开眼。”
“看好了！”
完颜黎拿过长弓，扬起下巴，眼中闪着自信的光。
只见完颜黎抬起手，拉开长弓，瞄准靶心，利落地一松手。
长箭刷地飞出，勾动着众人的目光，直直地在靶心上停住。
“好！”众人纷纷鼓掌。
完颜黎笑着看了傅珩一眼，把弓递给他。
“不错。”傅珩说。
“那当然！”
傅珩笑了笑，站到场上，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解下了束发的带子，系到眼前。
完颜黎愣了一下，心说不是吧……还未反应过来，傅珩的箭已经钉到了靶心上。
场上一片安静，过了片刻，才响起一阵欢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