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洛半深调精兵五万,火炮百具,在大将吴钩的带领下,强攻漠北防线,占据整个琉璃镇。齐军损失惨重。顾诀当时被调去赵语处,得到消息便带着兵赶了回来。远水不救近火,齐军已经退守到陇州。
不久后,顾诀和徐怜带兵反击,一路杀得顺利,直接攻到了琉璃镇前,漱川军高立在城墙上,伏着身子与他们对峙。
“来者可是顾诀顾将军?”城门上的将士大声问道。
顾诀听出来是吴钩的声音,他抿了抿嘴,脊背挺直地骑在马上,也没应声。
“顾将军与我等素有交情,既是旧友,何必兵刃相向?”
“一派胡言!”徐怜勒紧缰绳上前道,“顾将军乃我大齐之战神,怎会与漱川人相熟!”
“是吗?”吴钩笑道,那笑意却未达眼底,“有没有交情,还要顾将军说了才算。”
他一挥手,埋伏在墙跺后的弓弩手纷纷放箭,铺天盖地的箭雨袭来,齐军猝不及防,哗啦倒了一大片。
顾诀这才忽然想起,漱川的弓弩是改良过的,射程比普通弓弩远一倍。而他带的军队,虽然有意站在安全距离,却是按普通弓箭的攻击范围算的。
“退后!”顾诀大吼一声,一夹马腹,往后退了几十米。
“来不及了呀。”吴钩微微一笑。
顾诀回头,发现背后已经围满了漱川的军队。
该死,中计了。
“杀啊――”
琉璃镇城门大开,漱川的将士大吼着冲过来,像黑压压的阴云一样,与齐军厮杀在一起。
吴钩提着长戟,策马朝顾诀奔过来,重重挥下一棒。
“我去对付那个叫吴钩的,你守住后方,找机会突围。”顾诀说完,握紧手里的刀柄,挡住吴钩的攻击。冷铁相接,溅出一道火花,发出滋啦的刺耳声响。
顾诀本想速战速决,吴钩却一直追着他不放,两人缠斗半晌。
顾诀抿了抿嘴,正在思索如何脱身,鼻息间却忽然闻到一股奇怪的苦味。
渐渐地,眼前仿佛出现了重影,看不清吴钩的脸,周遭的景色也变得模糊。
吴钩轻笑了一声,贴着顾诀的耳侧。
天旋地转间,顾诀感觉自己猛地向前倒去。嘈杂的声音逐渐远去,陷入一片死寂。
――
顾诀闭着眼睛,神志逐渐清醒回来,隐约听到有人讲话。
“他怎么还没醒?”
“还不是老大你出的主意,薛先生都说了,那药半包就够放倒一头牛了,你让我加了四五倍,不过他也真是厉害,吸了那么多药粉,居然还和我打了两轮。”
那人叹了口气,“辛苦你了,先下去吧。”
“可是他若醒了……”
“无事,我能应付。”
“好吧,属下就在外面,老大有事随时叫我。”
“行。”
顾诀感觉有人靠近自己,坐到了他旁边。一双目光在身上流转。
“醒了就起来。”洛半深淡淡地说。
顾诀也不再装睡,睁开眼,看着面前的人,眼中不见波澜。
不知怎的,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第一次在漱川见面,也是这种场景。
“陆存予。”洛半深盯着他,沉缓地吐出三个字。
顾诀抿了抿嘴,似乎是像说什么,却又没出声。
两人对峙半晌,顾诀终于开口道,“怎么认出我的?”
洛半深脸色冷冰冰的,看向顾诀腰间。顾诀顺着他的视线看,自己腰上别着一把银色的短刀。
顾诀了然地勾了下唇角,“你拆了我身上所有的刀剑暗器,怎么偏偏留了这把刀?”
洛半深抬起手,掐住顾诀的下巴,眼中深不见底,沉声道,“陆存予。”
“我不叫陆存予。”顾诀的下颌被捏得有些疼。
“陆存予。”洛半深又重复了一遍。
“我不叫陆存予。”顾诀拍拍洛半深的手,叹了口气。“我叫顾诀。”
“你就没什么要对我解释的?”
“你想听什么?我是齐国的卧底,从一开始就是在骗你。”
洛半深摇了摇头,声音低沉,“你明明和我许了诺,为什么……不回来?”
顾诀愣了一下,“你说什么?我一直在骗你,你听清楚了吗?我是齐国派去的卧底,我许的诺,你也敢信?”
“束鲤是你杀的?”
顾诀摇摇头。
“南遇是卧底?”
顾诀又摇了摇头。
“你害死的他们?”
“……是。”
洛半深的嘴唇抿成一条细线,看上去锋利如刀刃。“陆存予,你真该死。”
顾诀低下头,“是,可我还不能死。”
“放心,你死不了。”洛半深放开他,起身踱步,“我给傅逐知写了信,用你的命,换被齐国抓去的战俘,你猜猜,你的誉王会不会来救你?”
“我不需要他救。”
“陆存予,你根本不是真的忠于齐国,对不对?”
顾诀挑了挑眉,“为什么这么说?”
“你在傅珩身边待了那么久,难道就没发现,傅珩的眼神和你有什么不一样吗?”洛半深说,“你没见过他在地牢的时候,你知道吗?那双眼啊,即便被挖出来,都像燃着炬火。而你,”
洛半深伸手轻轻抚过顾诀的眼眶,“你的眼睛,平日里就是一潭死水,什么时候,才会亮起来?”
顾诀咬着下唇,“你到底想说什么?”
“陆存予,你根本不愿意任齐国摆布,为什么一定要倒贴上去?”
“与你无关。”
“那些人害死了南遇,他把你当亲弟弟!你就眼睁睁看着他死不瞑目?”
“那些只是逢场作戏罢了,他自己要死,我……”顾诀说。
“够了!”洛半深喝止道,“那你为何还随身带着他送的刀!还……在他的坟前,哭成那副模样?”
顾诀微微皱眉,没想到洛半深居然连这都看见了。他的手不自觉地抚上腰间的匕首。
洛半深冷冷地瞟他一眼,“你想杀我?”
顾诀摇摇头,抽出短刀,在自己手腕上狠狠一划,瞬时血流如注。
“你干什么?!”
洛半深瞪大眼睛,一把抓住他的手,匕首重重掉到地上,刀刃染了血,刷地泛出鲜红色。
“我不会死的,”顾诀的神色异常平静,眼中甚至含了一丝笑意,“你应该已经查到了吧,齐国在炼制蛊人,那个被种蛊的人,就是我。”
洛半深皱了皱眉。
顾诀继续道,“我若背叛齐国,蛊虫立刻就会咬断我的心脉,瞬间暴毙。你说我不情愿,我的确是不情愿,可是你看,我有的选吗?”
“难道就没有解蛊的办法?”
“解蛊?”顾诀轻笑,抬起他已经自动止住血的手腕,“那种蛊,无色无形无味,甚至连什么时候、怎么种下的都不知道,要是能解,我早不至于……”
顾诀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洛半深忽然分不清,他到底是在说体内的蛊虫,还是别的什么。
【作者有话说】:顾诀:看见爷落泪的人都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