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王府养崽实录>第72章

  傅珩连夜赶到漠北大营,连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就急急忙忙地去了军医处。

  顾诀正等在门口,面色有些憔悴,这个人看起来萎靡不振。见了傅珩,眼睛微微一亮,傅珩看了他一眼,脸上明显不悦。皱着眉快步走了进去。

  顾诀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口。

  “徐怜怎么样?”傅珩走进帐子,地上堆着一堆浸了血的白布条,一股浓郁的血腥气。

  徐怜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到发青,眼睛紧紧闭着,隐隐泛出一股死气。

  “殿下,”军医起身,叹了口气,“徐小将军这伤得实在是太严重了,老臣已经尽力了,能不能醒过来,就看小将军造化了。”

  “下去吧,”傅珩点点头,“让顾将军进来。”

  “是。”

  军医退了下去,片刻后,顾诀走了进来。

  两人相对无言,傅珩也不看他,沉默地摩挲着手里的茶杯,愣是没喝一口。

  “你就没什么要对我说的?”傅珩放下杯子。

  顾诀抿了抿嘴,“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你!”傅珩皱起眉,“他们说你没放箭是真的?”

  “是真的。”

  “为什么?!”傅珩气愤地盯着他。

  “……我不能说。”

  “为什么不能说?洛半深到底对你做了什么?为什么你从漱川回来之后就变得这么奇怪?我都要不认识你了。”

  “我奇怪?”顾诀像被什么刺到了一样猛地抬头,“我哪里奇怪?不认识我了?那你面前的是谁?傀儡吗?”

  “什么傀儡!你在胡说什么?”傅珩按着他的肩膀,“顾诀,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本来就是这样!”顾诀一把抓住傅珩的手腕,眼睛里映出傅珩的影子,“你们派我去漱川,我没说一句话。这两年多,除了情报情报情报,你们没问过我一句,我也认了。现在我回来了,为大齐出生入死,你们却又时时刻刻在怀疑我,提防我,试探我。别人这样我都不在乎,可你呢?你难道是真的不知道我对你……”

  “顾诀!”傅珩迅速出声打断他,低下头看着地面,“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不救徐怜,否则……我没法对朝廷交代。”

  “交代?”顾诀扯着嘴角笑了一下,“你直接说我叛变不就行了。”

  傅珩看着他,缓缓摇了摇头,“你不会。”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刚刚还说我变了一个人,现在又改主意了?”

  “我知道的,你不会。”傅珩一字一句地说。

  “别以为你很了解我。”顾诀的声音沉沉的,“或许连洛半深,都比你了解我。”

  说完,顾诀放开他的手,转身出了主帐。

  傅珩目光随他而去,却被帘子隔绝开。他想叫住顾诀,却突然发现,就算叫住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顾诀的感情,他要怎么回应?他怎么可能回应?徐怜要是醒不过来……

  傅珩仰头,眼中难得地出现一种茫然。

  怎么能想到,原来他们之间,已经没什么话好说了。

  ――

  顾诀心里仿佛压着一团火,烧得他无比烦躁。不知不觉走到马棚。

  “顾将军!”马夫正在喂草料,看见顾诀走过来,连忙退到一旁。

  顾诀转头看他,“你怕我?”

  马夫连忙摇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小的不敢呐。”

  顾诀冷哼一声,“把我的马牵来。”

  “是,将军稍等。”马夫麻溜地一转小跑,把顾诀的黑马牵到跟前。

  “忙去吧。”

  “是。”

  顾诀摸了摸马脖子上的鬃毛,踩住马蹬,翻上去,一夹马腹,踏着烟尘奔出了漠北大营。

  他一路跑了不知多久,汗水淌进眼睛,辣得发疼。直到马跑得没了力气,才停下来,竟已来到一处荒原。

  一抬头,纯净的蓝色天幕之下,高耸的山脉仿佛直插云霄,顶峰处覆着长年积雪。白白一层,反射着阳光。看久了会有些头晕。

  顾诀以前大概没来过此地,也不知道怎么胡乱跑就跑到了这里。他随性地坐下来,靠在一块岩石上,任自己饿坏了的马四处去寻野草充饥。

  他却不觉得饿。事实上他发现自己食量越来越小,一顿饭吃不下几口,也尝不出什么味道。所以兴致不高。

  他的味觉在变得越来越迟钝。

  为什么会放过洛半深?

  南遇明明都死了。死人能晓得些什么?

  顾诀闭上眼睛。

  鼻息间有股淡淡的草木气味,加上日光照得舒服,他就着这灿烂的大晴天,缓缓沉入了睡眠。

  仿佛那些无聊的战争、朝廷、蛊毒之类,都就此远去了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耳畔忽然传来脚步声,顾诀猛地一睁眼,才发现天色已经暗沉沉的,太阳落山了。

  “小伙子,怎么躺这儿了?可是迷了路?”一位农民打扮的老人家扛着锄头走了过来,估计是附近的居民。

  顾诀摇了摇头,“我过路而已,敢问老伯,这里是什么地方?怎么如此荒凉?”

  “这儿啊,曾经也是个繁华之地,只是没想到,短短二十年,已经荒废得不见人烟了。”

  “繁华之地?”

  “对呀,当年北疆国的都城就在这里啊,我还见过国主和国主夫人呢,那叫一个才子佳人风华绝代呀。这一转眼啊,物非其物,人也非其人了。”

  老人家捏着稀疏的胡须,声音里透出一股与暮色极为相衬的苍凉。

  “你呀,也少在此地逗留了,这地底下的冤魂太多,不吉利呀,招厄的。”

  老人家说着,独自往前走去。背影映在巨大的落日上,像一张揉皱的皮影画。

  顾诀感觉那轮水淋淋的血色落日正在向自己逼近,一点点压迫他的喉咙,让他难以呼吸。

  ――

  徐怜缓缓睁开眼,刚一动,就扯得胸口生疼。

  “别动。”

  傅珩连忙弯下腰,按住他的身子。

  “殿下?你怎么来了?”徐怜声音沙哑。

  “先别说话。”傅珩转头对外面喊,“把军医叫来。”

  “是。”

  没一会儿,军医就提着药箱子小跑过来,看见徐怜,欣喜道,“徐小将军您可算是醒了!”

  “快检查一下。”傅珩起身让位。

  军医给徐怜把了把脉,“无事了无事了,臣给开些药,慢慢养一阵就好了。徐小将军底子好,用不了半月便可下床了。”

  “半月?”徐怜一挑眉,“这也太久了吧?”

  军医连忙摇摇头,“唉哟徐小将军,你这伤不可儿戏啊,寻常人那得躺一个多月呢。”

  “行了,无事就好。”傅珩说着,转头对旁边的侍卫道,“跟着军医下去抓药吧,煎好了就赶紧送来。”

  “是,殿下。”小侍卫帮忙拎起药箱子,跟着军医出去。

  傅珩又过去倒了杯温茶端给徐怜,“润润嗓子。”

  徐怜接过咕嘟咕嘟喝完,“我这睡了多久?”

  “三天。”

  “哇怪不得这么饿,”徐怜揉了揉空落落的肚子,“殿下,有饭吃吗?”

  “已经吩咐人去做了。”

  “多加点肉。”徐怜憨厚一笑。

  傅珩也笑了,“放心吧。”

  “对了,顾哥他……”

  傅珩抿了抿嘴,坐到徐怜床前,认真道,“徐怜,他真的不是故意的。这事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解释,但是……”

  “不是,”徐怜摇摇头,“我是想问顾哥他没事吧?朝廷没处罚他吧?”

  傅珩愣了片刻,摇了摇头。“还不知道。”

  “啊那,这事儿应该还没传到我家老爷子耳朵里吧?他知道了非得气死不可。”

  傅珩又摇了摇头,“我和陛下说过此事。”

  “那就好那就好,”徐怜笑了笑,“那我就放心了。这老爷子虽身体硬朗,也经不住这么吓。”

  “对不起,害的你差点就……”傅珩的声音低了下去。

  “我这不好好的嘛,我老徐家那有这么容易断子绝孙啊。”

  “臭小子。”傅珩哭笑不得,不知为何心里沉重的阴云仿佛消散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