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王府养崽实录>第84章

  周佩棠平日里大半时间花在砚钦楼,常常也就住在里面。熟悉他的人倘若有事,都会到楼里寻他。

  距林江渠去江南已经过了好一阵,不知为何,他心里总是觉得不踏实。昨天还半夜惊醒,一抹额头汗涔涔的,醒来却记不清梦见了什么。这感觉,以前也很少有过。

  不会是出了什么事?

  周佩棠一边骂自己多想,一边止不住地有些害怕。倒茶时手也在抖。

  周佩棠按住自己的手,觉得大概是太累了,便打算去床上小憩一会儿。

  刚合起账本,手上刺拉一声,划了个细口子。

  周佩棠盯着那沾了点血的书页,呆呆看了半晌。

  到底是怎么了?

  他吹掉乱晃的烛火,仰头靠着椅子,窗外的月亮仿佛近在眼前,明晃晃的,照着人间。

  什么也望不穿。

  ――

  傅珩夜里赶过来的时候,地上是一大堆碎淋淋的血迹,人的残骸散落其中,分辨不清。

  一只白色的玉佩,摔得四分五裂,缠在环上的线已经散开,被血水染成了红色。

  那碎玉佩拾起来,隐约摸得到一个小小的“周”字。傅珩记得周佩棠也有只一模一样的,上面刻的是“林”。

  傅珩感觉脑仁里猛地被凿进一道冰锥,后劲颇大,能疼到下辈子。

  说白了既然走上这条路,生死强求不得。傅珩和林江渠早便知道。可惜知道,却不代表真的接受得住。

  “大帅,这……”

  “收回去,一一厚葬,报上朝廷,给他们亲属分发抚恤。”

  “是。”

  傅珩转身往回走,走了片刻,才察觉脸上湿漉漉的。一抬头,云空阴翳,雨水已经把地面浇湿。

  雨迅速越下越大,在地上汇成一小道渠流,那些血迹瞬间就被冲淡。

  “大帅,咱们快些回去吧。”

  傅珩点点头,“走吧。”

  留着又能做甚?

  ――

  夜半三更,湖州的港口还燃着灯火,照得穹顶透亮,连月光也敛去三分。

  码头之上,数万禁军列阵于前,森严如铁。几十艘大船呈扇状排列,海浪滚滚,重重砸上船的侧板,又回落到无尽的海洋,声势浩大。伴随着寒鸦与夜风,真如一场盛大的合演。

  案上的香缓缓燃着,上升至高处便消散。

  无人注意的暗处,一队不挂灯的船只悄悄驶入小港湾,一路竟畅通无阻。

  “快点!”

  “快快快!”

  来的是一只全副武装的东洋军队,在旁边指挥的却是个齐人。一个戴斗笠面纱的人站在后面。

  片刻后,一个小个子男人从单独的梯子走下来,看起来十分壮实,蓄着短须,衣饰也比其他人精美。应该是这群东洋人的首领。

  “拓跋君,好久不见。”

  小个子男人挥手,操着一口奇奇怪怪的汉话,朝戴斗笠的人打招呼。

  拓跋郁拿掉斗笠,微微颔首行礼,“丰臣君,好久不见。”

  “此番顺利入齐,多亏了拓跋君的帮助,谢过拓跋君。”丰臣野笑得满脸横肉,抬手拍了拍拓跋郁的肩膀。

  拓跋郁不动声色地移开一点,“丰臣君客气了,既然有意合作,自当倾力相助,共创大业。”

  “国相大人,人已清点完毕。”一个穿大齐军服的男子跑过来。

  拓跋郁笑着点点头,“好,辛苦罗统领了。”

  罗统领面露喜色,搓了搓手,“那之前说的银子……”

  “你随她去领吧。”拓跋郁指指身旁的近侍。

  罗统领连声应着好,随那近侍离去。

  “这就是大齐的边防官?”

  丰臣野拈着下巴,边打量边问,语气有些玩味。

  “大齐的官,也不全这样。”拓跋郁淡淡地说。

  丰臣野笑道,“但我们就是需要这样的。”

  “丰臣君说的没错。此地不宜久留,先离开吧,为丰臣君备了酒席。”拓跋郁做了个请的手势。

  丰臣野点点头,一道离开了。

  罗统领跟着那近侍一路走,进了条小巷子,刚觉有些不对劲,脖颈上便忽的一凉。

  下一瞬,鲜血喷薄而出,溅上了古旧的白墙。

  “你、们……骗……”罗统领捂着脖子,脸色痛苦又扭曲,却还在用力仿佛想扑过来,却终是蜷缩着身子倒在地上。

  那近侍也没等他挣扎着说完话,蹲下身,利Ⅸ落挥下一刀,切断了整个脖颈,只剩点皮还连着。

  那尸体浑身抽搐一下,很快便不再动作。

  那女子就着罗统领的衣裳擦了擦刀刃上的血,然后才起身走进夜色里。

  ――

  拓跋郁带着丰臣野和他的一列卫队到了一座碉楼,楼掩映在群山深处,人迹罕至。推开大门进去,丰臣野一抬眼,便看见了满满当当的粮草和兵器,堆满楼层一圈又一圈。少说也够和大齐打个一年半载的了。

  丰臣野笑得合不拢嘴,“有心了,拓跋君和李老板真是有心了。”

  丰臣野当年因为对齐作战惨败,屁滚尿流地侥幸回到东洋,虽仍受东洋王倚重,却一直受人排挤。

  好不容易有了翻身的机会,便毫不犹豫地接了拓跋郁抛出的橄榄枝,极力促成此次伐齐之征。此时早就摩拳擦掌,等着大干一场,一雪前耻。

  待荣归故里,看谁还敢与他装腔作势。

  丰臣野心里跃跃欲试,亮晶晶的小火花在眼中熊熊燃烧。鬓角的白发都快竖起。

  拓跋郁温和地笑了笑,“丰臣君太过客气,可要上去看看?”

  “那就有劳了。”

  “请。”

  两人一道往里走,丰臣野已经心驰神往,恨不得冲上去抱着那些重器狠亲一口。

  还未高兴完,只见楼上炮筒一转,黑漆漆的炮口瞬时就对准了楼下大院里的人。

  “谁?!”

  丰臣野大吼一声,鹰一样的目光瞥向拓跋郁。

  拓跋郁也未料及此,脸色刷地一白。可他很快又稳住了慌乱的心神,背脊笔直。

  “阁下是何人?拓跋郁求见。”

  “国相好生客气。”

  一个黑衣裳的男子从顶楼走出来,面具遮住脸,微微侧首,与拓跋郁对视。

  “原来是誉王殿下。”

  “傅珩!”丰臣野大吼一声,“竟然是你!”

  傅珩轻笑,“丰臣将军,好久不见。”

  “哼,你竟敢来,我今日便要取你性命!一雪前耻!”

  “啊这,”傅珩抱着手,啧啧摇头,“丰臣将军记仇可真是一绝,只是恐怕今日不能如愿了。”

  “你从何处得到的消息?”拓跋郁仍是八风不动的模样。

  “这便不需国相操心了。今日来此,只有三件事,”傅珩竖起三根手指,“第一,东洋军队立即撤出大齐国境。第二,没收所有粮草和兵器。第三,交出你们幕后的商贾,李枭。”

  拓跋郁不动声色地咬了咬牙,“誉王这是狮子大开口啊。”

  “本王不是在征求你的同意,”傅珩眼神一冷,“这是命令!”

  楼上几十台火炮动了动,仿佛在示威。

  “拓跋君,不必与他多言,打就打,何须怕这狂妄之人!”丰臣野一边嚷嚷一边已经拔出刀。

  “霸气!”傅珩懒懒地拍拍手,“丰臣将军只须再往前一步,准保你身首异处。”

  “你!”

  拓跋郁伸手拦住丰臣野,看向傅珩,“誉王殿下,真无商量之余地?”

  “国相做了趁火打劫的事,现在却要来打商量,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那如果,西纥愿意一同对付漱川呢?”

  傅珩扯扯嘴角,笑意未达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