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王府养崽实录>第88章

  “真是搞不懂你,誉王即便成了质子,齐国想反悔又哪会顾及他性命。”

  顾如叙抱着手倚在门边。

  “别人不顾,我顾。”顾诀一边临着字帖,一边目不转睛地说。

  他最近不知是心情好还是性情大变,竟开始搞些文人雅致的玩意儿。

  顾如叙冷笑,“害他的不也是你?我看过了,掉了颗眼珠子,另一只倒只受了轻伤,真是命大,那白布恐怕要缠一辈子。”

  顾诀握笔的手微微一紧,“你可有法子?”

  “什么法子?”

  “治他的眼睛。”

  “我的好侄子,”估计是混熟了,顾如叙说话也没以前那么一板一眼,“你也太看得起你姑姑了。”

  “真没有?”顾诀抬头看她。

  顾如叙拄着下巴想了想,“倒也不是全然没有,但这是西洋的法子,我只在书上见过,从未见人成功过。”

  “如何做?”

  “移植。移了他人的眼睛,添进去。但我没实操过,具体的步骤不够明细。”

  “我可以让你试试。”

  “这很危险!”顾如叙立即说,“倘若不成,移植的人便白白废了一只眼。”

  “我又没让你在我身上试,”顾诀摆摆手,“连琊谷里的,你随便用,正好军中也不少伤了眼的,你若成功,倒还造福来了。”

  顾如叙的目光闪了一下,“用人来……做试验?”

  “你不早拿我做过试验?你运气好,我暂时还没死,至于别的,全看造化吧。”

  “我那是……”

  “迫不得已?”顾诀接了她的话,“我现在,也是迫不得已。”

  顾如叙轻叹了口气,“我会试试。但你别忘了,我们的目标还没有达到。”

  “我当然不会忘,你也别忘了,答应我的事。”

  顾如叙笑了笑,递给他一个盒子,“前些日子,我让元祈去给我取了件东西。”

  “这是?”

  “你打开。”

  顾诀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戒指,看起来很老旧,却隐隐散发着威严。戒指内侧刻着一串看不懂的文字。

  “这是你父亲的东西,当年统领北疆几十万将士时,这是唯一的信物。上面刻的是月羌古语,意思是‘天眷之子’。”

  顾诀摩挲着那枚戒指,“给我做什么?”

  “你父亲的遗物,自然该交给你。我已经代管得……够久了。”

  ――

  傅珩被送到漱川王宫,虽然是质子,宫里的人对他也还算客气。大概是上面人交代过,或者便是对他有所耳闻,故多了忌惮。

  百无聊赖,傅珩每日被关在一处冷清的庭院,人烟稀少。按理说齐国应当派几个随从侍奉左右,傅珩自知无人愿来,此事便作罢了。反正傅珩也并非生活无法自理之人。

  倒是有个不知哪儿冒出来的小子,傅珩好说歹说不听,说是当年受过他的恩惠,非要跟着来。

  “殿下,吃饭了。”

  一个纤瘦的少年推门进来,手上拎着个食盒。看见傅珩在院子里,冲他乐呵呵地挥了挥手。

  ……绊到门槛,险些摔了个狗啃泥。

  “月生,别老笑呵呵的。”傅珩说。“看起来好傻。”

  月生一边放下食盒,一边说,“殿下自打来、来了漱川,眉头便未曾舒展过,不似我,笑口常开,能驱魔辟邪。”

  傅珩瞟了一眼桌上寒酸的饭菜,一盘白萝卜两碗米饭,不禁心生惆怅,叹道,“跟着我,也真是苦了你。”

  “不、不苦,”月生连忙摆摆手,“当年四处讨饭的时候,才是苦,现在不愁吃穿,一点也不苦。但是,给陛下吃这些,也真的太难为人。我求了那厨子,给陛下加了这个。”

  月生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包塞给傅珩,估计是怕人抢了去,故意藏在衣服里。

  “殿下,快,趁热吃。”

  傅珩打开,里面是只热乎乎的鸡腿。

  傅珩盯着手上的东西,有种被噎住的感觉,迟迟说不出话来。

  是了,说到底,他一个王爷,生在深宫,自小锦衣玉食。虽有清俭之名,吃穿用度哪样不是上品。什么吃糠咽菜,粗布麻衣,与他始终是相隔十万八千里。

  放到以前,他哪里想得到,会沦落到此等地步,连个鸡腿都成了奢侈品。

  “殿下,快吃呀。”月生轻声催他。

  “分你一半。”傅珩说。

  “不不不,”月生受宠若惊,“殿下折煞我了。”

  “你若不吃,我便弃了它。”傅珩作势要扔。

  “哎哎哎……”月生连忙拦住他,“殿下何苦糟蹋粮食,那厨子不是个善茬,收了咱不少银子,可经不住浪费啊。”

  “你吃不吃?”

  月生皱着眉,犹犹豫豫半天,看看鸡腿又看看傅珩,小声道,“吃。”

  “你这小结巴,真的不见棺材不落泪。”傅珩这才满意,将那鸡腿撕了一半到他碗里。

  月生抱着碗,吃得小心翼翼。不夹菜,傅珩干脆把萝卜片扒了一半到他碗里。

  “殿、殿下……”

  “别磨磨唧唧的,吃饭。”

  两人吃得很快,月生收了碗筷还要赶紧送去,这院子太偏远,迟了一些便会被骂。傅珩都知道。

  知道又有什么办法?

  “啊!”

  月生开门时没注意看人,砰地和谁撞在了一处。

  “对不起对不起,”月生顾不得掉在一旁的食盒,一边连声给对方道歉。

  那人没说话,只是看了看地上的碗筷,眉头皱了皱。

  “你们就吃这些?”

  声音有些熟悉,月生抬头,惊诧道,“顾、顾……”

  顾诀越过他,径直向傅珩走去。

  傅珩抱着手笑笑,偏头对月生说,“月生,快送去吧。”

  “哎好。”月生起身,收整了食盒,关上门,一路小跑着去了。

  “怎么自己过来了?堂堂九五至尊,身后连个人也不跟着?”傅珩看着顾诀说。“喝茶吗?……我忘了,这里只有白水。给你倒水吧。”

  傅珩转身,要进屋去倒水。

  顾诀伸手抓住他的手臂。

  “不用了。”顾诀说,“我很快就走。”

  傅珩坐下来,“你说。”

  “……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看到了,活得不错。”傅珩仰了仰头。

  “你的眼睛……”顾诀说着想抬手去碰,傅珩不动声色地侧身让掉了。

  “都好得差不多了。”

  “疼不疼?”

  傅珩摇摇头。

  他分明什么也没有讲,顾诀却仿佛听到了一句:疼不疼与你何干?

  他不禁咬了咬后牙。

  傅珩已经不戴面具,一条白色的长布条,把他的左眼缠得严严实实,连着眼周的那些赤纹。

  没有那棱角锋利的银具,又只着了素衣,整个人便显得十分温和。甚至有些文弱。

  “你若无事了,便走吧。”傅珩淡淡地说。

  “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

  傅珩轻笑了一下,“事到如今,成王败寇。”

  “你和我提成王败寇?”顾诀皱眉,“那你如今既然败了,是不是要听凭我处置?”

  “随你。”

  “傅逐知。”顾诀眼神一冷,“傅霄不肯派援军,又不准你退兵,摆明了是要你送死。现在又把你送来漱川,你还向着他?”

  傅珩沉默半晌,低声说,“他是我至亲,很多事,他也为难。”

  至亲。

  单单这两个字,顾诀就已经知道,自己这辈子都比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