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比不上小叔叔。”

  在从小到大平顺的生活里,谢今几乎一直是听着周婉告诉他要以岑连深为榜样而成长的。

  直到今天,他却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有了和岑连深对视的勇气。

  这份勇气来自于祝灯,来自于男人骨子里的不甘,来自于年少轻狂的执拗。

  谢今站直身子,看向岑连深,“您不是也同样教过我,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原本属于谁,我们是商人,想要的东西要自己去抢。”

  气氛凝固。

  谢今的视线穿过岑连深宽阔的肩膀,落在坐在男人专属车内的祝灯身上。

  岑连深眯着眼瞧了谢今片刻,约莫是被气笑了,“谢今,你以为在商圈的那一套拿来感情里也同样适用?”

  岑连深:“或者你要不要我现在替你问问祝灯,他愿意跟你走吗?”

  谢今死死抿紧了唇,许久后开口:“难道你觉得你和他合适?岑董事长,需要我提醒你吗?祝灯才刚刚成年两天!”

  “这是我和祝灯的私事。”

  岑连深的身形颀长而挺拔,在刚刚将羊绒大衣帮祝灯披上之后身上便只剩一件西服,在停车场白炽灯的光束下越发显得冷漠。

  他看向谢今,像是居高临下,又像是在教导一名后辈。

  “况且谢今,你有什么资格来这里质问我呢?”

  岑连深道,“你只是想要得到祝灯,那么你知道想要养好他,需要付出多少人力财力吗?”

  谢今哑然:“谢家……”

  “谢家?”

  岑连深勾了下唇,“谢今,且不说现在你连谢家家主的位置都没爬上去,就算你爬上去了,你多久才能坐稳?你凭什么以为,祝灯会愿意等你呢?”

  祝灯从不会等任何人。

  谢今想,或许他比岑连深更明白祝灯的薄情寡义,恣意放肆。

  祝灯才不会管自己是否会让别人伤心,他从来只顾着自己开心。

  夜风顺着车辆出入口吹彻了整个地下停车场,卷起岑连深的衣角,也一并冰冻谢今的所有话语。

  坐在车里的祝灯却被车内的暖气熏红了脸颊,此时连车外的两人都懒得再看一眼,拿出手机趴在后座上玩起了游戏。

  “祝灯的营养师是从德国请来的专业团队,十六名理疗师按分钟计算工时。端上餐桌的每一道视频都要经过三次安全师的检测。”

  岑连深道,“他每天早上在门前看到的花圃玫瑰是当天从法国玫瑰庄园空运回来的一级品,穿得每一件贴身衣服都是奢侈品设计师的手工定制款。”

  岑连深终于没了耐心,他皱了皱眉,“谢今,如果以前的确是我作为叔叔没有教好你,那么今天,我再教给你最后一句美德。”

  “看清自己,是人生一件永远重要的事。”

  岑连深上车的动静带起一阵停车场内的冷风,刮得歪在车上玩游戏的祝灯缩了缩鼻子,还没过几分钟,就连打了一长串喷嚏。

  打完喷嚏回来,一看手机,自己惨死于对方塔下,复活时间还有四十多秒。

  而对方五人组十分嚣张的直奔水晶。

  祝灯:“……”

  祝灯生气的怒骂队友你们都是猪猪,然后愤然离开游戏,丢了手机,用没穿袜子的脚去够岑连深的腿,厚颜无耻曰:“爸比,暖脚脚。”

  岑连深摸了摸男孩有些冰凉的脚,将自己昂贵的羊绒大衣拿过来包严了祝灯的脚踝到脚面:“怎么不穿袜子?”

  祝灯理直气壮:“因为今天出门就没穿。”

  岑连深:“……”

  那还不是因为出门时还没拆石膏。

  岑连深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手从羊绒大衣下探索过去,轻轻揉了揉祝灯那只伤到过的脚:“还疼吗?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我恢复基因极其顽强。”

  祝灯拽住了岑连深的手,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我上上辈子会不会是只壁虎。”

  岑连深:“……”

  岑连深给祝灯暖了一会儿脚,等整只脚的温度慢慢上来,才将手撤开来:“医生还说什么了?”

  祝灯不安分的脚丫在岑连深的腿面上蹭来蹭去,终于蹭到了敏敢位置。

  他有一下没一下的用脚趾勾勾碰碰,一边无比纯良的瞧着岑连深:“爸比,你好涩诶……你怎么偷偷变硬偷偷爽呀,灯灯是不是很棒。”

  羊绒大衣遮住了这个男孩一切引人难耐的举动。

  岑连深低头看着祝灯,眼底忍耐的神色渐渐控制不住,染上暗哑的色彩。

  祝灯却还在勾他,他从座椅上爬起来,坐在了岑连深的腿上,乖乖巧巧的贴近岑连深耳畔。

  低声道:“杨医生还说,我现在身体好弱,应该要吃阳……补阳。”

  岑连深呼吸一滞。

  坐在前排的司机从刚才两人聊天时就已经下车躲了出去,说是要去抽一支烟。

  而过了几秒,在祝灯曲着的伤腿有些疼,快要坐不稳的时候。

  岑连深不知按了哪个按键,车内前后排的挡板渐渐升了起来。

  前车窗被覆盖的挡板遮的彻彻底底。

  岑连深像是认命,又像是接受放逐,伸手揽住了祝灯纤细的腰,将他翻过身,压在了车上。

  车内星空顶的灯光璀璨夺目的亮了起来。

  从祝灯的角度看过去,岑连深就像是从星辰天河中被他拉下神坛的神祇,带来视觉和触觉上无穷无尽的征服感。

  岑连深吻住了祝灯唇上的伤口,辗转反侧,直到已经浅浅愈合的伤口重新带来疼痛,直到祝灯在他怀里疼得轻轻颤抖。

  他才又重新安抚似的抚慰着怀里单薄的男孩,一下又一下的哄弄着他。

  男孩本就泛着酒意的眼眸里逐渐沾满迷离,瘫软在男人怀间,被轻而易举的诱出每一个问题的回答。

  岑连深咬着祝灯的耳尖:“做错了吗?”

  “错了……”

  “错在哪里?”

  “要……再撞一下,呜……”

  “别浪。说清楚,一个字一个字说。”

  “嗯……不该,不该亲亲……背着你偷偷亲亲……”

  “还有呢?乖灯灯,说完整。”

  黑色的宾利停在原地,良久都没有启动。

  沉重的车身给这台汽车赋予了良好的稳定性和抗压性,隔着防偷窥车窗,无论里面的景象如何都与外界全然隔绝。

  岑连深上车后。

  谢今只在外面站了没多久时间,江雨闻和柯念夏就带着Huk所有队员从电梯口走了出来。

  见到谢今,柯念夏一愣:“这么冷的天怎么不上车?”

  江雨闻打开了车锁,回头对谢今道:“先上去吧。这两天降温了。对了,祝灯不是和你一起下来的,他要一起走吗?”

  柯念夏重新想起了刚才的场景,好半天才勉强挤出一个笑来:“是啊,怎么不见祝灯?不过我最近听说岑董宠他宠的很紧,是不是来接了。”

  谢今没有答是,也没说不是。

  他移开视线,轻声道,“你们先回别墅,我去趟谢家,晚点再回队里。”

  江雨闻微微一愣,随即点了点头:“也行。”

  谢今嗯了一声。

  柯念夏有些犹豫:“这么晚了,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小今你一个人回去……”

  “不用。”

  谢今摇了摇头,他顿了片刻,似乎将自己调整回了平时的状态,“学长忙了一天也很累了,先回去吧。”

  柯念夏眼底的郁色一闪而过。

  他还想再说什么,站在一旁的尤果搭上谢今的肩,爽利道:“那crazy给我搭个车呗!我要回家取冬天的衣服,刚好顺路!”

  “那尤果和谢今一起走,我叫了代驾,剩下的人坐我车。”

  江雨闻招呼着所有人上了车,转过身,见谢今还没离开,“crazy。”

  谢今偏过头:“怎么了?”

  江雨闻拍了拍谢今的胳膊:“既然这或许是你最后一次比赛了,尽力而为,别留遗憾。”

  谢今:“我明白。”

  尤果跟谢今要了车锁,先上车去玩那些新奇设备了。

  空旷的场内只剩下江雨闻和谢今两个人。

  江雨闻转身要走,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又回过头,开口道,“……或许不知是比赛,任何事都一样。”

  谢今看过来。

  江雨闻道:“祝灯是个没有长性的人,他任性而放肆,乖张又掩藏,他这只蝴蝶到底能在岑连深身边停留多久,我觉得岑连深自己心里都没底。”

  “就和比赛一样,讲究技巧和战术。”

  江雨闻道,“如果真的割舍不了,就不断想办法进行割据,早晚有一天,要么就是他们崩了,要么就是你累不爱了。无论哪种结果,都比你现在的茫然要好。”

  谢今愣了愣。

  江雨闻道:“走了。”

  刚走出两步,突然听身后问:“队长,你喜欢过祝灯吗?”

  江雨闻顿住脚步,回头看去。

  谢今一身昂贵的牌子,从头到脚都是奢品店甚至还未上架的新款,手上的江诗丹顿表内蓝钻折射的冷光幽然。

  除了热爱,他其实没有哪点像个职业选手。

  江雨闻笑了下,摆了摆手:“开车小心,别让祝灯刚成年就丧夫。”

  祝灯是只五彩斑斓的剧毒蝴蝶.

  他假装青涩的扇着翅膀,留下沙粉堆积的陷阱。

  江雨闻突然想起一个晚上祝灯落进他怀里时的场景。

  “哥哥,你再不用力抓紧我。”

  “就要出局了。”

  谢今没喝酒,因此他和尤果自然也不用等代驾过来。

  他上了车,见尤果已经从驾驶座滚去了后座:“怎么不坐副驾?”

  尤果给自己来了张自拍:“哎,那不是说副驾都是男女友专座吗?可不得留着给念夏哥坐。”

  谢今合上车门,声音平淡:“不是学长,你想多了。”

  尤果:“!!?”

  尤果手机都掉了:“你不是一直等着柯念夏回国吗?你移情别恋了?!”

  谢今:“……”

  “以前我也觉得我可能喜欢柯念夏。”

  谢今扶住方向盘,沉默片刻,“但后来我才明白不是。真正喜欢一个人,会对他有……”

  尤果:“有什么?”

  有,欲望。

  占有欲,控制欲,侵占欲,独享欲,还有各种阴暗的,被掩藏在心脏内的肮脏想法。

  谢今发动车子,转过依旧停在拐角处的黑色宾利,余光撇过去,才发现车上根本没有司机。

  尤果并不认得这是谁的座驾,坐在后座随口“啧”了一声:“话说crazy你发现没?这车停这儿好久了,还没司机,我刚从窗户看挡板好像还升起来了。”

  谢今敛了眉眼:“没发现。”

  “我给你说,就这宾利suv我前两天刚看了个黄色八卦……”

  尤果翻了翻手机,露出一张宾利内饰图,“就这车,今年被评为最适合车振的汽车。知道为啥不?据说两个人在里面震,这外面都看不出车晃,你看他们那辆的车轮,像不像……”

  蓝色保时捷被一脚剎住。

  尤果被惯性带着向后一仰,差点掀翻过去:“咋滴了?哎呀只是个黄色趣闻嘛,那车里又不是你心上人……”

  “别说了。”

  谢今声音凉的发沉。

  尤果从没见过谢今用这种语气说话,一时间呆了呆,闭紧了嘴。

  谢今透过后视镜,看到了泛红的眼睛。

  纵然是深冬的季节,但车里的男孩依旧浑身都覆上了一层薄汗,软瘫的几乎只能被男人抱住才能勉强坐住。

  岑连深总是怕祝灯因为着凉而感冒,因此只开了车内的排风,过了许久,味道才慢慢散了出去。

  时间已经入夜。

  司机悄然上车,一句话都没有多说,牢牢管住自己的眼睛,将车驶出了停车场。

  S城的霓虹照亮了这座不夜的城市。

  怀里的祝灯渐渐靠在岑连深怀里睡熟。

  岑连深低下头,沿着祝灯只半掩了的衣服,看到了他满身自己留下的痕迹。

  岑连深吻了吻祝灯的额头,轻声对司机道:“以后你不用来接我下班,专门跟着祝灯。”

  司机应是。

  岑连深道:“他去哪里都随便他,但如果要见谢今,马上告诉我。”

  司机点头。

  岑连深:“还有,回去后你联系一下Luca。谢今应该很快要回谢家了,关注一下谢家那边。”

  司机:“明白,老板。”

  车子停在平层公寓楼下。

  岑连深抚了抚祝灯额角,低下头温声道:“宝贝,起床,到家了。”

  祝灯没有回答他。

  岑连深将祝灯抱进怀里:“乖了,回到家里去床上睡。”

  祝灯的头歪在岑连深肩上,随着岑连深的动作垂下头,却丝毫没有要醒过来的样子。

  岑连深一愣,神色骤然大变,猛地晃了晃怀中的人:“祝灯?!”

  祝灯阖着眼,弯而卷翘的睫毛借了车窗外的月光,在眼睑留下一道浅浅的弧。

  他的面色还带着粉红,显得健康又安然。

  岑连深整个人像被定格住一般僵了片刻,随即厉声道:“去医院!现在去医院!快!”

  今天的急诊恰巧是杨玉值班。

  作为主任医生,就算当值,也基本不会看诊,多数是坐在办公室里应急突发情况或大型灾害。

  然而才刚坐了没几分钟,导诊台的小护士就急匆匆跑了古来:“杨主任,您快来,进了个危重病人!”

  杨玉正在看几个特殊病例的片子:“先让当班医生开检查,我看完就过去。”

  “恐怕不太行主任。”

  小护士神色有些尴尬,“送病人过来的是易深资本那个岑董……现在他就在急诊室,我看他人……情绪快压不住了。”

  “什么?!”

  杨玉当即放下手里的片子,快步往外走去,“病人叫什么?”

  小护士忙跟上:“姓氏很少见,姓……对,姓祝,祝福那个祝。”

  话音一落。

  小护士便见这名干了大半辈子医生的人疾步跑了起来。

  抢救室的led红灯一直亮到了第二天凌晨四点。

  岑连深也一直守到了凌晨四点。

  灯灭门开。

  杨玉摘了口罩从急救室里走出来,对径自走过来的岑连深摆了摆手:“办公室说话,让我先休息一下。”

  岑连深面色冷下来的时候便带了上位者的肃杀,跟着杨玉向办公室走得一路上,路人和医护都显得格外安静。

  办公室门合上。

  还未待岑连深开口。

  杨玉便先道:“这件事我本来早应该跟你说,但祝灯一直不让,拖到现在,我也很清楚你俩的关系了,想来想去很有必要告知你。”

  岑连深的唇线崩成一道微微向下的弧度,他深吸了一口气:“之前不是说,只要静养和调理,就能和正常人一样吗?”

  “那是祝灯对外界的说辞。”

  杨玉拿过水盆前的毛巾擦了一把脸,让自己清醒了些,“我要跟你说的是——祝灯的心脏已经到临界值了。你和他前几个小时的行为极大的增加了供血负担,因此才造成了病人短时性休克。”

  杨玉道:“这样能救一次两次,以后呢?他才十八岁。”

  岑连深面上的神情像是凝了冰霜:“那目前……”

  “目前只有一种方法,换心。但祝灯本人一直非常抵触这个手术。”

  杨玉在办公桌前坐下来,“同时,心脏是整个医学界的稀缺资源,配型合适又获准捐献的供体少之又少。”

  杨玉道:“岑董,我能说的就这么多。祝灯应该很快就能醒过来,你可以去看看他。”

  谢今:轮到我上场了吗?焦急敲碗中ing

  今天的俺是粗长的俺!迈着八字步走远

  明天出差不更了,后天见宝宝们!挥舞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