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思煦将手贴在了岑渊的侧脸,眼神充满温柔和坚定,“当敌人比你更强大的时候,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变得比他更强。”

  岑渊身上伤痕累累,可温思煦想,他总会成长为那个聚光灯下一身华丽的商业帝王。

  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岑渊在这之前,过得好一点,再好一点。

  岑渊还睁着眼睛,和温思煦对视的瞬间,他颤抖着抬起了自己的手,“哥哥。”

  抓紧贴着自己侧脸的那只手,岑渊努力冲温思煦扬起了嘴角:“别担心,皮外伤而已。”

  温思煦就这样扶着岑渊站了起来,走过余墨青身边,没有一丝停留带着他离开了这间屋子。

  走过长长的走廊时,温思煦一直在想一个问题,隐忍是必须的吗?他思考了很久,最后发现,不是隐忍是必须的,而是他们什么也做不了。

  就好像,他为了岑渊能够自由做的一切努力,只因为余墨青的一时兴起,就能彻底被打破。

  他们的所有挣扎,努力,都逃不出余墨青的那只手。

  这个认知,让温思煦又陷入了一种极度消极的状态,因为他不知道,还要怎么将岑渊拉出这间牢笼。

  岑渊靠在温思煦的肩上,走到了楼梯口,灯光拉长了他们的影子,连面前的楼梯,都变成了一座难以跨越的高山。

  就在这时,岑渊彻底倒在了温思煦身上,“哥,我腿疼。”

  岑渊已经走不动了,本觉得迷茫的温思煦,忽然笑了出来,又有了重新战斗的勇气,他蹲在岑渊面前,“上来。”

  岑渊有一米八,背着岑渊的温思煦想,这些日子,岑渊可能又胖了一点。

  十七岁的岑渊和他还不是余墨青的对手,但只要他们不死,那么终有一日会跨过重重阻碍,如走过这些台阶,站在最高处,温思煦想。

  回到房间,将岑渊放在床上,温思煦就去找了医药箱。

  这期间岑渊一直笑盈盈看着他的背影,等温思煦回来,他就靠在温思煦怀里,仰头让他替自己上药。

  “哥哥。”

  温思煦拿着棉签:“嗯。”

  岑渊:“哥哥。”

  温思煦:“嗯。”

  连着回应了岑渊两次后,本专注替岑渊上药的温思煦,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因为他在顶着一脸淤青的岑渊身上,看到了一种十分开心的满足表情。

  温思煦沉思:挨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吗?

  按着温思煦的腰,岑渊一直目光亮晶晶,像一只欢快的小狗狗,整个人洋溢着一种莫名的快乐。

  温思煦:“?”

  他控制不住抬手贴了下岑渊的额头,皱眉怀疑岑渊被揍出了问题。

  温思煦不知道岑渊开心的点在哪里,于是就问了:“你笑什么?”

  温思煦记得,岑渊自第一次开口说话后,依然话很少,今天怎么一直“哥哥”“哥哥”叫个不停?

  被打傻了吗?

  岑渊:“我很开心。”

  他对温思煦说:“我终于确定了一件事。”

  直至此刻,岑渊完全相信了温思煦不喜欢余墨青这件事,他只对自己特殊。

  这样想着,岑渊将手又往前递了递,“这里也要。”

  温思煦笑了下,给岑渊手上贴了只创可贴,“惨了宝贝,你这几天吃饭都得人喂了。”

  一只创可贴尚不能把岑渊整只手上的伤都包住,所以温思煦就又贴了几只,而后就发现,有点怪了。

  整个调整完后,看着岑渊的手被裹得像七彩粽子一样的温思煦:“……”

  忽然觉得挺对不起崽子的。

  岑渊倒不觉得不方便,抱着温思煦:“今天得哥哥整理床铺了。”

  温思煦:“嗯。”

  虽说以前晚上床铺都是岑渊整理的,不过这事儿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他也会。

  温思煦自认铺床是一件十分简单的事儿,的确“铺”是很简单,可是铺完以后的效果……就是不那么好罢了。

  床单四周不太整齐,被子也挤成了一团。

  岑渊之前整理的床铺就不是这样的,边边角角都会很整齐,这样想着,温思煦莫名有点不好意思。

  最后理了理被子,温思煦:“睡吧。”

  之前温思煦都是和岑渊一起睡在地毯上的,但是今天岑渊受了伤,温思煦想着让他自己睡床。

  可谁想他刚整理完床铺,岑渊就朝他张开了双臂。

  温思煦:“睡前抱抱?”

  岑渊一下笑了:“帮脱下衣服,老师?”

  望着岑渊被自己包得乱七八糟的手,温思煦沉默着上前了一步,“抬手。”

  岑渊十分配合,让抬手就抬手,让抬腿就抬腿。

  温思煦刚替他换完睡衣,他就面不改色,静静看着温思煦,等温思煦替他换裤子。

  温思煦:“……”

  这就这么不介意的吗?

  温思煦想,他也是当着岑渊的面跟余墨青接过吻的人,以岑渊直男的视角来看,对他就这么不设防?

  而且明明是岑渊让自己帮他脱衣服,他为什么会有种自己是禽兽的感觉?

  “你不怕我偷看你吗?”

  迎着温思煦的目光,岑渊一脸疑惑,眨了眨眼睛。

  最终,温思煦还是妥协了,他何必对一个十七岁的少年,产生这种不好的怀疑试探呢?

  替岑渊换好睡衣,两人躺在床上后,温思煦还没有睡意,他想看会儿书。

  岑渊跟他挤在一起,等看到温思煦迷迷糊糊的时候,主动拿过了那本书,替温思煦读了起来。

  “那是一段很泥泞的小路,路边却有一簇一簇五颜六色的花朵,三个十一二岁的小孩儿骑着自行车,在玩一场勇敢者的游戏……”

  读到这里的时候,温思煦就已经睡着了,岑渊合上书,替他掩了掩被子,关了床头的灯。

  这时的岑渊并不能睡着。

  他回忆起了自己十六岁以前的人生,和这一年以来在余家的处境。

  失去父母,被最亲爱的哥哥背叛,被余墨青羞辱,这些事几乎每晚都会出现在他梦里,一遍一遍,随着时间的转动,日愈深刻。

  到了今天,岑渊甚至能回想起父母去世时的每一个细节,脸上痛苦的表情。

  太多太多的痛苦,让十七岁的岑渊已经丧失了活下去的方向。

  他很迷茫,也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可忽然有一天,一切都变了。

  而这一切改变的原因都是因为温思煦变了。

  岑渊其实超级记仇,他记得之前温思煦对他不好的时候,可自那天温思煦将他从雪地里救出后,他就总会刻意淡化那些温思煦对他不好的记忆。

  因为岑渊总是莫名觉得,温思煦身体里住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人。

  他相信了温思煦说的,杀死反派人格,所以更加珍惜如今的温思煦。

  但温思煦……他不快乐。

  岑渊有时很想不明白,温思煦似乎,没有一天是快乐的。

  他总是淡淡的笑着,对任何事,哪怕是自己不愿意做的事,都是云淡风轻地接受着。

  这样的温思煦很矛盾,让岑渊愈发心疼。

  于黑暗中注视着温思煦的侧脸,岑渊想:让这个人开心一点吧,他该活得鲜活一点。

  *

  隔日,温思煦从梦中惊醒时,岑渊已经消失。

  房间里多了一株向日葵,一幅岑渊拉着他手的画。

  桌子上是岑渊留下的纸条:“从今天起,你是自由的,我也是自由的,等我,你只要做你想做的事,不用有任何顾虑。”

  这句话,温思煦以为是岑渊的宣誓,他将这当做新一天的开始。

  温思煦去了后院,跟樊羽他们开了会,制定了这周的直播计划,上午十点,他被余墨青叫去了书房。

  余墨青这次十分平静,甚至在温思煦来时,他还给温思煦倒了一杯茶。

  温思煦进门后,跟他相顾无言喝完了这杯茶。

  “小煦。”喝完茶后,余墨青递给了温思煦一把小铲子,“我们去给仙人掌松土吧?”

  他像是完全不介意之前温思煦对他的冒犯,也像是只单纯为了给仙人掌松土。

  于是,十分钟后,温思煦跟余墨青一起站在了阳台上挖土。

  余墨青一挖一铲子,甚至还自说自话,给温思煦介绍起了仙人掌的品种。

  说实话,温思煦没有什么兴趣。

  将一棵仙人掌从花盆里移出来的时候,余墨青问:“小煦,你喜欢我吗?”

  温思煦毫不犹豫回答:“不喜欢。”

  余墨青又说:“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温思煦从脑子里挖出了一点记忆,那是关于原身的记忆。

  原身遇到余墨青的时候,还只是个临近毕业的大学生,只有过一段十分单纯的初恋,后来在网上找到份兼职工作,来给岑渊做家教老师。

  那之后,他的人生就彻底变了。

  单纯只是想赚个钱的他,在余墨青一步步的温柔以待,步步为营下,当真以为余墨青喜欢他,于是就住进了余家别墅。

  却不知道,自始至终,他不过是余墨青一时兴起,刺激岑渊的工具罢了。

  等原身彻底迷恋上余墨青后,余墨青就渐渐不再关注他了。

  余墨青对原身的喜欢,就只存在于那短暂的几个星期,以为能激起岑渊在意的几个星期。

  所以,温思煦想,从来都没有用心爱过一个人的余墨青,凭什么质问他呢?

  他觉得好笑,于是就笑了,而后问余墨青:“那以前,您有喜欢过我吗?”

  这个问题极其简单,可在温思煦的反问下,余墨青竟然沉默了。因为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对之前的温思煦,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欢。

  但是……

  余墨青回望温思煦的眼睛:“我并不懂感情,但此刻,我想试一下,和你谈一场可以携手余生的恋爱。”

  温思煦没有丝毫的感动,甚至这句话在他内心无法引起半点情绪波动。

  即便余墨青看起来感情真挚极了,可他还是说了句,“晚了。”

  也在此时,想起被余墨青的恶劣捉弄,温思煦心怀恶意回答,“先生,很抱歉的告诉你,其实从头到尾,我也都没有喜欢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