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波仔仔细细的从头看到尾,见那卷宗之上,去年十月至十一月之间,苍州下属的各营官兵,除了抓了几个小贼,并无杀了匪寇的纪要。

每一条军功,皆记载着发生在何处,伏波反反复复看了几遍,并未见到平南镇三个字。

伏波放下卷宗,心想莫非杀害伏母的,并非苍州本地的官兵?如此看来,只有等曹松那边的消息了。

百无聊赖的又等了两日,总算等够了三日,伏波一大早便往龙凤阁走去。掌柜的见了,赶忙说道:“曹舵主早在二楼的雅室内等着专使。”

伏波大步上了二楼,推开雅室的门,见到了曹松,连忙抱拳道:“这几日辛苦曹舵主了。”

“自家兄弟,说什么辛苦。”曹松抱拳说道。

伏波坐下之后,他递过来几张纸,接着说道:“这便是近半年来,各州郡的官兵进出苍州的纪要,专使看看,可否用得上。”

伏波接过来,稍微翻看了一下,只见何月何日,哪个州郡的兵马,共有几人,从何处入的苍州,到过哪些地方,又从何处出的苍州,在那纸上记得一清二楚。

他心中大喜,忍不住说道:“三天便摸得清清楚楚,曹舵主真是崇文阁中难得一见的人才。”

“专使过奖了,这纪要不敢说十成,八九成准还是有的。”曹松有些得意的说道。

“不知曹舵主可否告知,这纪要是从何处得来的?”伏波好奇的问道。

“专使既然问起,便没什么可隐瞒的。这苍州的江湖门派不少,加上匪寇众多,各自占山为王,可谓池小王八多。”

“我崇文阁苍州分舵,与这些江湖绿林之士,多有交往,诸多事情,他们皆充当了本舵的眼线。”

“前两日我飞鸽传书于他们,令他们好好回想这半年之中,有哪些州郡的官兵来过,从何处来的,又从何处走的。待到各方消息汇集到我的手上,便一目了然了。”

曹松不急不缓的说道。

“曹舵主才干卓绝,当真是了不起,我回了梁州城,定要向庆王爷推举曹兄。”伏波说道。

“若是如此,专使于我曹松,便是大恩人了。”曹松作揖道。

出了龙凤阁的门,伏波径自回了客栈,打开曹松给的那几张纸。

他一眼便看到了,去年的十月十一号,有一队兵马,共八人,个个骑着马,自苍州东南侧与藩州交界的离阳县进入,到过平南镇所属的洛谷县等地,又于十月二十三号,从离阳县离去了。

这一队兵马,便是杀害伏母与林家四口最大的嫌疑,甚至是,唯一的嫌疑。

伏波即刻收拾好行李,结清房钱,跨上高头大马,直往藩州所在的东南方向奔去。他报仇心切,一刻也不想耽搁。

伏波顺着官道奔行了两日,只见那地势越来越平整了,田野中,绿油油的作物正奋力成长,偶见远处有一两个小童,牵着老牛在悠闲的吃草,倒也一幅平静祥和的景象。

他见官道旁有人在歇息,便问了个路,方知已过了苍州的离阳县,如今已在藩州抚阳县的地界上。

伏波心想,那些跨州杀良冒功的官兵,八九不离十便是从这个官道,进入身后的苍州,又从这个官道,回到了藩州。顺着这个官道走,定能摸到一些线索。

走了大半个时辰,眼见日头已西,只见官道一侧有一个院子,前后有十来间房屋,门口挑着一面旗帜,写着“驿站”二字。

本来这驿站只许往来的官吏歇脚、住宿,平常百姓不得入内,若是舍得使银子,那自然另有一说。伏波心想,今日便在此处住上一宿,看看能否有所发觉。

他翻身下了马,见驿站内有一人穿着深灰色的长袍,坐在竹椅上一边磕着瓜子,一边哼着小曲。那竹椅下,还摆着一个紫砂茶壶。

伏波作了个揖,说道:“大人,小的急着赶路,错过了宿头,可否在贵处借住一宿?”

那人起了身,走出院门,见伏波牵着高头大马,仪表堂堂,便说道:“你若是找地头住宿,往前走十多里,便有客栈。你若是想要在此处住宿,今日倒是有空房,那费用可得贵不少。”

伏波说道:“奔行了一日,人困马乏,就在贵处歇了,银子好说。”

那人见伏波不计较银子,便引着他将马栓到马厩里,又安排了一间客房,问他要吃点什么。

伏波点了几个好菜,又要了两大壶酒,唤上那人上桌一起吃。

那人自是极为乐意,笑呵呵的坐在木桌一侧,大口吃菜,大碗喝酒,也不跟伏波见外。

闲谈之中,伏波得知这人名叫马成,乃驿站的驿吏,但凡有人在这驿站歇脚、住宿,皆由他安排。

几杯酒下肚,这马成便胡吹海吹起来,哪一日知府大人喝过他亲手泡的茶,哪一日接待过返乡的一品大员,喷着满嘴的酒气,说得唾沫横飞。

伏波见他喝得差不多了,便问道:“除了文官在这里落脚,怕是没有武将在此处住过吧?”

“哎,这便是你不懂了,武将不在我这里住,还能去何处?那些客栈,鱼目混珠,文官也好,武将也罢,哪个看得上?”马成迷迷糊糊的说道。

“文官下乡视察,在此处歇脚情有可原,那武将来这里作什么?难不成有盗匪抓?”伏波不解的问道。

“怎么没有?即便本地没有,那隔壁的苍州,多的是匪寇。”马成又喝了一大口,说道。

“苍州的匪寇,轮得上藩州的官兵去抓?”伏波满脸迷惑的样子问道。

“小哥,你所知太少了。那匪寇是活的,各地窜来窜去,四处作案。若是在藩州犯了事,藩州的官兵当然要去捉人。”马成说完,夹着一块肥肉,往嘴里送去。

“近日可有藩州的官兵前去苍州抓人?”伏波一边给他满上,一边问道。

“今年还没有,去年倒是有两批。”马成说道。

“哦?那是何时的事?”伏波问道。

“一批是去年十月,说是顺字营的官兵,回来时说是所获颇丰。那为头的留着大胡子,左耳根有颗黑痣,叫什么来着?你瞧我这记性!”

马成喝了一大口酒,接着说道:“还有一批在上半年,五月还是六月?唉,你问这个做什么?”

“小的只是好奇,来来来,我与马大人再干一碗!”伏波端着酒碗,对马成说道。

两人又推杯换盏一番,那马成踉踉跄跄的起了身,回去歇息去了,伏波也回了客房。

他心想,去年十月,有顺字营的官兵在此地住过,为头的留着大胡子,左耳根有颗黑痣,回程时还说什么所获颇丰,恐怕这些人,便是害母之人。

想到此处,伏波倒头便睡,第二日一大早,他结清了费用,翻身上了高头大马,问明顺字营的所在地,直奔藩州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