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睡到第二日的辰时,沈媚首先起了床,洗漱打扮一番后,出去溜了一圈,又回来唤醒伏波,说道:

“我爹在饭厅吃早饭,你此刻溜出去,兜个圈再去找他,可别说昨夜在我这里过的夜。”

“知道了又如何?我早晚是要娶你的。”伏波还未十成醒,迷迷糊糊的说道。

“我爹是个老古板,婚前我不可与你同床而眠,若是被他知晓了,定要大骂我一顿。”沈媚一跺脚,着急的说道。

“好吧,我便依了你。”伏波伸了个懒腰,起了床,随便洗漱了一把,推开房门瞄了一眼,见白鹿剑派的弟子多在广场上晨练,闪身出了去。

伏波在白鹿山庄的僻静之处待了一阵,见沈媚出了房门,也进了饭厅,这才大大方方的现了身,唤上一个路过的下人,让他带着路,往饭厅而去。

沈丘生见了伏波,自是大喜过望。一个多月前他收到伏波的书信,心里的弦一直紧绷着,此刻见到了伏波,只觉得强援来了,再也无所畏惧。

沈媚也装作初次相见的样子,拉着伏波的手嘘寒问暖,两人演了一会,差点笑出声来。

沈丘生听闻伏波一早从山下赶来,尚未早餐,赶忙唤人端来包点面条,让伏波先吃饱肚子再说。

早饭后,沈丘生令人在厅外的露台上摆上桌椅,沏来一壶好茶,拉着伏波与沈媚,坐在露台上,晒着暖和的阳光,一边看着下方弟子们晨练,一边说着话。

“贤侄,你看我这白鹿山易守难攻,庆王爷要对我不利,该从何处下手?”沈丘生问道。

“这也是我头疼之处。”伏波说道。

“此话怎讲?”沈丘生不解的问道。

“庆王府崇文阁下达的覆灭白鹿剑派、暗杀你的任务,正是落在我的头上。”伏波苦笑着说道。

“啊?”沈丘生与沈媚同时惊呼道。

“贤侄,你莫不是开玩笑?”沈丘生瞪大眼睛问道。

“伏波哥哥,你怎会要来暗杀我爹爹?”沈媚瞪着一双俏眼问道。

“我有三重身份,一是崇文阁副阁主,二是于老师的学生,三是媚儿妹妹的哥哥,我该先说哪一重?”伏波问道。

“崇文阁副阁主。”沈丘生说道。

“我的哥哥。”沈媚说道。

“我还是先说媚儿妹妹的哥哥吧,此事一句话便可说清楚。”伏波说道。

见沈丘生、沈媚皆点了点头,伏波接着说道:

“我第一眼见到媚儿妹妹,便被迷住了,之后的相处,媚儿妹妹爽直可爱,我更加喜欢。

在白鹿山顶看日出时,我听闻媚儿妹妹从小没了母亲,自然感同身受,那时我便想要呵护媚儿妹妹一辈子。”

“如此甚好,有你护着媚儿,我便放心了。”沈丘生点头说道。

“伏波哥哥,我也愿意与你一辈子。”沈媚脸上荡着红漾,低头说道。

“我再来说说崇文阁副阁主的事。

当日,我受崇文阁阁主铁剑真人的安排,前来白鹿山探查比武招亲的结局,之后发生的事,沈老爷子与媚儿妹妹皆已知晓了。”伏波说道。

“当日,你竟是铁剑真人派来的?”沈丘生皱着眉头说道。

“正是。”伏波说道。

“上次你怎地不讲明?”沈媚问道。

“我素知沈老爷子不喜欢庆王爷与铁剑真人,原以为报了母仇之后,我便脱离崇文阁,因而并未提起我的身份。”伏波说道。

“那时你便是崇文阁副阁主?”沈丘生问道。

“那时我是崇文阁专使,从白鹿山离开后,机缘巧合中我为庆王爷做了两件事,他一高兴,便升了我做副阁主。”伏波苦笑着说道。

“后来怎地又回崇文阁了?难怪你知道崇文阁要刺杀我,从梁州城托人送来书信。”沈丘生说道。

“那便是有关我的第三重身份,于老师的学生。”伏波说道。

“于老师是谁?他的学生是什么意思?”沈媚不解的问道。

“我生父、生母于二十年前,举事反抗朝廷,后来被朝廷围剿,双双身亡了。

于老师是当时的军师,带着我千里迢迢逃到宜城,将我托付给我母抚养,后来又做了我的学堂老师。”伏波说道。

接着,他将报了母仇后,于老师令他重逢庆王府、探查军力部属等事说了,也提到了于老师的多方制衡、天下安宁的构想。

“这于老师,与我想法极其类似,只是我想到的是章州,他想到的是天下,他更是了不起。”沈丘生摸着花白胡须说道。

“于老师夸你英雄了得,他的想法,诸多之处借鉴了你的谋划。”伏波说道。

“那便是英雄所见略同,哈哈哈。”沈丘生笑着说道。

“此番我赶回白鹿山,为了是如何应对崇文阁下达的覆灭白鹿剑派之事。”伏波说道。

“你可有应对之策?”沈丘生问道。

“暂时没有。若是明着对付铁剑真人派遣的刺客,我便与崇文阁公开决裂了。若是暗着来,却不知从何处着手。”伏波皱着眉头说道。

“前段日子,于老师让你探查庆王府的军力部属,可见这崇文阁的身份,还有可用之处,轻易丢了甚为可惜。

我看,还是暗着对付为好。”沈丘生思忖了一番,说道。

“沈老爷子言之有理。”伏波说道。

“崇文阁在章州的窝点,你应该知晓吧?我白鹿剑派并非无人,我索性带人杀上门去,来个主动出击,你看如何?”沈丘生眉一横,说道。

“怕是不妥。崇文阁此次派出的杀手,皆是铁剑真人亲自安排,多少人,功力如何,我并不知晓。

若是敌手太强,反倒是自找苦吃。”伏波摇头说道。

“困守白鹿山太过被动,十天半月尚可,终究不是法子。”沈丘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道。

“爹爹,你忘了静妙师太教过我易容术?

我与伏波哥哥扮成老公公、老婆婆,去那崇文阁在章州的窝点打探一番,不就清楚了对手的实力?”沈媚睁大眼睛说道。

“对啊,我怎地就没想到呢?”沈丘生一拍大腿,说道。

“媚儿妹妹,你竟然会易容术?”伏波惊喜的问道。

“那当然了,使剑我比不过爹爹,功力与你比更是望尘莫及,这易容术,你们可就甘拜下风啦!

江湖之中,静妙师太的易容术要是第二,便没人敢说第一。她还夸我有天份呢!”沈媚得意洋洋的说道。

“五年前,静妙师太来白鹿山庄做客,见媚儿活泼可爱,她老人家甚为喜欢,便教了她几手。”沈丘生说道。

“既然如此,我与你易了容,今日便下山探查去。”伏波说道。

“好!我在山上憋了好久,早想出去看看了。”沈媚兴奋的说道。

沈丘生笑着微微点了点头,也不反对,他心知跟伏波在一起,沈媚安全得很,无人动得了她。

伏波跟着沈媚到了闺房,只见她从床底下拉出一个木箱,打开一看,里面尽是一些假须、假发、画笔之类。

沈媚从最底下翻出一张胶皮,问道:“伏波哥哥,你可知这是何物?”

伏波从未见过,摇了摇头。

只见沈媚嫣然一笑,转过身去,捧着那块胶皮在脸上使弄了一番,再转过身时,那张俏脸竟然变成一副六七十岁的陌生老婆婆模样。

伏波以为看错了,揉了揉双眼,再看时,只见面前的这个老婆婆冲着他挤眉弄眼,又咯咯笑了起来。

“哎呀,这一眨眼就变成了我不认识的模样,媚儿妹妹,你的易容术足以以假乱真。”伏波拍着手,乐呵呵的说道。

“你再多看几眼,几十年后,我便是这便模样,那时你可别嫌我又老又丑。”沈媚指着自己的脸说道。

“怎会呢?那时我也又老又丑,只怕会吓着你!”

伏波说完,做出一副鬼脸,嘴里发出怪叫,伸出双手便来抓沈媚的小蛮腰。沈媚咯咯笑着,敏捷的躲开了,反手便来挠伏波的嘎叽窝。

两人打闹了一会,沈媚说道:“再闹下去,便没功夫做正事了。”

伏波这才规规矩矩坐下,看着沈媚先是改了容颜,又带上花白的假发头套,穿了一件深灰麻布的老妪长袍,这才易容完毕。

沈媚又从木箱里翻出一副老头的胶皮,给他带上,贴上花白的假须,带上花白的假发头套,又找庄中的年老下人,要了一件半旧的青布长袍穿上,这才准备妥当。

两人对视一笑,出了沈媚的闺房,顺着石径往山下走去。

路过广场时,二师姐易飞和一众白鹿剑派的弟子坐在练功,好奇的朝这两人看了几眼,却未认出了,沈媚心里不禁洋洋得意起来。

下了山,伏波取了寄存在饭铺的追影,那追影却认出了他的气味,毫不认生。

伏波一跃而上,又拉着沈媚,让她上马后坐在身前,大叫一声“驾”,追影撩起四蹄,如疾风一般奔驰而去。

沈媚从未坐过此等快马,既兴奋又紧张,嘴角挂着笑,一张俏脸却已微微发红。

伏波见了,心里生出无限柔情,一手抓住缰绳,一手抱紧她的柳腰,任那追影肆意奔行。

小半个时辰后,两人便到了三十里外的章州城。伏波与沈媚下了马,顺利进了城,直往崇文阁章州分舵所在的望春街走去。

走了一盏茶的功夫,眼见快到了,伏波说道:“我等先找个酒楼,吃饱喝足了再探不迟。”

“就依你的。”沈媚说道。

两人见街边有一家颇显规模的酒楼,便将追影交给了门口的小厮,进了大门,点了几个沈媚推荐的本地菜,吃起来倒是颇为美味。

出酒楼门时,伏波给掌柜额外丢了一包碎银子,请他代为照看一下追影,掌柜的自是连忙不迭的应承了。

两人又走了半炷香的功夫,找到了望春街上的陶然客栈,伏波在沈媚耳边低声说道:“这便是了。”

崇文阁在各处的分舵,为了避人耳目,伪装成各种店铺,有客栈、酒楼、书局、当铺等,在章州,便是陶然客栈,若非知情之人,何曾想得到。

两人进了客栈,伏波用苍老的声音冲着掌柜说道:“掌柜的,给我和我老婆子来一间上房,床越大越好,我这老婆子,睡觉不老实,昨夜差点将我踹下床去。”

沈媚白了他一眼,差点笑出声来。

掌柜的连声说好,说是二楼正好有一间大床房,保管让二老满意。

伏波点了点头,拿了房门钥匙,带着沈媚,上了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