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少年歌手,宋秋圆在夜市街吃了份宵夜。他捧着一杯关东煮,一边吃一边走,一路晃悠着回到司家庄园司兰清的院子。

  这庄园大到他觉得渗得慌,也就司兰清楼下的一方庭院让他身心舒坦。

  洗过澡,他依旧去厨房摸了一盆水果,端来庭院,坐在躺椅上一晃一晃。

  落地灯打开,院子里就亮起一簇暖黄的光。他借着光去给旁边花圃里枯死的花草浇水,然后对着花草嘀嘀咕咕,说出今日的十个美好词汇。

  “陈景嘉酒店的小蛋糕、夏夜的风……关东煮、唱歌好听的面具歌手。”

  想到这位与他有两面之缘的少年歌手,宋秋圆在心里祈祷,希望他的歌以后能红遍大江南北,就跟这个世界的攻3——周时宴一样。

  提到攻3,宋秋圆在脑海里回顾了一遍原书的时间线。

  他记得攻3第一次出场是在开学两个月后,他作为主角受资助的贫困生插班到神圣帝国贵族商学院就读。

  他脸上有道可怖的疤痕,是明显的刀伤。所有学生都惧怕他厌恶他,只有主角受不在意他的丑陋皮相和贫穷出身。

  于是,攻3爱慕上了主角受。他奋发努力,一路披荆斩棘成为最热歌手,找准赚钱风口跻身豪门新贵,追求者无数,然而面对主角受时,依旧爱得自卑与狂热。

  标准的神与信徒剧本。

  他将主角受视作不可亵渎的神灵,而他是神灵最狂热的信徒。

  现在还没到攻3出场的时候,距离他出现还有一个多月。

  也就是说,还没到路人甲宋秋圆去攻3那边打酱油的时候。

  宋秋圆惬意得很。

  他盘腿坐在躺椅上,漫画书打开放在腿上,然后抓来一个桃子,嗷呜嗷呜咬。

  吃完桃子,他盯着桃核,忽然来了种植的兴致。他立即转了个身,在身后的花坛里挖了个坑,随即将桃核埋进去。

  “也不知道你能不能长出来,看到来年春天。”他低头埋土,嘟囔道:“到时候满院子的花都开了,肯定会很热闹。”

  宋秋圆仔细埋好泥土,起身拍拍手,离开庭院去自己房间洗手。

  楼上,司兰清的助理自从宋秋圆过来后一直分神盯着他,他时不时就要从工作桌上站起来去窗边看一眼。

  这时,恰好看到宋秋圆在泥土里埋东西,助理心里警铃大作。

  “少爷,宋秋圆开始行动了,他好像在院子里埋了窃听器!怎么会有这么蠢笨的人,在院子里埋有什么用,我们怎么可能在院子里讲机密的事情!”助理紧绷着一张脸,跑到司兰清面前报告,一脸肃重道:“我这就去把证据找出来!”

  司兰清批文件的手顿了一下,他抬眸,清冷眼眸有几分失神和意外,过了好几秒钟才收回情绪,很冷淡地“嗯”了一声。

  待助理走出书房,司兰清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那一簇暖光。

  他的庭院才点了几个晚上的灯火,现在很快就又要暗下去了。

  助理趁宋秋圆还没回来,朝宋秋圆刚刚埋土的地方精准下手。他摸到一个硬物,立刻连东西带泥一起掏出来。时间紧急,他顾不得先看,只能匆忙将那个坑盖上土,赶紧带着东西来见司兰清了。

  他当着司兰清的面扒开泥土,将里面黑黢黢的东西取出来,一边搓土一边愤愤拿着探测仪检测说:“在花坛里放窃听器,以为我们探测不到吗……咦,这窃听器的样子怎么这么奇怪?”

  司兰清扫了一眼,又看到庭院里的水果盆,沉默两秒,淡声说:“是桃核。”

  助理眼睛都要扒到桃核上了,他拧着眉,眉头能夹死一只苍蝇。他想掰开这桃核,看看里面是不是藏了窃听器。

  宋秋圆肯定是用桃核之形掩盖窃听器之实!

  “探测仪无反应,里面没有东西。这桃核别弄坏了。”司兰清语气里泄出一分笑意,他望着楼下洗完手回来继续吃瓜看漫画的宋秋圆,眸光柔软了下来,他温声对助理说:“你找个时间偷偷放回去。”

  一个桃核,丢了就丢了,还有必要放回去吗?

  助理不理解,但面对司兰清的命令,他会听从。

  宋秋圆可真有闲情逸致,还种桃核。司兰清少爷和他都活在豪门商战生活里,就宋秋圆一个人无知无觉地过着种花逗狗的闲散生活。

  助理很郁闷,因为他的事业在宋秋圆这里遭受了滑铁卢。

  助理带着桃核离开。

  司兰清望着庭院里的宋秋圆,有些出神。

  宋秋圆制服从不规矩地穿好,他也经常穿很柔软的棉质T恤和卫衣,整个人透着十分温和包容的气质。

  他看漫画看得脑袋微晃,激动起来的时候会小声吱哇乱叫,难过的时候会撇嘴臭骂。

  生动真实得让人心生喜悦。

  司兰清回忆这些年遇到的形形色色的人,那些人都是戴了面具的,面具之下的那张脸可能都忘了哭和笑。他第一次在宋秋圆脸上看到,人的表情可以这般生动活泼。

  或许,宋秋圆真的只是宋秋圆,而不是别人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

  ——

  深夜,声色犬马的酒吧。

  迷乱的灯光随机投射在各个卡座和角落,微妙的吸允声和吸气声此起彼伏,混杂着公子哥们和小姐们的暧昧调笑。

  酒吧一角,昏暗的灯光下,戴银黑色面具的少年歌手坐在高脚凳上,手拂吉他,面色无波无澜,歌声依旧感性苍凉,浑然不被酒吧的氛围所扰。

  暧昧和色情均与他无关,他只是来这里兼职赚钱。

  街头卖艺如果不走直播路线的话,赚的钱十分少。想要靠直播赚钱,也需要迎合观众的喜好,唱很多没什么意义的口水歌。

  他做不来那事。

  这家酒吧临时缺歌手,愿意让他唱几天,薪资对于没有学历也没有任何名气的歌手来说算很不错了。

  只是,这里没有他的听众。

  这所地下酒吧不只是供人喝酒的,来这里的人寻的都是更加刺激的乐子,没有人会认真听他的歌词。

  他的歌只是给这些豪门少爷小姐们助兴的工具。

  少年歌手睁开眼,冷眼旁观周围混乱暧昧的景象,想起了一个很干净的人。

  那人听他歌时,会叼着根狗尾巴草,大喇喇躺在长凳上,跟着他的节奏摇头晃脑。

  少年歌手闭目,想象宋秋圆还在他身边听他唱歌,嗓音低低沉沉又含有几分柔情。

  “哎,唱歌的。”

  群魔乱舞中,一个猫眼富家女注意到少年歌手身上的冷漠颓丧气质,她柔柔推开正在照顾她的money boy,纤长手指摘下高跟鞋,不轻不重地朝他扔过去,“你把我的鞋捡回来。”

  少年歌手掀眸扫了眼她,继续低头唱歌。

  “捡我的鞋,”富家女懒洋洋吹着指甲,道:“给你十万。”

  周围的酒吧打工仔都心动不已,少年歌手却不为所动。

  “二十万。”富家女加价。

  她不是没有遇到过装清高为了更高要价的男人,二十万对她来说不过洒洒水,玩弄一个她看得上的男人很值得。

  少年歌手终于站起身。

  在富家女期待的目光下,少年歌手收了吉他,看都没看她一眼,转身朝出口的方向走。

  富家女怒了:“你给我站住!”

  刹那间,就有三四位酒吧保镖制住少年歌手,将他押送到富家女面前。

  这几位保镖和之前广场遇到的彪头大汉不一样,少年歌手用力挣扎也逃脱不掉。

  “够清高,我更喜欢了。”富家女拢好衣服站起身,食指调戏似的点了点他的面具:“现在就要看看你的脸配不配得上我的期待了。”

  少年歌手眼露惊恐和痛苦,“不、不要摘……”

  没有人听他。两个保镖压住他,富家女抬手摘掉面具。

  “什么鬼东西!”富家女看到他脸上可怖的疤痕,立刻将面具扔他脸上。

  坚冷面具边缘划破他的脸,他死死咬着牙,面色痛苦不堪。

  “恶心死了,快把他扔出去!”富家女嫌弃摆手,随后又怒道:“他扫了我的兴致,先拉出去狠狠教训一番再扔。”

  “是!”

  酒吧后街,少年歌手被压在地上,四五个黑衣保镖手持铁棍,就要打下来,富家女坐在旁边看好戏。

  “等等。”

  一个身穿黑色职场西装的男人走过来,打断他们,他走到富家女身边,说了几句话,富家女就悻悻然带人走了。

  男人想去扶少年歌手,歌手已经爬起来了。

  “你为什么要帮我?”少年歌手后退一步,眼露警惕。

  “我家少爷命我帮你来的。”男人礼貌颔首。

  少年歌手自认出身草芥,没有任何富家子的人脉,他冷道:“帮我?我的代价是什么?”

  “不用紧张。”男人走近:“我家少爷只要您一根头发。”

  他伸手在少年歌手头上真的只拔走一根头发,随后礼貌道:“希望还有再见的一天。”

  少年歌手无所谓这人奇怪的举动,也不在乎什么少爷,他捂着脸弯腰,低头捡起面具戴上。

  丑陋的面容被遮挡住,他才感觉到能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