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你先接何局电话。千万记住,不要冲动,看看他怎么说?”
邢建国不放心陆康的驴脾气,苦口婆心叮嘱完,赶紧自己结束通话,下线。
林笙也在一旁,轻声提醒:“哥哥,邢队说的对,千万不要冲动,见机行事。”
陆康点点头,假装一无所知的接通了何红良的电话。
“小陆啊。”何局嗓子有些沙哑,像是经历了一场声嘶力竭的宣泄,此刻精疲力尽,连打电话都听起来有气无力。
陆康心被触动,恭恭敬敬唤了声:“何局,您有什么指示?”
何红良竟然与邢建国一样,先问了句:“你现在哪里?身边有人吗?”
陆康下意识看了眼林笙,语气平静的扯了个谎:“我现在外面,身边没人。”
何红良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
“有个事啊,我知道你肯定接受不了。但是,我也没有办法……”
陆康心道,老狐狸果然是老狐狸,事还没说,就先给他下了一步苦情棋。
何红良顿了顿,接着说:
“上面压着我,要求咱们分局停止一切关于盛成宇以及华诺大酒店的调查。所以,你这边需要……”
他并没有明说,而是拐了个弯,试探性的问陆康:“你有什么困难和意见吗?”
“……”陆康没有吭声,用沉默表达自己的抗拒。
一老一少相处时间也不短,何红良明白这位年轻队长的倔强和坚持。
“唉!”他沉沉叹口气,虽然隔着手机,声音都有些失真。
陆康莫名却觉得,自己听出了些力不从心,无可奈何,又身不由己的悲壮。
何红良循循善诱的劝他:
“这件事,我不知道你查到了哪一步?应该也察觉出,越来越不简单,且牵扯甚广了吧?甚至……”
何红良掩饰似的清清嗓子:
“甚至咱们这个系统的一些高层,都可能有所波及。所以,上面的意思是,为了维护稳定,不造成恶劣影响,追查就先告一段落……”
陆康听不下去,打断他。尽量压制着愠怒的情绪,不卑不亢的反问:
“难道就因为影响恶劣,让犯罪分子逍遥法外吗?身为国家公职人员,不洁身自好,出了事只想着掩盖。当初违背良知和组织纪律,搂着美女爽翻天的时候怎么不怕影响?”
陆康说这些,是受到了李禅所交代的华诺大酒店,涉嫌靠美色收买政府关系的触动。
既然何红良隐晦的将遮羞布掀开一角,他也不想藏着掖着。火力开的很足,言辞激烈:
“何局,您也是跟匪徒拼过命,身体里还留着弹片的人。当初十几个人拿刀子捅,宁死不屈。怎么,功成身退之前,非要败在糖衣炮弹和美色的攻势下吗?”
何红良怔了片刻,听出他在点自己,忙辩解道:
“小陆,你误会了,我绝对是忠于党和人民的!根本不可能会让糖衣炮弹近身,这个你放心!”
陆康:“那您有没有去过华诺大酒店的十八层入住?有没有享受过他们的特殊服务?”
还有,四年前,有没有指使一个酒吧老板,纵容一群小混混,强暴过一名年仅十六岁的少年?
当然,后面这句话,陆康再气,都在没有任何证据的前提下,憋在心里。
何红良信誓旦旦的回答:
“我知道华诺大酒店藏污纳垢!小陆,我敢拿一辈子的声誉发誓,绝对没有与他们同流合污!没做过任何对不起老婆孩子的事情!”
何红良很少提及到老婆和孩子,今日发誓的时候带上他们,令陆康心头一震。
“那何局怕什么?”
何红良似乎是有难言之隐,无法宣之于口。他又深深叹了口气,说:
“我不是怕自己身败名裂,怕的是其他啊。”
陆康理解错了他的怕,情绪有些激动:
“盛成宇背后,不仅仅是涉及到贪污腐败,黑恶势力,毒品跨国跨省的交易,甚至还有其他我们所不知道的黑暗。倘若,现在只是顾忌到系统里那几颗老鼠屎的颜面,就被束缚住手脚,不再查下去。那么我敢肯定,恶人并不会收敛,只会越来越嚣张!”
何红良被他一席话,说的老脸涨红,羞愧的无地自容。
可,想让陆康放弃追查,也不单单是因为上面的施压,和保住自己的位置。
而是,他不想五年前谢珉的悲剧,重复出现在陆康身上。
硬碰硬,伤的只能是自己。
锋芒太盛,必会有人折其翼啊。
何红良见一时无法说动陆康放弃,也没有强制下达停止调查的指令,而是留了点余地,说:
“好!既然你有这个决心,我也不阻碍你。容我好好想一想,怎么样才能更好的处理这件事。”
陆康与他结束通话之前,突然问了一个驴唇不对马嘴的问题:
“何局,四年前的圣诞节,你有没有给一个酒吧老板打过电话?”
何红良很认真的回忆片刻,摇摇头:
“没有。我一般不去酒吧那种地方,除非公事。”
“嗯,那没事了。”陆康听出他不像是撒谎。
承诺等自己出外勤结束,亲自到局长办公室,再探讨有关暂不暂停调查盛成宇背后的案子。
“奇怪。为什么欧阳琦说是他指使的呢?”陆康自言自语。
他降下车窗,想让外面的冷空气刺激一下神经。
“哥哥,你说,发生那么大的事情,欧阳琦当时为什么不选择去报警啊?”
林笙怕他冻感冒,将降到底的玻璃,给缓缓升上去半。
他无法回答陆康的自言自语。
只能用懊恼上午审讯时,只顾着震惊,都没有注意到报警这一点,转移话题。
陆康被冷风一吹,脑子活络了些。倒是能想明白,给林笙分析。
那天,陆康走出酒吧后,无意识回头,隔着玻璃门看到老板低头哈腰的接了个电话。
看口型好似再说:“搞定,您请放心。”
所以,陆康怀疑,那个电话应该是背后主使打来的。
欧阳琦咬定,害他的人是警局局长。
陆康才顺口诈了一下何红良。
“我猜,酒吧老板肯定事后威胁了他。比如说,你报警也没用,就是警察局长要我们干的……”
“警察局长?”
分析到这里,陆康突然一个激灵,他想到一种可能:
“该不会,对方真的这么恐吓过他吧?然后,他把警察局长,就想当然的认为是何局?”
林笙知道他对何红良的感情深,不忍对老领导产生怀疑。
尤其当时,欧阳琦也才十六七岁,分不清分局局长和总局局长。
“所以,有可能是另外一个局长?”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一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