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临安六中。
今天,是开学第三天,去食堂吃完午饭,时安坐在大树下发呆。
也许是这里的太阳不够温暖。
她有点想家,想顾姨。
可这份安静,却被人打搅。
有三四个男生借捡篮球的幌子,过来看时安好几眼。
寸头男:“我靠,长得好正。”
顺毛:“别抢啊,这是我喜欢的类型。”
几个人口嗨正欢,陆听尧走过来,将篮球扔远,男生们感觉没面子,骂骂咧咧地走了。
这时,时安眯开眼,看见陆听尧,她说:“政教老师在二楼看着呢。”
六中纪律严,特别抓早恋问题,男女生单独讲话都不行,只要被发现,就要叫家长。
陆听尧:“呃,好。”
时安:“我可不想被误会。”
陆听尧听话,去另一棵树下,偷偷看时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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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后没多久,又有人过来,时安以为又是他,语气不耐烦,“还有什么事?”
“扑哧——”是女孩的笑声。
很耳熟,时安睁开眼看,是乔予,初中时的班长,时安干巴巴笑道:“不好意思啊,我以为是陆听尧。”
乔予并未放在心上,蹲在时安面前,“你对男生和女生的态度,一点都不一样呢。”
时安弯眼,“是吗?”
乔予点头,轻快‘嗯’一声,并说:“我非常庆幸,自己是女生,不然你一定不会搭理我。”
时安低低地笑了。
乔予挑眉,“时安,你这么烦陆听尧,该不会是因为他整天缠着你吧?”
顿了顿,时安不动声色道:“有点吧。”
乔予抬手,捡起时安头发上的落叶,“那我知道了,以后不能太缠着你。”
时安诧异,“嗯?”
乔予心直口快,“很早之前就想和你做朋友了,但一直。”她低头笑,“不太敢。”
时安一愣,乔予…
漂亮,聪明,人缘好,一向都是别人对她前仆后继,她竟然会说出“不太敢”的话。
时安露出真诚微笑,“我挺无趣的。”
乔予眼睛一亮,“才不是,我特别喜欢你酷酷的性格。”
时安:“酷?”
乔予:“是啊,你真的好酷。”
时安歪着脑袋,笑眯眯道:“好吧。”
她的笑容,极具感染力,乔予也跟着笑了,“现在不酷了,不过,很可爱。”
时安笑容不收,“该回教室了。”
乔予邀请,“要不要一起?”
时安:“好啊。”起身,向前走,她瘦,校服合身,衬出一种孱弱美。
在她们身后,陆听尧怯生生地跟着。
即使日后,有那么多女孩喜欢他,可他还是忘不掉,拥有清澈气质的时安。
时安,很遥远。
可陆听尧不知道,这样难以靠近的时安,心心念念,都是她的顾姨。
回到教室,时安坐到座位上。
六中按成绩分班,乔予和陆听尧学习都很好,自然和她在一个班。
座位也是按入学成绩排。
乔予和陆听尧是前十,位置靠前,时安由于中考前耽误很长一段时间,成绩不是很理想,是倒数第六进入重点班的。
这会儿,时安坐在最后一排,很头疼,因为又发下来很多新书,堆得很乱,她喘口气,开始收拾课桌,先将桌洞里的书拿出来,东西多,时安弯腰探头看。
咦?桌缝里卡了一张纸,露出一个尖,她把手伸进去,将纸取出来。
时安本以为是废纸,正要扔,可从背面看见,正面有字迹,便翻过来看——
瞬间,呼吸急促,这字体,她不仅认得,而且还描摹过,万语千言化在心中。
时安弹掉纸上灰尘,看着那几个字:【北州医科大学】
顾姨,我遇见你的理想了。有种宿命感,就像时安早晚会遇见顾千筠一样。
秋风,火。
时安心深处,情意在蔓延,风吹不尽火,火变成烈火,快把人灼烧。
时安闭眼,反复默念。
顾姨,顾姨,我想你了。
最后,生生压下这团火,时安将泛黄纸张悄悄收藏,她知道,她还需要看很厚很厚的书,才够得着顾姨的理想。
于是,她在背面写:【我不知疲惫,我跋山涉水,只为日后,我的人生轨迹能与你重叠。】
*
这几天,顾千筠下班后,一回家,家里空落落,没有一丝人气。
之前六点下班,她会很开心。
但今天,难得下班早,她却叹气,不想回家,正好顾千燃打过来电话,“姐,在干嘛?”
顾千筠:“刚下班。”
顾千燃那边很吵,“我在喝酒,你过来吧,一起喝点。”
反正也没事,顾千筠便答应,“行。”又问,“位置在哪?”
顾千燃:“西街清吧。”
顾千筠:“好。”
半小时后,顾千筠走进酒吧,时间还早,人并不多,眼睛扫一圈,就找到顾千燃。
顾千筠走过去,坐到她对面,“怎么,你约的人还没到?”
顾千燃抬眼,脸通红,“嗯。”
顾千筠倒酒,红唇艳丽,她神情散漫慵懒,“如果你是要约会的话,我就走了,我可不想当电灯泡。”
“嘁。”顾千燃双眸微眯,“还是不是我姐了,帮我参谋一下呗。”
轻笑,顾千筠问:“已经是女朋友了?”
顾千燃伸出漂亮的手指,左右轻晃,“暂时还不是。”
顾千筠喝口酒,“那就是好事将近?”
顾千燃展颜笑道:“不是,姐,你敢想吗,是老爷子给我安排的相亲对象。”
一听这话,顾千筠呢喃,“幸好不是我。”
“你别幸灾乐祸。”顾千燃半趴在桌上,微阖眼,“爷爷已经给你物色了。”
顾千筠一脸抗拒,“我可不用。”
顾千燃啧啧道:“我也不想,不还是得来吗,老爷子那倔脾气上来,我是犟不过他。”
顾千筠自我安慰,“爷爷一把年纪了,能让他接受我们喜欢女人已经很不容易了,只要他开心随他去吧,见一面应付一下就行。”
顾千燃:“是。”
她们正说,被人打断,“请问你是牛爷爷的孙女吗,看过你的照片。”
顾千燃抬眼,“嗯。”
听这声音,顾千筠抬头——
女人身材高挑,穿黑色长裙,后背半镂空,纤细的腰肢不扭,却显出诱人风情。
这样妖艳的美人,竟然,是程言,顾千筠试探开口,“程警官?”
程言低头,“又见面了。”深笑,她补充说:“我能坐你旁边吗?”
顾千筠往里移一个位置,“当然可以。”
程言礼貌道:“谢谢。”
这时,被冷落的顾千燃插话,“看这样子,你们是认识?”
顾千筠:“嗯,安安家人的案子,多亏了程警官才得以破案。”
程言:“顾小姐客气了,我只是举手之劳,要不是你聪明睿智,这案子没那么容易破。”
顾千燃继续喝闷酒,调侃道:“姐,我看你们挺搭的,要不然你们聊吧。”
顾千筠:“别乱说话。”
程言笑而不语,和顾千燃交换一个眼神后,顾千燃捂头,“姐,我头有点晕。”
顾千筠担忧道:“眩晕症又犯了吗?”
顾千燃一脸难受,“嗯,可能是,我给李叔打个电话,让他来接我。”
顾千筠:“我送你回去吧。”
顾千燃推辞,“不用了,姐,你喝酒了,而且程小姐难得来一趟,你好好招待她。”
顾千筠一想也是,“行吧。”起身,她拿出手机,“千燃,我出去给李叔打电话。”
程言主动让出位置,微笑点头。
顾千筠:“谢谢。”她边拨号边往外走,高贵气息让人移不开眼。
程言怔愣。
顾千燃“喂”一声,声音很大,程言被吓到,不客气道:“你想死啊。”
顾千燃眨眨眼,兴奋道:“言言,我都帮你到这了,你必须得拿下我姐啊。”
程言:“夸张了,我只是想和她交个朋友。”
“交朋友?”顾千燃不厚道地拆穿,“你程警官平时多规矩的一个人,今天穿得这么性感,难道不是为了我姐吗?”
程言故作镇定,“当、当然不是。”
实际上,程言紧张不已。
那天从监控室走后,她总是会想起顾千筠那张认真的脸,鬼使神差地,她把u盘插入电脑,盯着拷贝的监控录像,看了一遍又一遍。
心里乱糟糟。
因为她发现,满屏人,她只能看见顾千筠,迅速合上电脑,抓乱头发。
她抬头望天花板。
完了,只见过两面,就沦陷了,她看着那张满是顾千筠笔迹的纸,在手背上写:一见钟情。
程言谈过两次恋爱,还从未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想起她,心就砰砰直跳。
深呼吸,她又打开电脑。
看到一半,她按下暂停键。将画面放大,再放大,最终看清,和顾千筠并排走路的人,正是她的朋友,顾千燃。
程言掩面笑,然后,果断给顾千燃打电话,两人说了将近一小时。
顾千燃说:“你如果说想约她,她肯定说吃饭,吃饭多没劲啊。”
程言:“那去哪?”
顾千燃:“去酒吧,当然是去酒吧,酒精上头,气氛到位,剩下的,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程言犹豫。
心一横,她说:“好,不过,我该以什么理由约她?”
顾千燃:“听我的。”
她鬼点子多,当即想出主意,才有了“眩晕症”的事。
二十分钟后,李叔来了,将顾千燃送走后,顾千筠坐到她的位置,两人对视一笑后,冷场了。
各自喝酒。
程言闷头,想半天,说出一句,“时安开学了是吧。”
顾千筠:“嗯。”
程言:“她在哪个学校上学?”
顾千筠:“六中。”
程言:“好学校,我同事孩子也在那,就是得住校吧。”
瞬间,顾千筠表情黯淡,“嗯,也不知道安安适不适应。”
程言:“小孩子锻炼锻炼也挺好。”
“是。”顾千筠苦笑,“不过我还怪想她的。”
听到这话,程言打个喷嚏。
顾千筠心细,脱下长袖外套,“程警官,天气凉,你披上。”
程言脸微红,“不,不用了。”
顾千筠直接将衣服放到她手边,“穿上吧,我穿得多,不冷。”
程言心里喜,“好。”
穿上衣服时,她总算知道,顾千燃为什么要让她穿凉快一点的衣服了。
“程警官?”
“嗯?”
“你…笑什么呢。”
“没、没事,我们继续喝酒。”
接下来,你一句,我一句,话题基本围绕时安,从她八岁讲到十四岁,讲到程言醉倒在桌上,讲到顾千筠特别想时安。
已经是晚上九点。
顾千筠便打电话给顾千燃,打算问问她程言家的地址,奈何打好几通都没人接。
问程言,她也说不清楚。没有办法,只能把她带回家,顾千筠先去结账,然后拿好她们的包,扶着醉醺醺的程言去打车。
九点半,到家。
顾千筠将程言放到沙发,把包随手放到茶几,满身酒气难闻,她受不了,便先去洗澡了。
*
九点半,时安下晚自习。
铃声一响,她就往外走,走廊不允许跑,等出去后,她立刻飞奔去电话亭。
可即便这样,还是没抢到电话,她只能失落地排到一个女生身后,这时,乔予叫她,“时安,你来我后面,我很快。”
时安:“啊,好。”
乔予果然没说错,只听见她说三句话,“妈,我挺好的,明晚再给你打。”
连一分钟都没用到,她让出位置,“我打完了,你打吧。”
时安:“这么快?”
乔予笑道:“嗯,你别换卡了,浪费时间,用我的吧。”
时安:“谢谢啊。”
乔予:“客气。”
乔予没走,站在旁边等时安,时安熟练拨出号码,可响很久,都没人接,当她想挂断时,电话里传出娇媚女声,“哪位。”
时安皱眉,看向那串号码,没错。瞬间,心中堵塞,她不安地询问,“顾姨呢?”
程言口齿不清,“她、她洗澡呢。”
她说完,时安就冷脸,她挂断电话,拔出电话卡还给乔予,“谢谢。”扭头就走。
这几步,走得十分沉重。
夜晚、醉酒、洗澡,时安不想乱想,可还是忍不住想歪,气鼓鼓道:“孤女寡女。”
时安越想越气,差点被绊倒,她把气撒到石块上,踢了一脚,用力哼一声,“讨厌的女人,趁我不在,缠着顾姨。”
别墅内。
程言连打三个喷嚏,两分钟前,听到电话响,她以为是自己的,迷迷糊糊地就接了。
但好在她还有点意识。
等顾千筠出来,程言费力睁开眼,“刚才时安给你打电话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节日快乐呀!
先放一章,另一章稍微晚点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