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区今天疏通排水,逐到下午,城市的几个关卡水位已经逐渐退去,可以过人过车。

  灰蒙天空再次飘起细雨,姜家的车泊到校门,司机快步而来,接过姜宜的书包,朝站在一边的顾末致谢。

  姜宜也朝顾末一笑:“谢谢您昨天的招待。”

  顾末支在原地:“不客气,再见,姜宜。”

  姜宜上了车,她降下车窗,朝顾末挥手作别,学校的长坡上,梅拾背着书包慢慢走下来。

  姜一扬声道:“梅拾!”

  梅拾抬头,第一眼,她先注意到顾末,继而挪开目光,朝姜宜摆手一挥。

  车开走了,梅拾走到顾末身边,询问:“还不走?”

  “走,”顾末点头,“去你哪给我爷爷买点水鬼。”

  梅拾不疑有她。

  陈晓芳今天还没回来,乡下淹水了,她不放心姥姥一个人在家,准备多陪老人两天。

  梅拾开了门锁,卷起卷匝门,她回头,“进来吧,顾……”

  一阵推力猛的从身后传来,梅拾踉跄两步摔在了地上的泡沫箱子上,她错愕,还未回神,衣领又被人拽着提了起来。

  “你对她做了什么?”顾末铁青着一张脸,“梅拾!你们——你……”

  梅拾愣住,她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熟悉面容,半晌,移开了目光。

  沉默是最好的答复,顾末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她双手举高,松开梅拾,手无措的撸过手臂。

  梅拾:“对不起……”

  “不。”顾末怅然道,“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对不起的是你自己。”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顾末的脖颈崩出青筋,欲言又止,“你会毁了她的!她……姜宜……”

  “姜宜的腺体病会在考试之后进行,你要是,你们的关系要是败露了……”顾末握紧拳头,她闭起眼睛,许久才睁开,“你们的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但是梅拾,这是姜宜唯一的机会,你不要毁了她。”

  梅拾愣在原地:“你在说什么?”

  顾末深深的看了一眼梅拾,捡起地上的书包,她从包里翻出钱夹,抽出纸币放在梅拾跌倒压坏的水果上,“你好自为之。”

  -

  姜家。

  姜震宇的车停靠在别墅外,姜宜下车瞥见,便加快脚步走进屋里,“爸爸?”

  姜震宇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他身前,几份文件正摊开摆放,他看见姜宜,柔声道:“一一,过来。”

  姜宜疑惑着走进:“爸?”

  “来,”姜震宇拿出一支笔递给姜宜,“把这几份文件签了。”

  姜宜纳闷:“爸?”

  姜震宇和蔼一笑,他从来没对姜宜这么笑过,一家三口总是聚少离多,即便搬到了一起,还是生疏如陌生人。

  姜宜露出喜悦表情,她坐到桌边,拿起合同。

  姜震宇失笑,问:“这是信不过爸爸?要检查一遍啊。”

  “不是。”姜宜不再过问,直接在末尾处签好了名字。

  姜震宇看过,满意点头,他收起几份文件,起身道:“爸爸得去把这几份文件交给律师,晚上就不在家里吃饭了。”

  姜宜一怔:“这么晚了,律师还工作吗?”

  “哪有什么下班时间,”姜震宇走到玄关,朝身后亦步亦趋的女儿说,“都是为了工作。”

  “要养家糊口,是不是?”姜震宇一笑,接过李阿姨递来的帕子擦手。

  姜宜走到窗户边,看着姜震宇的车驰远,李阿姨从后扶了扶少女的头发,柔声道:“一一啊,饿了吗?想吃什么?”

  “我不饿。”姜宜勉强一笑,她转身捞起沙发上的书包朝楼上走去,“晚饭不必叫我了。”

  李阿姨叹气:“好。”

  房间里没开灯,姜宜扔了书包躺在地上,她翻身,手机从裤子里落出来,她捡起打开,拨通季妤婕的电话。

  直到铃声响尽,一遍两遍,电话也没人接听。

  姜宜目光迟滞的看着熄灭的屏幕,乌云密布的天空,未开灯的房间里犹如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

  电话再次拨出,这次是季妤婕的经纪人,依旧没人接听。

  黑暗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捏紧她的心脏令人难以呼吸。

  姜宜侧躺蜷缩起身体,将手机搂抱进怀里。

  ……好黑。

  她大口呼吸,用力的喘息,手指扣进地毯几乎折断指甲。

  好黑……

  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手机砸在地上,亮起的屏幕晃在眼前——是梅拾。

  特别关心

  -到此为止吧。

  姜宜一怔,她拿过手机,颤抖拨出梅拾的电话。

  忙音……

  忙音……

  为什么,为什么她拨出的电话,永远永远永远都是忙音!

  梅拾。

  至少是你,别离开我。

  姜宜哽咽着,她蹲下身,将膝盖圈进怀里。

  她睁开双眼,望向浓云翻滚的夜空,双眼空洞没有焦点,时候才能天亮?

  笃笃。

  房门被敲响,姜宜应激般一颤,猛然看向房门。

  没有人,门口漆黑如洞,像一张猛兽张开的大嘴,随时会将人吞没,姜宜愣愣看着,她缩紧双腿,一点一点朝身后退去。

  笃笃——

  笃笃笃。

  房门好像一直在响。

  “不,别过来。”姜宜退到墙角,蜷缩而起,她猛然扯过窗帘身盖住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不停颤抖颤抖。

  “在想什么呢?”陈晓芳一筷子敲在梅拾的碗边,“快吃饭!怎么魂不守舍的?”

  梅拾抬眼,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嗯,在想题。”

  “学习压力太大了?”陈晓芳放柔语气,“那不想吃就算了,妈去给你点外卖?吃炸鸡会不会心情好些?”

  梅拾一笑,放下筷子:“我没事,好像有思路了,我先回房间把题算了。”

  陈晓芳看着女儿的背影,不由露出担忧的表情:“宝贝,妈妈总感觉 ,你最近笑的没有以前多了,学校不顺利吗?”

  “没有……”梅拾闭上房门,嘴角迅速垮塌下来,她转身,突然和穿衣镜里的自己对视。

  嘴角怎么下垂的这么厉害?她嗤笑,但仅是笑一笑,就似乎用光了所有力气。

  梅拾伸手比耶,两指撑起嘴角,挤出一个比笑还难看的笑容。

  算了。

  她心想,一头栽进了被褥里。

  这一夜过得极其漫长,漫长到,梅拾觉得第二天,姜宜的笑容出现时,她仿佛还在梦里。

  “梅拾!”少女清朗的声音传来,人从几步外下车,看到梅拾便快步奔来,继而如风一般,扑进了她怀里,“一夜不见,我好想你啊。”

  梅拾怔愣。

  她下意识抬手想要缆柱姜宜,是做梦么?梦里那条信息她并没有发出去……

  为什么?姜宜……

  姜宜撑开身体,她的双眼明亮如洗,轻声问:“昨晚好大的雷啊,你睡的还好吗?”

  不好,很不好。